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
  “你知道我为何一直没有收你为徒吗?”汐芷转过头,苍老的面容上有着温和的笑容,这个本该是全天罗最美丽的女人,此刻看上去只是个和蔼的老太太。
  夏展颜摇摇头,她也一直在奇怪,汐芷与她,有半师的情份,然而她却一直没有触发到汐芷收徒的任务。
  “因为,他才是你师父。”汐芷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寒冰,仿佛触碰到的是他的容颜。
  夏展颜心头一跳。
  “你来了。”苍凉冰冷的话语逐字吐出,寒冰之中的重殇,已然睁开了双眼。
  “前辈。”夏展颜低头行了一礼,恭敬地叫道。
  不用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重殇寒冰利刃一样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冰中的重殇仿佛一尊塑像,只有微微转动的眼睛证明他存在的真实性。那并不是重殇的真实身体,只是附在那偶之上的部分灵识,被汐芷用绝境之巅的万载寒冰封了起来,才不至于让这抹灵识随着时间消散。
  “怎么,我没资格当你师父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并无任何不悦之意,却让夏展颜心头狂跳,仿佛有千钧之力压下。
  “不,我只是……”她只是很意外,还有些受宠若惊,重殇于她,像遥不可及的神祗,可远观却不敢近触。不期然间她对上汐芷的眼,汐芷正微笑着向她点点头,她忽然间醒了过来,抛开了那些杂乱的想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拜师大礼,朗声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起来吧,不必行这些虚礼。”重殇的声音之中,带了一丝满意,“有件事,要你帮我去办。”
  夏展颜依言站了起来,问道:“什么事?”
  那寒冰之中无法转动的五官,突然间仿佛染上了一抹笑。
  “能助我重临天罗的事!”
  夏展颜的心肝都忍不住一个抖擞。
  从封龙璧中出来,夏展颜整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在绝境之巅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封龙璧之中,重殇与汐芷给她讲了一段故事,那是千年之前一段被湮灭的传说。
  他本该是这天罗之上最强悍的修士,翻云覆雨也不过是抬眉闭眼间的事;她本该是这天罗之上最美丽的仙子,冰雪为魄成就天地间最动人的故事。只可惜最终被仇人所害,阴阳两隔。
  那个仇人就是君无望。
  几千年前,那是一个还没有异世玩家修士的世界。重殇还不叫重殇,他踏上修仙之途那年,才不过十岁稚童。那时的他,生长于贫苦小村,只有父母取的小名,唤作二狗子。本该是祥和的生活,却因为一个修士而全村被屠。
  那个仇人,姓君。
  重殇此名,是他历尽千辛万苦爬上琼宵峰,进入琼宵宫,在琼宵宫做了七年的苦役,最后被汐芷收为弟子时,由她所赐的名号。
  那时的汐芷,风华绝代、境界高深,在他眼中是谪仙一样的存在。他是她唯一的弟子,在众人的眼红之中,获得了她全部的关心照顾。
  如果没有重君家,也许他们的修仙生涯会一直这么和顺。
  他杀了屠村的仇人,君无望的弟子君明阳,在昆仑之巅被君无望追杀,除了汐芷,无人一相护,最终被打进了虚空裂隙之中,阴差阳错之下进了龙塔,在龙塔之上,历经六百年寂寞光阴,达到了阴虚阳实之境界,回到天罗,救回被君无望逼婚的汐芷,重伤了君无望,并以一人之力,毁了整个君家。
  此后,他与汐芷游历天罗,在千年前与地神界的战斗中他击杀了地神界的主神,获得了地神界的无上法器——弑神剑,而汐芷亦因为水灵体质而踏上天剑城的摇光塔,与其他修士一起,打开了天罗的守护大阵——天地神罡阵。
  从此,摇光仙子与重殇圣尊之名,响彻苍穹。
  在绝境之巅,重殇窥破天机,进入踏天之道,面临九天炼狱神雷与天人五衰的大劫。在应劫最紧要的关头,却被君无望偷袭,导致重殇渡劫失败,神识被禁于九幽之下,而汐芷被君无望毁去一身道行,从此落入凡间苟延残喘,带着执念辗转红尘寻找重殇,而君无望亦被重殇重挫,此后下落不明。
  如今千年光阴已逝,天罗再也不是那个天罗。
  重殇费尽心思,让那弑神剑被浮生若梦带走,借着他的手,掀开了这场地神界与天罗大陆之间的仙劫大战,致使上古仙冢被迫再度打开,而君无望也必将出现,与他一清前债。
