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陆屿然难以忍耐这种宁静
  ,将她的手指缓缓收拢, 握住,又松开, 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道:“别管了。”
  他将沁如凉雪的特制手套褪下来, 不轻不重甩到书桌上, 手指温度还是很低,此时托着她下颌往上一抵, 逼视她眉眼, 倾身缓慢拉近距离。贴了下她的脸颊,晕红温热, 一挨上去,她就低低慢慢地叹了声,垂了下眼睛, 像盛夏最燥热的天气里含了块冰,很是惬意。
  陆屿然亲她的唇角,气息暧、昧, 再要往里探,被她止不住地推了下, 想问他话。然这推拒的动作一出,他尚算温柔的动作便抑制不住强硬起来。
  他唇齿间有清雪的气味,也还存留着花朵的清香,那是她的气息,契合极了,温禾安“唔”了声。
  辗转勾缠,她脸上温度更热,这种热一度传到了他身上,将雪眼未褪尽的天然冷色都压了下去。期间好几次,温禾安都启唇想说话,没能成功,察觉到这种举动,陆屿然会伸手漫不经心顺一顺她的长发,像安抚。
  亲着亲着,温禾安被勾得干脆闭了闭眼睛,她其实很难拒绝他。
  他要是不想。
  事情也可以后面说。
  她放纵的结果,就是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衣裙与缎带不知不觉间都散乱揉皱了,烛光与月光糅杂,形成了暖色光亮,她抬眼看陆屿然,发现一惯最是山青水寒的人低眉间也蕴着抹春色,很淡,但是耀眼的艳丽。
  眼底是谁都能看懂的深沉欲、望。
  她脸颊绯红,唇珠水润饱满,很快察觉出了什么,眉心微拢时,仍有种温柔清灵的美丽,问:“你方才,是和谁交手?”
  陆屿然下颌略抬,事关江召此人,他根本不想提,更不想在温禾安面前提那些话,因为毫无意义。
  承诺。
  温禾安的承诺,岂是要能要来的。
  但这事,也没法瞒。他们之间原本就隔着许多难以消磨,难以感同身受的东西,在一起依旧面临着诸多阻力,各自要料理的事数不胜数,时间珍贵,陆屿然心绪难宁,受影响归受影响,但不想和她因为这种事闹矛盾。
  解决起来会很麻烦。
  他只喜甜,不喜苦,在温禾安身上尤甚。
  大概是因为切身尝过,所以知道是什么滋味。
  静滞一息,陆屿然最终颔首,抬了下眼,吐出两个字:“江召。”
  温禾安顿时了然。
  陆屿然看她的神情,确认从中看不到她有任何一点怀念,愣怔和回忆,脸色这才稍霁,他抵着她额心,两人之间吸引力太大,稍一靠近,气氛一下就变了意味。
  温禾安皱眉,启了启唇,却没发出声音。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
  她和江召的事闹得不小,谁都知道,对她而言,不论初衷如何,结果如何,事实就是事实。她不会将上一段的内情交易告诉陆屿然,不会拿前尘旧事与今时今日对比,用这种方式叫他高兴一点。
  他们谁都不需要。
  但可以想见,江召肯定对陆屿然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她大概能猜到他如此反常的原因。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融,然就算他话说得不容置喙,动作再不容人退缩,此刻也有了些暂缓趋势。
  她忍不住看他。
  陆屿然很不好过。
  权谋政局,再复杂,也就一个想与不想,成与不成,感情却如此反复无常,牵绊人心。
  他自知情绪不好,她今夜也有事要忙,当时想的是,独自静一段时间也好,可临了,却鬼使神差地扣住她的手。他对她的渴望不加掩饰,想要她,想更亲近她,却仍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碰她。
  说他清傲也罢,孤高也好,和她的任何亲近,都只想发自本能,水到渠成,而非任何受刺激之下推波助澜的促成。可脑子里忍不住传来另一种声音,想将自己的气息就此烙在她身上,并让她完全放任独占,他们自此有更深的羁绊。
