这书我不穿了! 第52节
  “知善!”萧君泽按住她的手,“你克制一点,医者父母心……”
  “你要是在这里,妖魔鬼怪见多了,就没什么父母心了。”魏知善微笑道,“行了,你还不知道我么,如果不是真没办法,我不会用开腹来解决的。”
  当年她要想解剖活人,根本不用和小公子北上。
  萧君泽点头道:“知善,我最近有个大工程,可能顾不上你,有事你直接来书院寻我。”
  魏知善道:“知晓……不过。”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你最近要小心一些,有人盯上你了。”
  萧君泽微微皱眉:“这是为何?”
  他回想了一下最近的为人处世,虽然赚了不少钱,但也只是在拼写这点小事上冒头,不至于要威胁人身安全的地步吧?
  魏知善轻声道:“我这里有不少贵女前来待产,她们要么是头胎,有些害怕,要么是年岁大了,怕不好生,我将她们放在一块,平时偶尔,便能听到一些消息。”
  萧君泽坐下,给魏道长倒了一杯水,让她慢慢说。
  “那是尚书李家的夫人,”魏知善坐在桌案边,“前几日,我去查看她伤口,当时风雪甚大,那些仆妇都在房中,我听她与旁边一位贵妇聊天,说我不过是借你名头,说你不过的假借冯家名头,嚣张不了几日。”
  “还有其它么?”萧君泽觉得这只像是普通的嫉妒者的狠话。
  “那李夫人说妹妹慎言,冯家势大,还是谨慎些好,旁边那位女子便道,姐姐何必害怕,冯家不过是倚仗司徒受宠罢了,没有冯诞,在帝族面前,他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冯诞?萧君泽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魏知善继续道:“然后我进去了,她们就没有再说了。我也不知那探病的女子是谁,多久走的。”
  萧君泽无奈道:“你就不能听他们说完再进去么?”
  “那我不是成了探子?”魏知善理直气壮,“再说,最近我忙得睡觉的时间都不多,你不过来,我都想不起这事。”
  萧君泽只能说感谢。
  然后,便陷入沉思,他实在想不起北魏最近一年有什么大事了,废太子,废后,还是南征?
  拓拔宏这皇帝,太能搞事了。
  帝族十姓、李冲家、冯家,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有什么其它大事,要撞上来了么?
  第60章 放心去吧
  带着一点点的困惑,萧君泽回到宅中。
  这些天,他对北魏的朝局已经基本有些了解了。
  如今北魏分为三大势力,权势最大的,当然是拓拔家这根正苗红的皇族,其次便是拥立拓拔家建国的帝族十姓,剩下的,当然就是汉臣。
  而最近,最风光的,当然是汉人,因为前些天,拓拔宏命令改姓,所有胡人,都要改成汉姓。
  拓拔宏改名为元宏,他们儿子、兄弟,也都跟着改姓了。
  在许多胡人看来,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氏族名都改了、原来的衣服也不穿了、原来职业也不做了、原来语言也不说了,于是大街小巷便流传起了各种顺口溜,最有名的便是一首“无了歌”,唱的是:无了名,无了衣,无了魂!无了国,无了家,无了坟!多年占着汉家地,倒让自家无了门。
  拓拔宏曾经派人去追查这些歌谣的源头,但这些歌谣根本找不出源头。
  朝上,汉臣和胡臣更是相互攻击,胡人说这种歌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字都不认识的胡人能编的,必是汉人嫁祸!
  汉臣当然反驳,说他们一心为国,从没干过这些,分明是你们这些人心有不服,这才口出狂悖之语。
  这当然是个无头官司,于是纠缠一段时间后,事情便过去了。
  但自此一事,汉臣和胡臣的争端几乎白热化,洛阳城中,两方更是时常为车驾、宅地等一些小事起冲突。
  按理,拓拔宏会为这些事而疲于应付,但汉臣之首的李冲却十分克制,对于胡臣的各种挑衅,多采取避让之姿,让道理充分地站在自己这边,让拓拔宏想各打五十大板都不好意思。
  为了更好的拉拢汉臣,拓拔宏最近还用了新的操作——让他的弟弟们,全部迎娶汉人做王妃。
  除了二弟元干取的是鲜卑八姓之女外,其它几位弟弟,全娶了崔卢郑王李这五大世家的女儿。
  而拓拔宏自己,也在这几姓中各挑了一位女子充入后宫。
  要知道他的弟弟原来都是娶有胡人妻氏的人,如此一来,先娶的反而成了侧室……
  萧君泽想到这,不禁叹息。
  拓拔宏这操作太过急了。
  这才两年时间,就要一个种族完全变成汉人模样,那位尚书令李冲,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只是两年的时间,迁都、易服、改斗量、禁胡语、改姓、这样的操作,根本就不可能让帝族心服。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在文明太后手里隐忍了二十多年的狠人,能在这样激烈的改革下还改革成功的皇帝,光是这一点,就比后世一些改革失败的皇帝强无数倍。
  所以,平城叛乱是必然的,这属于是不能调和的矛盾,要以一方低头为……
  原来如此!
