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陌哈的一声呛笑出来:“这一句极妙,侯爷怎么说?”
  “没什么,仅是让我保护好公子。”秦尘想起当日所见,“公子从吐火罗归来后名噪一时,主动议亲的不少,我看侯爷的书房已经堆了不少金陵名门闺秀的画像,不过以公子的性情——”
  他收住了未再说下去,白陌已然明白,罕见的添了三分忧虑。“这些岂是你我所能触碰,千万不要在公子面前提,他最厌的就是旁人自作主张,你是侯爷给公子的人,难免要应侯爷之命,这一次赶过来已经悖了公子吩咐,好在他近日心情不错,免了责罚,下次就难说了。”
  秦尘沉默着,良久点了一下头。
  骏马喷了个响鼻,驱开了一只萦绕的蠓虫。蠓虫在昏暗的马灯下腾起,掠过厩栏,飞上了夜空下的厩顶,厩顶上有一个凝定的影子,蓦然抬手笼住了蠓虫,细巧的指尖仿佛有种无形的劲力,看似疏落,却怎样也飞不出去。
  蠓虫惊惶的扑腾,突然那只手一松,它再度获得自由,忙不迭的逃离,飞向了无尽的夜空。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半开的窗棂夜透着夜风的凉意,也方便了不速之客。
  朦胧的月光下,一只掌心大小的蜘蛛无声无息的爬入,通体长满黑茸,背上生着人面状的白纹,它爬过窗棂缘墙而入,伏在地上安静了一会,细茸微微颤动,仿佛在捕捉什么,长长的足肢一扬。
  等苏云落看见的时候,蜘蛛已经死透了,毛茸茸的身体依然怵人,距床榻仅仅三步之遥,足以想见凶险。
  险遭毒物侵袭的左卿辞才用过早食,神清气爽,“这是昨夜秦尘所见,似乎不像本地所有,云落可知来历?”
  “像是南疆的——”苏云落说了几个字又停住了,默一瞬终道,“大概看错了,涪州武林人太多,难保不会有意外,不如回转金陵。”
  “纵然无用,我也不致被一只蜘蛛吓上归途。”左卿辞也不追问,莞尔一晒,“难道云落已畏惧前路,不愿相伴?”
  白陌的目光已经带上了责备。
  苏云落不答反问,“公子可曾与谁结仇,或得罪过什么人?”
  俊美的脸庞一笑,轻慢而不在意:“恕我实在想不出,谁会刻意为难我这样一个无能之人。”
  既然他不愿言明,苏云落也不多说,“近期多留神门窗,夏季湿热,时有蛇虫鼠蚁。”
  明明是有人刻意豢养的毒蛛,偏被她敷衍带过,白陌顿时一股气哽在喉间,左卿辞居然笑了,“说的不错,可惜我不比云落身怀却邪珠这样的宝物,想避也避不开。”
  这或许是句玩笑,听在她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苏云落迟疑了一下,“珠子我还有用,不能给你。”
  “却邪珠是云落爱重之物,岂敢相索。”左卿辞漫声道,语调带上了暧昧,“不过要是能得云落常伴左右,或许我也能分润一些宝珠之力,百魅不侵。”
  轻谑的声音说不出的诱惑,每个字都似含着三分挑逗,苏云落的耳根莫名的发痒,她下意识的揉了一下,干巴巴道,“你有护卫,会护你周全,用不着这个。”
  左卿辞半真半假的调侃,“这话有几分伤情,原来护卫一来,我的生死就与云落全不相关。”
  苏云落岂是他的对手,被说的一时无言。
  左卿辞的长眸流光淡转,蕴着笑让人无端心跳,又看不分明,“我以为我们相识日久,几度互为援手,也算朋友了,云落觉得可是?”
