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终究不如你
  颜庆复看着被攻陷的成都城,也是后悔不迭无言以对。颜庆复本打算以迅雷之势打开一个缺口,以便引导高骈大军退入城内。这个想法是好的也是可行的,他也料到了南诏军在城外设有伏兵。只是颜庆复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支南诏伏兵会是如此迅猛!不但眨眼之间便兵临城门,而且这支伏兵犹如饿狼一般如入羊群,守在城门口的将士根本不是对手。
  待看到这支军队的旌旗上绣着一个显眼的段字,这一支两万人的铁骑统一衣着,左臂之上俱是套着红巾,颜庆复目露惊愕之余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身为东川节度使,在这里可是多年与南诏交手,对于段宗榜麾下训练了一支铁骑也略有耳闻。不过只是略有听闻却一直未有见到,渐渐地也就让人们淡忘了此事。
  “大帅!此刻不是问罪之时,冲出重围之后老夫任由军法处置!”颜庆复此刻虽是后悔,但是能够助大军冲出冲出重围,也算是将功补过。
  高骈强压怒火未有反对,他也知道颜庆复此举是一番好意。况且此刻也不是争论谁是谁非的时候,于是便冷喝道:“好!众将听令!冲出重围!”
  一声令下众军聚集一处,愤激顽抗欲要将包围圈撕出个口子。然而南诏大军形成的包围圈,又岂是如此冲破?这时包围圈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外围的东西两方向,各涌入五千弓弩手。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箭雨可谓是震天蔽日犹如蝗虫向圈内扑来。漫天的如蝗的弓箭和投枪,箭镞和枪尖扎入人体或者盾牌的脆响密如冰雹。
  此刻唐军阵营虽然军心溃散,但是兔子红了眼也会咬人。随后无数把嗜血的陌刀,连同唐军战士惊天动地的怒吼,一起劈向顽强的南诏军。如墙而进的陌刀,再次成为开路的前锋!掩护他们的排矛手虽因让开冲锋道路而稍落后于他们,但他们的进攻同样迅猛。不过有备而来的南诏军也不甘示弱,因此之后的反扑反而更猛。
  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不甘示弱南诏战士以同样的怒吼和刀剑还以颜色。锋利的兵刃划过各种铠甲,金属的铿锵和肉体的撕裂一起暴响。交战双方犹如两个同样坚硬的铁拳,一个势必合围将其歼灭,一个却是集中一点抢进突围。
  如此一来战线犬牙交错、敌我交织,每一步都有数不清的战士倒在血泊里。炙热的阳光掀起翻滚的热浪,将殊死战斗的人们搅和在一起,煮成一锅血液飞溅的沸汤。成千上万战士的鲜血和热汗,无数刀剑相格的铿锵让人看了不觉有些作呕。
  然而即便如此,高骈与颜庆复组成的突围军,依旧没能冲破南诏军的防线。面对着南诏军如飞蝗般的箭雨,顽抗的唐军可谓是死伤无数。看到这些高骈心中一阵懊悔,当初因为有震天雷致使自信过度,竟然没有配备弓弩手随军,如今如此被动局面真可谓是自食其果。
  如今成都城已经被攻占,南面已然没了退路,北面有渡河横阻无法渡过。此刻东西两方皆是南诏大军,想要冲出重围又谈何容易。又加上这一万名弓弩手,更是让高骈麾下的几万大军吃尽了苦头。期间甚至有不少人仓皇向河中逃遁,但是为之可惜的谁,这群人终将成了大渡河(沫水)的水鬼。因为伫立在河岸对面的酋龙,命人将这些企图遁逃的唐军全部射杀于沫水之中。
  成都城古有锦官城之称,汉朝时因织锦业发达专设锦官管理,故有“锦官城”之称。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如诗如画的季节,风景宜人的城外,却上演着近三十万人的大战。若是争锋相对、不相伯仲倒也有些看头,但是如今的战况却是一面倒的局势。
  这一次围困之战,段宗榜已经筹划了许久,否则他也不会在这成都城(锦官城)城外,等候高骈半月之久。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不过就是为了吞掉大唐的有生力量。以他对颜庆复的了解,将高骈剩下的八万大军围困在城外,他颜庆复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也正是出于这种原因,他便早早的在城外埋伏了精锐骑兵,只待颜庆复一出城门,就会以迅雷之势夺取成都城(锦官城)。而颜庆复就算回思过来想要回救也已经为时已晚,因为段宗榜早有吩咐,只要颜庆复冲入包围圈就要死死地缠住。让其抽身不得难以回顾。而他麾下的两万精锐伏兵,就可以借此时机夺下锦官城。
