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没有药,你迟早都要死,”柳梢直接泼了盆冷了水给她,然后跌坐在她旁边,“我要歇会儿,这里设了阵法,你看着,有动静就叫我。”
  知道自己并未脱离危险,洛宁也没有害怕,抿嘴笑了下:“你睡吧。”
  见她又将袍子盖到苏信身上,柳梢气打不到一处,扯回来丢还她:“冻不死他!没能耐就别逞能,又拖累我。”
  洛宁不好反对,只看着苏信。
  “好了好了!”柳梢烦躁,将袍子丢回苏信身上,“无迹妖阙可以救你,我们要快点去找白衣。”说到这里,她又冷笑:“以后要是有人找你交易什么,你别理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别信!否则叫我知道,我就把你送回仙门去!”
  对于这种奇怪的要求,洛宁并不多问,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精神与体力过度透支,魔体重创,极度需要休息,柳梢昏昏沉沉地睡去。
  洞口外,几拨仙门弟子陆续搜寻过来,洛宁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叫醒她,可是就凭着那层薄弱的结界,那些弟子居然真的没有发现冰洞,匆匆地过去了,洛宁看得诧异万分。
  谁也没有看到洞口伫立的人。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蓝叱的声音。
  “你看到了,她在威胁我啊,”他抚摸着紫水精戒指,理所当然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但愿这种无辜,能让你躲过规则的惩罚。”
  “蓝叱,你的关心令我受宠若惊了。”
  “遵守契约的我只是履行提示的义务,你好自为之。”
  他不在意地弯了下唇,转身看向洞内。
  魔神殿内,卢笙与笈中道等人都沉着脸,听着部下回报追踪的消息。劫行也坐在旁边,他虽然不再有魔尊徵月的身份,被降成了魔使,但始终是魔宫老臣,历年功劳不小,仍有在殿内议事的资格。
  “难道她还在雪域?”左使笈中道紧皱眉头。
  “那个洛家的丫头简直跟洛歌一样,诡计多端,连食心魔也被她骗了。”一名魔将道。
  “确定她是在雪域消失的?”劫行口里问那魔将,眼睛却冷冷地瞟着未旭。
  念在过往功劳,卢笙保下他的性命,如今柳梢不在,他若真要报复,魔宫还有谁能轻易制住他?众将不由都为未旭捏了把汗。
  未旭一直坐在椅子上没说话,闻言轻笑了声,毫不在意地道:“你还怀疑我不成?这次不只我们,仙门同样派人去了雪域,他们搜得更仔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大约那两个丫头早就逃出雪域去了。”
  “妖界,”卢笙开口,“她只能去妖界。”
  未旭道:“我这便送信与白衣。”
  “妖阙恐怕也在打她的主意,怎肯说真话?”卢笙冷笑着摆手,“先派人打探清楚再说。”
  。
  仙门与魔宫都在雪域中展开搜寻,所幸洛宁的情况暂时稳定了,柳梢魔丹得以修复,不再惧怕严寒,两人缩在冰洞里等了一日,终于等到那些仙门弟子撤退。洛宁修的正宗仙道,柳梢善于隐匿气息,两人悄悄地跟在仙门后面,真的混出了雪域。
  数月来,妖界内斗越发白炽化,洛歌不在,未参与仙武联盟的武道另外几脉也少了顾忌,妖王鹰非暗中与武道影门勾结,影门突破仙门防线,顺利潜入妖界,助鹰非向无迹妖阙发动复仇之战,两边斗得旗鼓相当。因为这次疏忽,仙门大为震惊,为了给无迹妖阙交代,商镜立即令附近五派弟子增援把守妖界入口,同时公开对武道发出了警告。
  洛宁的伤等不了太久,商镜下令禁止任何人靠近妖界入口,两人根本没机会进妖界,柳梢苦恼不已。
  溪水潺潺,倒映头顶绿荫,洛宁蹲在水边出神。
  柳梢没好气地道:“不会有事的,你白担心个什么!”