  给她的任务,是在上古仙冢之中寻找引魂灯。
  这盏引魂灯,加上还给天鉴阁的幽冥路引,可以助他的本尊踏破九幽枷锁,重归天罗。
  除此之外,这盏引魂灯还可助天罗度过大劫,但关于这一点,重殇却不愿多说,只提醒着她,不必再管天罗七仙,也不必理会醒世老头所发的任务。
  这一场巨大的浩劫,各人怀抱着各种心思,世人皆以为浮生若梦是这场战争的引导者,又怎知浮生若梦机关算尽,也许最后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这场大战,谁才是真正的主导者,已经不重要了,npc对npc,npc对玩家,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即将开始,抛开各种阴谋各种心思,她忽然间只想简简单单地去体验这个游戏所带来的热血与激情。
  脑中杂七杂八地念头一一飘过,夏展颜一时无语,迷迷蒙蒙地走着,怀里放着两本重殇给的秘藉她也没有心思去看。
  “砰——”
  夏展颜迷糊之间与转角处跑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定睛一看,却是少年青衫。
  “嗷,你怎么跑到这里啊?”少年青衫一把拉过夏展颜的手,急道,“快跟我走。”
  “怎么了?”夏展颜不明就里地跟着少年青衫狂奔,一路奔到了暴医宗新建成的千山殿上。
  千山殿是宗门建筑中用以招待来客的宗门大殿,以暴医宗目前的财力,这千山殿选择的是最低等的规格。整个大殿都充满冰川上森冷的感觉,陈设的东西极少,只备了必须的座椅桌几等物,显得非常空旷。
  此时这空旷的殿中却被挤得水泄不通。
  九年同志端坐其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周围却围了一堆暴医宗的子弟,一个个恨不得能扑到九年身上把他仔仔细细查看一遍,只是碍于九年那肃杀之气让人心惊,因此只能围在一边。
  “nc粉!”少年青衫偷偷一笑,指着围观的群众说着,“找你来救他的。”
  夏展颜再一看,九年光亮的脑门上仿佛挂了一滴巨汗,虽然仍旧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被人看久了也很暴躁,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过来,索性就坐在这大殿上让他们看个够。
  “咳!你们都堆在这里干什么?”夏展颜轻咳了一声,端起宗主的架子。
  “宗主!”玩家们转头望见夏展颜,都纷纷打了招呼,招呼打完后仍旧看回九年,看来她这个宗主的魅力不如龙塔第一人的魅力高。
  九年看到人群之后夏展颜,露了个如释重负的笑出来。
  “九年兄,你还在这儿呀?我通知了百里姐姐呀,怎么他们还没过来?”夏展颜微笑着从众人让出的路中走了过去,那笑颜带着点促狭的味道,显得生动无比。
  九年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你通知了百里?”九年咬牙切齿,这磨人的小妖精哟。
  “得啦,装什么大神,蹭饭的时候也没见你大神过。”夏展颜拿眼睛白了他一眼,心想着还是拿他当成小楚对待比较自在些,便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散了吧,都散了吧,宗主和大神有要事商量。”少年青衫催促着众人离开。
  “要签名的跟青衫登记,本宗福利上多加一条,九年的签名。”夏展颜的声音从殿上传来,无比的正经,就连面孔,也显得煞有介事。
  “你……”九年刚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忽然见到身后一道白光砸来。
  “九年你个王八蛋,想躲到什么时候?”百里容光的娇喝声随着那道白光一同降临,同她一起来的,还有黄河好汉以及几个夏展颜并不认识的无极宗玩家。
  九年被那声音喝得头皮发麻,那白光来得突然又疾速,他只能抓着夏展颜的手腕朝旁边一跃,那白光落了空,砸到地上,绽放起一大片银色芒花来。
  温香软玉满怀抱,正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被他拉到怀里的夏展颜幽幽抬头。
  “赔!钱!”她的声音也是幽幽的,眼神也是幽幽的。
  九年仔细一看,刚刚才修复重建好的千山殿,正中被百里容光砸了个大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