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颐之凑过头来,少卿,我们去东亭湖郊游见过这幅图。他的意思是郊游的时候见过这道风景。
  宋颐之从前不仅聪颖过人,更有过目难忘的本事,旁人不曾留意的场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有什么,阮婉莞尔,东亭湖各处景致看来都差不离。兴许公子宛也恰好去过东亭湖,想起许久没有动过笔,就随手一画了一幅糊弄事?
  宋颐之跟着点头,“少卿说的是。”
  江离甚是鄙夷,睿王傻便罢了,侯爷有何资格对公子宛评头论足!
  最后,早春图由左相家二公子陆子涵拍得,花了整整九万两文银。周遭之人纷纷道贺,陆子涵不免得意,便拿了早春图晃到阮婉面前挑衅,“公子宛的真迹怎可落入不三不四之人手中,岂不糟践了?”
  旁人闻言就笑。
  阮婉也不生气,缓步上前,别有意味打量了他一番。陆子涵心中慎得慌,只得故作大义凛然模样,甩袖昂首替自己打气。
  阮婉幽幽一叹,“日前公子宛对我说,他近来随手作了一幅练手图。我今日是来看看何人会附庸风雅,不想竟是陆二公子。”
  “胡说!”陆子涵顿时一怒,“公子宛的这幅早春图,大家有目共睹。明明是水墨与写意共存,实乃妙手丹青的大成之作,只怕是有人有眼无珠,来此充当笑柄。”
  众人纷纷复议。
  阮婉佯装恍然大悟,娥眉挑起一抹诡异弧度,嘴角便也微微勾起,招牌式的猥琐笑容就跃然脸上,“陆公子所言极是,不如,来昭远侯府我们一同探讨探讨?”
  陆子涵眼中顿时大骇,继而恼意道了句“不必”,狼狈甩袖离去,唯恐避之不及。阮婉笑不可抑。
  翌日就有传闻,左相家二公子陆子涵被昭远侯当众调戏,淫词艳藻,不堪入耳。
  阮婉闻后愤愤不平,“什么审美!别人也就罢了,长成陆子涵那样的,活脱脱一个存天理灭人欲!送予本侯本侯都嫌入不得眼,这般以讹传讹,诬蔑本侯品味!”言罢,长撇一口气沉入水面,两腮鼓得像只鲤鱼。
  叶心好气好笑。
  再肯浮出水面时,柔软的青丝沾染了花瓣,阮婉伸手去捏。浴桶上悠然飘着热气,先前的不悦荡然无存,只剩双眸间清水流盼,言笑晏晏。
  叶心遂而摇头,一脉语重心长,“侯爷,您悠着点,迟早要出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新文啦~主角是女扮男装的昭远侯,书名是我家大人取的,然后总觉得我写得不够猥琐,就染上了怪癖,非要每章写完他来修改一次。所以,如果看到书中有匪夷所思的部分,其实是伦家打不过他,不够他猥琐的缘故。
  细纲统统都有,伦家会很勤奋更新,同时再恬不知耻求下收藏和评论,作者很好调戏~
  第一章结束,上章人设图,真的,是人设图,,,
  ☆、第二章 公子宛
  第二章公子宛
  公子宛的早春图在司宝楼拍卖得了九万两文银,除去零散的费用,到手是七万余两。按照从前的约定俗成,悉数兑换成银票存于南顺京中的老字号钱庄,信誉好,取现快,临近几国通用。
  繁琐诸事都由司宝楼出面□□妥当,银票到手中仅用了短短三日。期间阮婉未曾露面,只有叶心私下里走了一趟。花销虽是高了些,身份却掩饰得极为稳妥。
  阮婉便是名噪一时的公子宛。
  也是大名鼎鼎的昭远侯,阮少卿。
  大致顾目,将银票和支取信物一并收在锦囊之中,交待叶莲,“送去富阳给秋娘,就说连同去年冬日那份一起补上。”
  去年冬日她意外拉伤手腕,大夫再三叮嘱要好生调养,直至今年二月初才勉强可以用笔。
  结果外界盛传公子宛才尽云云,更有甚者痛哭流涕公子宛怕是英年早逝了,最匪夷所思的莫过于公子宛遭昭远侯软禁,早春图就是证据!早春图就是绝笔!去你令堂的绝笔!!