  两人离开前故意引那些仙门弟子发现苏信,引起了小小的混乱,也为两人顺利混出雪域制造了机会。
  洛宁道:“我没……”
  “谁看不出来呀,”柳梢轻哼,撇嘴道,“就算你还在仙门,他将来也未必对你多好,当初要不是看洛师兄……”
  洛宁立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他爹是那样的人。柳梢在心里嘀咕,想到她为了自己算计苏信,到底是内疚,没有再往下说:“现在怎么办,我们进不去妖界。”
  洛宁看着溪水:“或许……”
  话没说完,忽闻水声轻响,溪面不知何时翻起水花,雪白的水花簇拥着一座水帘台,台上人依旧神情冷淡。原来两人逃入雪域,遭遇仙门魔宫追杀,派出的那个寄水妖没敢跟进去,如今见两人逃出生天,连忙就回去找阿浮君报信了。
  “是你!”柳梢大喜。
  洛宁却没有意外,站起身,眉间似有迟疑之色。
  腰间银丝在风中飘动,阿浮君看了眼洛宁,皱眉。
  柳梢上前道:“我要见白衣!”
  阿浮君道:“他不会见你。”
  妖阙形势紧张,白衣最近必是忙碌,柳梢也知道眼下不是求助的时机,唯有尽力说服他:“我真的能帮你们,等除去食心魔,寄水族就能解脱,你若不信,我可以向魔神发誓……”
  魔誓伴随着神罚,她敢立誓也算有诚心了。然而阿浮君直接打断了她:“你的要求,主君拒绝。”
  他已经看出洛宁的伤势了。柳梢忍住脾气:“是白衣拒绝,还是你?”
  “寄水族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阿浮君这才转向她,“如今的你,何日除去食心魔?”
  这个问题现实得近于尖锐,自身难保的人又怎么谈条件?柳梢紧紧地握拳,指甲掐入肉里,最终还是恳求道:“洛师兄救过你,你就不能……”
  洛宁连忙打断她:“若阿浮君真无相助之意,便不会前来相见了,帝草于妖阙十分重要,我们并不敢强人所难,只想求妖君容我们进妖界暂避。”
  她一边朝阿浮君作礼,一边拉柳梢的袖子。柳梢也知道她说的对,勉强收起怒色,跟着低头。帝草乃是妖阙至宝,也是妖阙快速崛起的原因之一,大战的关键时刻,妖君白衣的确难以答应这种条件。
  阿浮君道:“妖阙与食心魔的约定仍然有效,不会插手,更不会提供任何庇护。”
  面对冷心冷面的回答,洛宁眨眼,颇有促狭之色:“我并不是食心魔的目标,应该不在你们的约定里,我想借住妖阙一段时日,望乞收留。”
  柳梢立即明白过来,不由暗乐。
  妖阙不肯拿帝草救人,自己就要去寻找别的固魂之药,留下的本来就只有洛宁一人,食心魔在仙门,无迹妖阙反而安全,况且在妖阙出事,妖君颜面何存?阿浮君与白衣必会保护她,如此,自己便无后顾之忧了。
  面对“借住”的请求,阿浮君果然没有说什么,侧身示意。
  “妖阙安全,师姐不用担心我,”洛宁竭力让精神显得好点,将一样东西塞进柳梢手里,“这张地图你带着,或许用得上。”
  那是洛歌留下的地图,曾被仙门搜走,想是商镜又给了她。
  柳梢沉默了下,接过地图收好,忽又想起一事,忙问阿浮君:“诃那呢?他还好吗?”
  阿浮君并不回答,伸手揽过洛宁,俯下脸在她颈间低吟。
  柳梢暴跳:“你想做什么!”
  洛宁脸一红:“师姐,不是……”
  “妙音仅能暂稳魂魄,”阿浮君直起身,“你有三个月时间。”
  柳梢这才知道弄错,讪讪地要道谢,却听洛宁惊叫:“不要!”