  他犹豫不定,两相拉扯,鼻尖触了触她耳后肌肤,想浅尝辄止,又想更近一步。
  温禾安仰仰颈,掌心里原本攥着他腰间衣料,不经意一拽,便扯住他衣领往下,露出耸起的锁骨和冷色肌肤。陆屿然动作一顿,回望她,声线一低:“你、”
  她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地贴近,用唇角触了触他的唇。
  陆屿然将她捞进臂弯,话语顿收。
  人间四月,夜深,连春风都停歇。
  温禾安从前觉得自己不说多柔韧,但也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伤小痛而动容,直到今日,今时,才又发现自己居然很怕痒,陆屿然手指到哪,呼吸到哪,哪哪就泛起颤栗。
  她起先咬咬唇强自镇定地忍着不吭声,但随着衣衫褪去,他抚弄的地方越来越过分,终于睁大了眼睛。他一动,她就抖一下,往后一缩,等长指朝下微探,她终于忍耐不住,鼻尖挂着层薄汗,艰涩启唇:“不然,下次……”
  陆屿然动作停住,在灯下与她对视,指尖被卡着,深深吸了口气,让她看自己难以忍耐的眼睛,声音说不出的沉:“刚才不停。”
  他看了看自己,手背青筋跳动,问:“到这,怎么停?”
  温禾安用手背搭了搭,遮住自己的眉眼。
  水声慢溢出来。
  进去的时候,磨得很慢,几乎是缓一下,进一下,在这难捱至极的过程中意识到什么,陆屿然顿了好一会,经不住仰了下颈,又猛的抓开她的手,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眼里几乎要流出春水来。
  陆屿然鬓角也起了层汗,是忍耐下被磨的,等全部进去,温禾安细细吟了声,汗涔涔的手指从他掌心中抽出来,微撑起身子往后退,眉心半拧不拧。她很喜欢他的气息,很纯净柔白的新雪,耐心起来,看不出不到半点往日疏离冷淡的样子,能将整个人都淹没,一齐淌化。
  只是。
  难以适应这种尺度。
  温禾安这辈子,少有躲的时候,陆屿然也任她缩,每两三下,就拽一拽她。
  每当这时候,她不尖利地抓他,但会倏的捏住他掌心,再慢慢松开,半晌,她看着他,皱了下眉,嫣红如点珠的唇动了动,见状,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压着焦灼难耐,俯身在她唇边,问:“嗯?”
  温禾安用脸颊贴了贴他颈窝,鬓发湿漉漉的沾上去,她顿了顿,大概觉得也是青涩,从未说过,喊他名字时,咬字缓,又散:“陆屿然。”
  “喜欢你。”
  她说:“……那种,跟别人都不一样的喜欢。”
  陆屿然所有动作都顿住,一瞬间静到能听见自己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看她的神情,难以承受的眉,起先以为她想说轻点,出来一点,没想到是这样几句话,这样的字眼。
  在这个时候。
  但凡她察觉到他的情绪,或许不能知道他具体的想法,不太懂他究竟因为什么不安心,被刺激到失控,但她愿意给他一份安心。顶级九境,真要有半点不愿意,现在这种局面,这些字音,就算打到天崩地裂,你也想都别想。
  陆屿然垂眼,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滚了滚喉结,哑声喊她:“温禾安。”
  温禾安瞥到他的眼睛,看到
  里面深重压抑的危险情绪,他动作渐渐强硬,又显得温柔,她对他太有感觉。过了一会,她抓着他的手咬了下,有点重,印出两道深深的齿痕,发出闷闷的哼声。
  水液淋漓,轻吮慢含,陆屿然眉眼间冷色散尽了,动作缓到滞住。
  温禾安舒服了,先前气息还能压一压,收一收,现在一时不察,气息止不住地往外扩散,肆意撞开屋里的珠帘,案几,屏风,称王称霸,最后将注意力放到颇具威胁感的陆屿然身上,强行压了上去。
  陆屿然无声看着这一幕,也不动,雪意在周身静静流淌,好似任由它侵略的模样。
  这更助长了它的嚣张气焰。
  温禾安原本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没想到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她手忙脚乱地将它们往回收,收到一半,却发现雪意倏的变得浓郁深重了。