  每每思及此处,阮婉就恨得咬牙切齿,都是那头“洪水猛兽”害的!大凡与邵文槿沾边就没有过一件好事。初次见面,就被他一手拎起衣领堂而皇之扔出,摔出去好远摔成狗□□,后在床榻躺了两月。
  再者就是敬帝组织京中蹴鞠,像她这种斯文人硬着头皮参加这群野蛮男子的活动,自然只是懒懒散散走走形式应付。不想偏偏抽签同邵文槿分到一场对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次又是被邵文槿的合理冲突撞得眼冒金星,顺带崴了脚在侯府中趴了一月。
  其间多如牛毛的小事,都不值得她一提。
  直至去年十一月里,阮婉忐忑不安好几日,终于鼓起勇气向暗恋已久的苏复表白。结果自诩十六年来最为悸动紧张的关头,一场表白竟然匪夷所思表错了对象。
  都是慈州顽童就是审美高度不够!让他把信交给对面酒楼里最风姿倜傥的公子,谁知来的人竟是邵文槿!
  彼时闻得身后脚步声渐起,阮婉深吸一口气,低头局促地对着手指,脸上浮起一抹绯红,也不敢回头。眉眼盈盈处梨涡浅笑,轻声细语里带着几分女子特有的羞涩。
  “嗯……苏复……就是……我们认识有些时候了……呃……”千回百转,良久憋不出关键一句,恼意之后将心一横,轻咬下唇道,“我喜欢你。”
  待得转身,见到对方,两人都徒然僵住。阮婉只觉一个念头瞬间涌上心头,问候你令堂的风姿倜傥!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顿觉五脏六腑皆是恶心到不行,某侯恼羞成怒。下场却是不慎意外踩滑,险些掉进寒冬江里。邵文槿下意识伸手拉住,继而眼眸一沉,猛然使力。
  有人的手腕就调养至二月初,梁子彻底结下。
  也由得此番闹剧,阮婉心中阴影挥之不去,再未启齿向苏复表白过,更恨邵文槿入骨。
  ……
  “是,二小姐。”叶莲应声开口,才将阮婉从愤愤思绪中拉回。
  少卿和她是龙凤胎,少卿早她些许出世便一直占着哥哥的名头。叶莲和叶心自幼服侍他们兄妹,也随着阮婉一路从长风到了南顺京中照顾。
  叶莲从小都是唤她二小姐的,私底下就常常忘记改口。阮婉便扬手敲了敲叶莲头顶,叶莲愣愣一笑,“知晓了,侯爷。”遂而健步如飞溜出侯府。
  见到叶莲狼狈跑开,阮婉捧腹大笑。
  叶心摇头,苦口婆心道,“侯爷手腕将好,何必亲自作画,要银子还怕侯府库中没有?”旁的不说,光是睿王所送奇珍异宝库里都快堆不下了,哪一样拿出去不是价值千金的私藏?
  阮婉低眉启颜。
  苏复可以行走江湖仗义相助,她也有一只画笔力所能及,侯府私藏再多,又岂可同日而语?
  是以年初岁尾都会画作一幅,拍卖所得尽数送至秋娘处。
  秋娘是富阳有名的医女,医术高明,悬壶济世。开在富阳的医馆行善施药,救治穷人分毫不取,银子便也是由阮婉资助的。
  除此之外,每年十一月还会到慈州为慈云寺作画,义卖所得皆为布施。既是善举又可见到苏复,阮婉乐在其中。于是每年十一月慈云寺一行便是一年里心情最好的几日。
  眼下初春尚早,苏复却是应了九月生辰来京中看她的。
  日子便有了盼头。
  每年二月初十,陈皇后都会依照惯例在宫中操办迎春会,届时广邀京中王侯亲胄和达官贵族子弟入宫走动。
  换言之,就是传统的宫中选妃与豪门联姻。
  敬帝和陈皇后年少夫妻相伴,一直未再纳过妃嫔,迎春会便成了南顺国中盛大的豪门相亲会。
  初临迎春会的窘迫模样,阮婉迄今心有余悸。各路名门千金围追堵截,她痛定思痛才有了断袖的义勇之举。
  若非断袖,只怕哪一日敬帝经不住陈皇后的耳鬓斯磨,突如其来指婚,她的欺君之罪就昭然若揭。
  于是昭远侯断袖,京中震惊。
  后来,肯背着良心将爱女往他这里送的少之又少,仅有的那么几个急功近利之徒都被睿王一场哭闹吓得魂飞魄散。“少卿说娶妻便不同我好了,父皇母后!我不依!!”
  哭得声嘶力竭,旁人看了那个叫惨绝人寰,目瞪口呆之余,从小傻子的一席话就听出了别的意味。
  睿王和昭远侯,“好”,敬帝和陈皇后又是出了名的心疼这个傻儿子,谁再敢将女儿往火坑里送?