  大战持续了三个时辰,颜庆复与高骈的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颜庆复在身中数箭之后,被段宗榜一枪刺死,段宗榜终于得偿所愿,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整个战场上硝烟弥漫,清明的鸟叫声在空旷的河岸旁回荡着,似乎再向世人讲述着战争的血腥。
  高骈单手拄剑,凌乱的头发随风飘动。鲜血已然染红了他的全身,残破的铠甲偶尔发出轻微的断裂声。满脸污血的高骈抬起早已泛红的双眼,环视周围尸横遍野的大唐将士,又吃力的转身望向已被屠城的锦官城(成都城),高骈缓缓合目,身子不住的抖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在合上虎目的那一刻,高骈想起了当年陈浩对他说过的话:“兵者,乃是利害之物!不可常依……”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陈浩的话中深意,这个兵并不单单指的是人,也可以说兵器!过分的依赖兵器,最终反被兵器所伤!如今他虽不知道这震天雷为何成了哑雷,但是这些已经都不再重要。
  当初若不是过分的依赖震天雷,以为有震天雷在手就已经所向无敌。他高骈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有何至于全军覆没污名千古!他自问自己素有领军才能,然而此次因为震天雷的原因,让他忽略了很多行军必备要素。
  想到这些高骈微微摇头自语:“千里终究不如你……”言语虽轻,却能感受到无尽的悲凉!
  马蹄声渐渐临近,这时从背后传来段宗榜的声音:“高将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诚心归顺我南诏,本将军可向王子举荐你!”
  高骈缓缓扭动身子,转过头来瞥了一眼端坐马上的段宗榜,又瞧了一眼身着锦衣的酋龙,随后冷笑道:“你倒是好心!”
  酋龙捋了捋三寸胡须,宽大的国字脸上露出些许微笑:“宗榜常常在本王面前提及千里贤弟,只要千里诚心归顺,小王可保千里官拜大将军!”
  高骈对于二人之言并未回应,而是微微颔首望向东北,最后竟肆意地狂笑了起来:“我高千里已是罪人,又岂会再自污先祖名誉!……高某会在这等候你的到来,待高某看到南诏覆亡之日,我高千里才会诚心服你!哈哈哈!”
  风声大作高骈狂笑不止,血红的虎目之中却是泛起少有的男儿泪。长剑横颈血染甲衣,血剑落地插入泥土之中。接着身子轰然倒下,倒在了洒满大唐将士鲜血的土地上。
  ……
  整个剑南道先后近三十万大军,旬月之间几乎全军覆没,之后没了高骈的阻碍,南诏大军长驱直入不到几日之功,便拿下了整个剑南道。而与此同时河西,却也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将眼光放到河西就会看到,魏博节度使屠狼的这支七万大军,要比高骈的十万大军低调很多。虽然也携带了朝廷给的一百颗震天雷,但是屠狼似乎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然而还未待屠狼率军踏入河西,沙州便上演了一场兄弟夺权的一幕。
  世事总是让人难以捉摸,张淮深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关键时候,他的堂弟张怀鼎竟然公然夺权。其实当年陈浩在给他的信中,也曾有对他有所提醒。但是顾及亲情的张淮深,并没有将陈浩的提醒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定是陈浩想多了,虽然叔父在临终前将河西军政大权交予他,堂弟张怀鼎心生不满是在所难免的,但是要说投敌叛国这着实让他难以相信。
  然而时至今日的一切,却无情的证实了当年陈浩的预言,张怀鼎这个时候夺权其意图已然昭然若揭。张淮深掌控河西张家八万大军,如今却有四万临阵叛变听命于张怀鼎,又有索家两万兵马在背后全力支持。因此在兵力上,张怀鼎已然占尽了优势。
  节度使府内,气氛有些凝滞,整个节度使府内外却布满了甲兵。今日本该是商讨军事部署,却不料张怀鼎与索勋率领一队甲士包围了节度使府。而张淮深也没有想到他的随从护卫,竟然早已被张怀鼎买通。
  “大哥!如今整个河西军中已有半数归从于我,索家两万兵马也愿意全力效忠,如此光景你不如让出这节度使一职,让小弟担任此职必能退敌夷兵!”张怀鼎一脸戏虐的看了一眼端坐椅上的张淮深,带着智珠在握的语气自傲道。
  “混账!节度使之职乃是圣上御封,岂容的你这叛贼威逼强夺?”议事厅中一名女将军见张怀鼎如此嚣张,于是愤怒的娇声斥责。
  张怀鼎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何人,于是转过身来,拧眉不悦道:“李月娥!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