  萧君泽缓缓回过味来。
  在这场胡汉之争里,拓拔宏没有拖泥带水,全然倒向汉化,获得汉臣的全面支持。
  只有河北汉臣的支持,才有可能一统南国,否则,拓拔宏的全部精力都将牵扯在平衡改制上,没有十几年,无法达成效果。
  而如果得到汉臣支持,再借汉臣与宗室之力压制住帝族,那他就可以全力南下,完成自己的抱负……
  李冲并不是给谁灌了迷汤,而是把握住了皇帝的脉搏,提供了最让皇帝满意的选择。
  如果按这种想法去推断。
  李冲他们一定会……激化皇帝与平城勋贵的矛盾,削弱他们的势力,他们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因为,皇帝毕竟是胡人!谁也不知道他会坚持多久。
  想通这一点后,萧君泽发现自己如今暂时介入不到这么高阶的斗争里。
  他如果积极参与,就与自己与世无争,一心治学的人设不符合,再者,他也没有必要帮助平城勋贵抵挡来自汉人攻势。
  他来北魏,不是为了反对改革,而是为了借助北魏这波改革的春风,发展自己的势力,把世界改成他喜欢的样子。
  为此,前期他需要蛰伏,将根系深深扎入这个国度,才能在它崩溃之前汲取到最大的养分。
  ……
  在分析完局势,萧君泽几乎也能想到汉臣会如何针对平城勋贵,又为何会波及冯诞了。
  李冲他们那么精明的人物,怎么可能允许太子恂那样抵触汉化的太子上位?
  而对平城勋贵而言,太子恂是他们对抗汉化最好的一张牌——君不见当年北魏太武帝灭佛,而他的太子信佛,不但挽救了大量僧尼,保留无数典籍,还在太武帝死后,重新恢复佛法,并且耗费巨资开凿了武州山云岗佛窟。
  所以,汉臣与平城勋贵的角力,必然落在换太子一事上,而做为平城勋贵的代表,在这事上,冯家不可能不被卷进去。
  他们具体会怎么做呢?
  萧君泽想了好一会,才微微摇头。
  信息太少了,他不可能凭借几句风言风语,就推测出两边的谋划。
  只能提高警惕,先静观其变。
  -
  萧君泽再入宫时,已经是二月初。
  洛阳的二月已有了些春意,枯草之下,隐隐能见些黄色嫩芽。
  拓拔宏——如今他已经改名为元宏,接见萧君泽时,肉眼可见的清减了许多,想来这个月的改姓风波,让他耗费太多心力。
  “君泽又长高了。”看到义弟入宫,冯诞很是欢喜,起身上前相迎。
  这算是最正确的打开方式了,萧君泽轻咳一声:“阿兄谬赞,也不是长得太高,不过半寸罢了。”
  男孩子嘛,生长期肯定要长高的。
  “哪有,元恪十四岁了,也不见长。”冯诞随便举出一个反例,“快坐,可曾吃了朝食?”
  萧君泽点头,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罐:“这是南方的茶叶,我如今每天用它与奶同煮,能增进食欲,生津止渴,提神解乏,阿兄可以试试。”
  这是他前些日子让人去南朝找来的茶,如今茶还算是一味草药,没有正式进入饮品行业,这种产品,如果想要打开销路,那走上层路线无疑的最好的。
  冯诞微笑着收下,便见旁边一只皇帝一手倚着凭几,托着头,感慨道:“如此不入人眼,这皇帝当着实在无趣,阿诞你说对否……”
  萧君泽按住要帮他说好话的冯诞,冷漠地坐到他面前:“我决定帮你修河,只是我人微言轻,怕是难以支撑,阿兄若愿意随我一起,我便轻松多了。”
  说着,他对冯诞微笑道:“阿兄,洛阳烦闷,你与阿弟一起,同游这大好山河如何?”
  冯诞眼睛微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一派胡言!”原本靠着凭几的拓拔宏瞬间坐正了身子,“一国司徒,三公之首,随你一个小儿前去修河,怕是要被嘲朕国中无人!若只是要个有威望的,谁人不能去?”
  他脑中飞快转了一圈,排除一些脾气不好的,一些必须留在身边处理国事的,然后便献祭了自家最乖巧的一个弟弟:“彭城王元勰(音:斜),性情恭谨,心思缜密,行事有静气,当能助你成事!”
  冯诞正要说话,拓拔宏已经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不用问他,君无戏言,就这么定了,拟旨吧!”
  萧君泽围观了这场自救,忍不住对兄长调侃道:“相逢岂有分别时,当是,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冯诞敲了阿弟的额头:“莫贫嘴,元勰性情安忍,虽有少年意气,却是守礼庄重,你与他共事,切莫欺负他。”
  萧君泽悠悠道:“弟弟我呀,岂是欺凌弱小之辈?阿兄也太操心了些。”
  啧,他本意是想把冯诞带走这是非是地,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那他暂时也不能离开洛阳——没有冯诞的庇护,他那姿色就能带来无穷麻烦,只能看到时能不能借势再整个大活了。
  这样话,勘察、联络、各方势力周旋的前期工作,就能只交给那位只见过数面的彭城王元勰了。
  于是他微笑道:“如此,事不宜迟,把元勰叫来,我与他分说分说。”
  元宏轻咳一声,似乎这时才回过味来,觉得卖弟弟卖得太快,有些心虚,点头道:“也好。”
  有他看着,也免得六弟那个老实孩子,被人骗得什么都不剩下,便让人将六弟寻来。
  于是萧君泽趁着没事,给冯诞冲泡起茶来。
  当成中药送来的茶叶,没有杀青揉捻过,只是阴干后自然卷曲,冲泡时,留下的风味自然也比不过后世新茶,不过这时代的人,本身也没那么挑剔,那淡淡的茶水在饮下后,些许苦涩又有一丝回甘。
  倒是颇得冯诞的喜欢。
  元宏想蹭一杯,萧君泽按住茶罐,义正严词地表示你身为帝王,当时时紧醒自身安危身系家国,不能随便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玩意没有大规模种植,非常少,萧衍都在信里抱怨他为什么找这么偏门的东西,他手上就拿到两斤,还要给将要来洛阳草原头人们试喝,是他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岂能再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