  “少卿少卿,我演得好不好?”邀功的时候就份外卖力,“有奖励没有?”嗓子都哭哑了,真真本色演出。
  “明晚来府中,我们煮火锅。”阮婉笑逐颜开,有了睿王这顶幌子她可以高枕无忧。
  宋颐之最喜欢火锅,却入不得平常达官贵族的眼,这般地道的滋味,昭远侯府的厨子会做,而且做得极好。
  阮婉陪他吃了整整两日,小傻子一点事没有,三月天里,阮婉却冒了一额头的痘痘,苦不堪言。连用一月的清淡饮食,又喝了大半月的方子,痘痘才消退下去。
  叶心明白,自家的小姐也是爱美的。
  ……
  到如今,这迎春会也再无需阮婉担心。喝茶赏花,听曲看戏,就当春日里小憩。
  不过倒是年年都会有新人进京,女子见了昭远侯不免叹息,可惜了这等风流俊朗,男子见了绕道远之,偶尔几个慕名前往的“同类”,都被其犀利眼神和猥琐笑意喝退。
  阮婉今日来得稍晚了些,但人人见了她都似目含笑意,却又缄口不言,好似在看笑柄。
  宫中今日肯定有幺蛾子!
  阮婉冷眸一瞥,旁人才迅速散去,背后的议论声和指手画脚却不在少数。轻扣折扇环顾四围,果然见到前方花坛处围了大群人,人群中不时有喧哗和啼笑传来,低声吩咐赵荣承去前方看看。
  片刻后,赵荣承折回,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低眉看了阮婉一眼也不开口,阮婉彻底无语,“又不知道?”
  赵荣承挺直腰板,应了声知道。
  阮婉气急,知道了还不说?禁军右前卫还比不上一个傻子?!言及此处,小傻子便兴高采烈跑来,“少卿少卿!”
  阮婉微微敛眸,“别过来。”宋颐之照旧不停,直至被她伸脚绊倒才又欢喜起身,“少卿你又绊我!”
  “说了不准朝我扑过来,也不准抱我。”
  宋颐之笑嘻嘻点头,“少卿少卿,你快同我去看看,陆子涵带了一只小猴到宫中,你给它喂吃的它就跟你学动作,还会做鬼脸和跳舞。你若凶它,它就呲牙咧嘴。还要挠人的!我便险些被它挠了。”
  是吗?阮婉眼色一沉。
  这南顺不比西秦分封,国中诸侯本就少之。如今在京中的侯位,只有她昭远侯一个,只怕有人在指桑骂槐。
  未及多思,小傻子便又兴匆匆继续,“那小猴还有名字,姓赵名远,你若唤它名字,它就点头哈腰抱拳做恭喜。”
  赵远猴,阮婉戏谑一笑,点头哈腰抱拳做恭喜?!原来指桑骂槐都不算,说的再直接些,就是耍猴。赵荣承心中揣得明白,不肯开口,实则是难以启齿。
  衣香鬓影之中,突然闻得一声感叹,“哟,陆二,听闻今日带你的同胞兄弟进宫赏花来了?”
  四围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见到阮婉,都有些胆怯,眼中的笑意却又忍得辛苦。
  陆子涵轻咳两声,遂而高声壮胆,“哪是我兄弟,分明是赵远猴。”一语既出,赵远侯果真点头鞠躬作揖,周围漫出稀稀落落的笑声。
  阮婉竟也不气,大方上前打量了赵远猴几眼,又拢眉瞥过陆子涵,“啧啧”两声佯装疑惑,“真不是你陆二的同胞兄弟?这歪嘴猴腮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
  旁人也就陆续望向陆子涵,还真有几分挂像,笑声竟比刚才多了许多,陆子涵恼羞成怒,“你胡说!”
  阮婉也不着急,只款款笑道,“是不是你兄弟,问问它不就知道了?来赵远猴我问你,陆子涵是不是你兄弟?”一听赵远猴三字,小猴便点头哈腰做恭喜,甚是应景。
  阮婉便也就似恍然大悟。
  一旁众人再憋不出纷纷大笑,有的前仰后合,有的直接笑喷。
  陆子涵便恼得脸色煞白,再由煞白染成铁青,再由铁青化为深紫,脸上就似开起了颜料铺子,唇齿间气得打颤。咬紧下唇,拂袖而去,连赵远猴都丢在那里没有再管。
  “陆二,你兄弟!”更有好事之徒落井下石。
  一场闹剧落幕,陆子涵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而所谓的伤敌八百便是小傻子非要拣了赵远猴回去养,阮婉几番哼道竟都不听,同他置气时,小傻子才委屈开口,“它同少卿一样的名字,不能让它无家可归。平日里都是少卿照顾我,我想照顾赵远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