  柳梢早已发现有人,只没料到他会直接出手,反应过来到底是晚了步,树下一名手执竹笼的老者扑倒在地,心口被穿透,鲜血汩汩直冒,已是气绝身亡。
  本已好转的脸色又变白,洛宁用力地抿唇,欲言又止,犹自抓着阿浮君的手。
  阿浮君淡声道:“无迹妖阙不希望惹来麻烦。”
  柳梢道:“你可以洗去他的记忆!”
  “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洛宁在妖阙的消息一旦外泄,商镜必会前来要人,大战的关头,妖阙不能再树敌,要保证万无一失,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杀人灭口。
  柳梢无言以对。
  两人投奔妖阙而来,根本没资格反驳什么。
  对上妖王清冷的目光,洛宁连忙松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退了步。
  阿浮君却伸手反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消失在水花里。
  。
  这种事柳梢其实见得很多,她独自将老者掩埋,然后考虑正事。人间的灵草仙品已被采摘将尽,魔宫仙门更是去不得,唯有大荒,灵气充足,气候奇特,自古就是盛产灵药的地方,而且那里地域广阔,人迹罕至,仙门魔宫都不敢贸然深入,对柳梢来说反而相对安全,洛宁将地图给她,多半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柳梢打定主意,连夜动身抄近路,绕开各地城防,加上她有藏匿气息的天赋,很快就来到了大荒边缘的石兰村。
  黑石土地依旧贫瘠,周围的草木却依稀有了一丝生气,之前那些鬼尸都被洛歌解决了,地气稍有恢复,但也仅仅是这么一点而已,远不及当初破坏的速度,没个几十年休想补回来。可以推断,石兰受食心魔控制,利用鬼尸吸取地气,食心魔妄图以地气滋养内脏,修补仙魔同修带来的致命缺陷,难怪洛歌说必须要阻止石兰。
  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洛宁,柳梢对于找什么药完全没有头绪,在村口徘徊许久才从回忆中醒来,往大荒的方向跑。
  石兰村离大荒很近,柳梢对大荒入口也不陌生,可是奔走半日,她并没有如愿进入记忆中的五彩沙漠,而是来到了一片石原,放眼遍地都是白色卵石,看不到半根杂草。
  天黑,大片卵石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犹如堆积的宝石。
  身在全然陌生的环境,柳梢冷静地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你出来!”
  没有动静。
  “听不见吗,你傻了还是聋了?”柳梢扫视四周,“有种就出来,别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捣鬼!”
  月下果然出现了熟悉的影子。
  “是你故意引我走错路!”
  “我没工夫跟你耗!洛宁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
  “这条路更好走啊,”他微微低了下巴,似乎想要回避她喷发过来的火气,“妖阙没那么穷,灵药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阿浮君不会让她死的,晚一时半刻也无妨。”
  “别人的死活,你当然不关心,你只会哄我帮你办事,”柳梢冷笑,“我是不会帮你的,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杀了我呀!”
  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一顿,柳梢转身奔向记忆中的大荒入口。
  月也清楚她的脾气,没有阻止。
  两个时辰后,柳梢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了,原来她跑到半路就发现仙门阵法,应该是哪位掌教和弟子们巡查至此。
  月还是站在石原上:“这条路更好走,你看,我没有骗你。”
  这一来回又白白耽误了两个时辰,柳梢发作不得,半晌问:“除了炎农草,还有什么办法救洛宁?”
  “我记得五百年前曾在大荒见过一只百年草灵,它的心可以固魂。”
  他果然知道!柳梢欢喜起来:“它在哪里?”
  “忘了,”他停了停,又补一句,“我刚被拆过桥。”
  柳梢也有经验了,直接走到他面前:“我可是你的希望呢,这事你总不会忘。”
  “当然,你还可以随时毁灭它。”他很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梢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