  明知他在戏弄,她还是禁不住摸了一下耳朵,移开了目光。
  “难道我有何处令云落不喜?”左卿辞笑意更深了,声调越发柔软,宛如缱声低诉。
  苏云落连颈后的细发都竖起来,退了两步,终于挤出话语,“这事有点蹊跷,我去探察一阵。”
  她走得实在太快,以至于白陌傻了眼,莫名其妙的看着空空的窗口,不解之下甚至生出了愤然,“她怎么突然跑了?是不是看前路凶险刻意遁走了。枉公子替她诊伤研药,悉心善待,一有难躲得比兔子还快,这无情无义的家伙——”
  秦尘将蜘蛛的尸体收起来,睨了一眼白陌,又掠过主人。
  左卿辞的唇角无声的轻抿,噙住一抹笑痕,看上去心情异常好。
  尽管那双睫毛再次修短,眸子飘忽,脸上不显任何异样,仍有地方会显露出细微的情绪。
  那片薄白秀小,染上了胭色的耳垂,异常可爱。
  第34章 远道劫
  她这一去居然数日未现,公子也不见半分懊恼,白陌实在不懂,不过很快他没心情琢磨主人的情绪,接连而至的意外像一出惊悚不断的闹剧。茶壶里捞出一只通体碧绿的蜈蚣,门缝里一群莹彩的茸毛小虫,浴桶浮出数十只软塌塌的蚂蟥。
  各种要人命的毒物频出,左卿辞气定神闲,秦尘面不改色,唯一的变化是褥子多抖一抖,行囊多翻几次。连日下来白陌渐渐沉不住气,开始心浮气燥。直到一日宿前,左卿辞道了一句:“你跟了我三年,仍是历练太少,不要涪州未至,却折给了几只虫子。”
  白陌一悸,犹如从障中惊醒,冷静下来不再被意外牵动,暗里的人却捺不住有了动作。
  越近涪州,四野山林愈盛,道路两侧林木粗壮,浓荫蔽日隔阻了天光,纵是白昼也暗如暮色,秦尘驾着车奔驰了半日,猛然急剧的勒停。
  白陌情知有异,探窗望去,见两个陌生人挡在了路上。
  一男一女,男人一双三角眼阴毒残忍,古铜色的肌体异常壮硕,臂上勒着一枚嵌满倒刺的铁环。女人妙目盈盈,两弯挑眉,肌丰而腴白。
  一望即是来者不善,车驾上的秦尘一手执鞭,劲力内蕴,已是全神戒备。
  “小哥好驭术,让我们一路追得好生辛苦。”女子妖娆的笑,媚态撩人:“车里那位俊俏的公子,可否让奴家瞧一瞧?”
  左卿辞睃了一眼前窗,漫声道:“姑娘可是又要卖花?多谢了,不必。”
  女子飞过一个风骚的眼波:“奴家仅是想和公子亲热的说说话。”
  连番意外的幕后人终于现身,白陌禁不住心跳。
  左卿辞懒得废话,低喝一声:“冲过去!”
  秦尘闪电般挥了一鞭,四匹良骏长嘶一声,扬蹄而动,奔向山道上的两个人,急冲之下声势惊人。
  一男一女冷笑着并不闪躲,马车到眼前才突然左右分掠而起,空中飘然一旋,凌空折向车内,足尖刚要点上车椽,忽然双双一退,凌厉的鞭影擦衣掠过。
  秦尘心分二用,一边驭车,一边以长鞭驱赶,逼得两人腾挪躲避,良骏又奔驰极速,一时竟进不了车厢,坠在了车后追赶。
  “这位小哥好生不解风情。”女人嗔了一句,长袖一抖,一群异彩纷呈的蝴蝶自袖口飞出,倾扑车内。
  车门宽大,锦障未落,这一群蝴蝶色彩艳得诡丽,灵动轻忽扑入,教人措手不及。这种彩蝶极小,飞速极快,为中原少见的异种,一旦蝶翅的毒粉触上人的肌肤,必是溃烂蚀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