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8章 北凉不敢一战(2)
  耶律东床身材矮小,肌肤黝黑,却充满好似草原野狼的彪悍气息,转头对身边并驾齐驱的年轻男子笑道:“拓跋气韵,大功在前,你我二人却只能干瞪眼,憋不憋屈?”
  另外一名年轻人正是北莽军神拓跋菩萨嫡长子的拓跋气韵,草原四大捺钵中居首的春捺钵,比夏捺钵种檀、秋捺钵端孛尔回回以及冬捺钵王京崇三人,都要更加背景深厚,原本种檀最被看好,不但亲历过第一场凉莽大战,而且手上已经握有幽州卧弓鹤鸾两城的不俗战功,只要成功招徕西域烂陀山的佛门势力,在南朝平步青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加上家族底蕴深厚,父亲种神通更是北莽十四位大将军之一,种檀甚至有望成为下一位无藩王之名却有藩王之实的大将董卓,在未来的中原版图之上,一姓两藩王,并非奢望。现在种檀在西域不知所踪,生死不知,春捺钵拓跋气韵就又少了一位天然劲敌。
  拓跋气韵平淡道:“以你我父辈家族的身份,只要打下拒北城,就算我们在马背上从头到尾都在打盹,何愁没有军功自己跑到囊中。”
  耶律东床皱眉道:“听春捺钵的口气,觉得打下拒北城还有变数?”
  拓跋气韵犹豫了一下,借着夕阳西下的余晖,转头侧望那座高大雄城,“逼得北凉主力下马作战,未必全是好事。”
  耶律东床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读书人,学问多了,有一点不好,就喜欢怕这怕那,可仗总是要打的嘛。”
  拓跋气韵一笑置之,“中原名士喜欢手谈对弈,其中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一说,先前那场三线大战,北凉只是幽州葫芦口大胜,让董卓中路大军遗憾北撤,就是明证。”
  耶律东床手腕扭动,轻轻挥舞马鞭,“如今我们老妪山又是大败,连前去增援的南朝边军五万精骑,都被人包了饺子,难道说要重蹈覆辙?”
  拓跋气韵摇头道:“恰恰相反,我们更该南下攻打拒北城,这其实太平令有意为之,要以南朝西京换取拒北城,那些从中原逃难到草原的春秋遗民,经过二十年扎根生长之后,渐渐站稳脚跟,已经隐约有尾大不掉之势,其实皇帝陛下不是对此没有顾虑,整座南朝四大州,文官势力盘根交错,连一向排外至极的陇关豪阀都不得不放低身价与之联姻,方能以固其位,足可见那些中原士族的影响之大,长久以往,南朝遗民恐怕就会由刀变剑,虽仍有一锋伤人,但一锋则要一不小心就会伤己。”
  耶律东床咧嘴一笑,如野狼呲牙,格外-阴森渗人,“既然如此,只要北凉有魄力动用清源一带的凉州野战主力,赶赴流州,不妨让他们势如破竹攻入南朝腹地便是,反正死得都是些与春秋遗民千丝万缕牵扯不清的兵马,就当帮咱们草原剔除一些隐患,错杀便错杀,不错放即可,到头来西京庙堂变得一干二净,等于北凉骑军帮咱们皇帝陛下当了次刽子手,还能够保证凉州关外的广袤战场少去些变数,两全其美。太平令真狠啊。”
  拓跋气韵低声感慨道:“这种手腕,可能是跟中原人学的吧。”
  耶律东床撇了撇嘴,“以后等到咱们入主中原,我定要让那些士子文人吃足苦头,教他们斯文扫地!”
  那位春捺钵没有答话,只是瞥了眼那座拒北城雄伟而沉默的轮廓,就像屹立在草原铁骑洪水之前的中流砥柱,它悄然凝聚了中原八百年浑厚气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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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莽西京攻城之内,一位身形伛偻的老妇人走在围墙之下,细碎缓慢的脚步,刚好踩在夕阳余晖与浓郁阴影的界线上。
  老妇人身边默默跟着那位棋剑乐府的太平令,一朝帝师,一位志不在一座西北拒北城而是中原太安城的老人。
  老人突然说道:“陛下为何不肯让耶律东床留在姑塞州,抵挡流州骑军?冬捺钵王京崇从离阳两辽边线拉回来一万边骑,在老妪山大败之前足够与郁鸾刀的幽州骑军周旋,可如今就难免有些力所未逮了。虽说南朝破碎并不影响大局,可终究陛下的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那些老一辈洪嘉遗民,哪怕退出了官场,可不乏聪明人,也许会因此心生戒备。”
  没有让人搀扶的老妇人蹒跚前行,冷漠道:“听李密弼说那王笃安分守己了二十年,最近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为子孙谋,竟然与好些大人物偷偷来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小王京崇,就让他为国捐躯好了,反正大不了朕到时候赐下十几条鲜卑扣,给王笃老儿一个天大美谥又何妨?王笃此类苟活至今的老一辈春秋遗民,比起年轻一辈的遗少,实在属于老而不死是为贼,当年朕已经十分注意他们对南朝官场的潜移默化,不料仍是无法阻挡他们的渗透,朕当初好意收留他们,给他们吊命的一碗饭,结果他们就留给朕这么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