  她一怔,去看陆屿然。
  他还没好,暂时退了出来,没有说话,同时无声无息地放开了对自身气息的压制。
  两股气息霎时相撞,不讲道理地裹缠,像两头心高气傲的巨兽争强斗胜,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却在打斗过程中缓慢交汇,艰难磨合。
  温禾安已经感受到了神识中的浅淡眩晕感,她看向他。
  到了他们这种修为层次,第八感与神识休戚相关,她的第八感攻击性不强,容易接纳别人,也容易被别人接纳,肆意如如流春景,可他不行,她没见他用过第八感,知道攻击性不会弱,但不知道具体究竟有多凛厉。
  神识上的疼痛,远比身体上来得骤烈。
  其实,也不是非要神识交融。他们的气息已经很是契合了。
  对他来说,整个过程,难以忍受的折磨远远超过最后的欢愉。
  陆屿然很快感受到了刮骨凌迟般的疼意,他眸色沉着,墨发任意散落,将自己神识中不够柔软的部分残忍地抽出来,像在抽取浑身的筋骨,好去迎合另一道嗷嗷待哺的气息。
  他没出声,看上去面色如常,可随着时间推移,额心,鬓发边都撒上一层汗,某个瞬间,那种疼痛太过尖锐难耐,他手指和太阳穴的青筋同时跳动了下,气息有些不稳。
  温禾安见状,立刻从有点迷醉的状态中抽身,控制着将花枝香色往回收。
  陆屿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用指骨碾磨了下,要缓解某种情绪似的,制止她的动作:“收什么。”
  隔了一会。
  “别收。”他看着她,侧脸棱边锋锐,眼神极沉,自虐似的强硬要求:“给我。”
  好的坏的,甜蜜的或是痛苦的,跟温禾安有关的,他什么都要。
  隆冬盛雪与初春之色最终还是全无保留扑咬在了一起。
  神识融合的过程太漫长了,漫长到仿若没有边际。到了后半段,最为难捱的时刻,陆屿然突然伸手拨弄了下她的睫毛,他指尖也有湿意,动作轻慢,突然问她:“喜欢吗?”
  喜欢我吗。
  温禾安止不住有点沉醉,那是神识给她下意识的反馈,她半坐起来,身上各种痕迹都有,此时抓住他的手,认真回答:“喜欢。”
  陆屿然看了她一会,将她抱起来,指尖探了探,她眼睫顿时凝成一小片,像颤动起来的蝶翼。
  他人生中少有如此煎熬折磨的时候,极致的缠绕与痛楚交织,像要溺毙在无边的撕扯与绵密的清潮中。
  神识已然割裂得有些麻木,陆屿然低眸看她,除了最开始吃了点苦头,后面于她而言都是享受,两腮绯红烂漫。深深凝了几眼,大概是真的在意了很久,他终是低头,问:“怎么会让他,接触你的神识。”
  温禾安不是那种没有防备心的人。
  那才多久。
  她当时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不重,不知是因为无止境的疼痛,还是因为情绪太深,带着点低哑之意。温禾安怔了下,足足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她舔了下唇:“他那天,同时见过王庭和温流光的人。”
  回来后便是不一样的大胆。
  “我以为,他是收了什么东西,要在我的神识里做手脚。”
  纵然知道,待在她身边,与这些人明里暗里都会接触到。
  可她仍是面不红心不跳地想要试一试。
  她不想在一个暗探身上浪费丁点时间,也不想因为一点疑心就全盘否认一个人。
  而认识时日那样短的情况下,就算是诱敌深入,温禾安也根本不会将神识都放出来,一小缕罢了。那种程度,就算江召真的想做什么,她都能随意杀了他。
  陆屿然从不曾想过,竟是这样的理由,听清每一个字眼后,竟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他伸手揉了下温禾安的下巴,见她抬起头来,露出雾一样润透的瞳心,眼神凝着深沉晦色:“下次,不准再用这种方式。”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