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好深重的怨念……
  他忽然想起,似乎有好几天没见到唐楚了。说好的小长假两人一起去郊区度假休闲二人世界嘿嘿嘿,谁知去了一天就回来了,之后唐楚就没再出现过,而高屾一直埋头工作,连早饭都不做了。
  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最近工作忙烦心事多,居然忘了关(ba)怀(gua)山哥!
  他趴在隔板上,靠近高屾压低声音问:“山哥,你那边……进度咋样啦?”
  高屾转着手里的笔:“没忍住,跟她说了。”
  “跟她说什么?哦,表白啦?”刘淼兴奋地凑上去,“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又收到一记怨念的眼刀……
  刘淼有点同情他,但又实在很想笑:“你咋这么沉不住气呢!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表白,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而应该是最终胜利的号角。”
  高屾放下笔:“我以为差不多了。”
  看到她态度终于有所软化,看到她对自己的厨艺毫无抵抗力,看到她因为身体的小触碰而面红耳赤,看到她在虚拟世界中对他依赖不舍,以为她终于感知到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存在感和吸引力,即使不那么喜欢,至少也不会排斥。
  然而以为什么的,并做不得准。
  就像高中那会儿,他满心以为她是为了他来问数学题,为了他而紧张羞涩脸红,为了他去烘焙馆学做巧克力。他没有戳破,满怀期待地等着她把精心准备的巧克力送到他手里的那一刻。
  同桌惊喜地说“你桌兜里好多巧克力”时,他还故作淡定地绷着脸,没有立刻冲上去抢。
  先拿出来一盒德芙,不是;又拿出来一盒费列罗,也不是;再拿出一盒全是法文进口的,仍然不是。
  最后同桌拿出一个没有商标的礼品纸盒:“这是什么?自己做的?”
  他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凑过去,如同比赛公布名次时,从后往前一一揭示,直到只剩第一名,仍未听到自己的名字。那些微而又热切的渴望,是他,就是巅峰夺冠的荣耀;不是,就是彻底失败的深渊。
  ——不是。
  一盒圆球巧克力,外层裹着坚果碎和椰丝,不是他见过的,满含心意的独特造型。
  盒子边上夹着一张扯坏的心形卡片,字迹陌生。
  “山寨费列罗啊,没劲。”同桌失望地把纸盒塞回桌兜里,“这么多巧克力,你吃得完吗?要不要我帮你……嘿嘿!”
  “随你便。”他转身离开教室。一会儿录取通知书会在年级大会上公开颁发,他还有演讲任务,不能失态。
  暑假里仍然有高一高二的学生来参加暑期兴趣班。走在去报告厅的路上,他遇到了两个高一的小男生。其一是奥数小组的新成员,新一届的种子选手,他去做过辅导的,叫彭什么的。
  他注意到他,并不是因为认识,而是他手里拿着的盒子。
  梦幻的粉红色纸盒,没有商标,只在侧面印有烘焙馆的logo,他见过的。
  打开是三乘三的九宫格,每个格子里不重样,贝壳、花朵、枫叶、星星、月亮、桃心、小熊、米老鼠、hello kitty,看得出女孩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出这一盒精巧细致的手工巧克力。
  旁边的男同学伸手想抢:“哇!好漂亮,分我尝一个!”
  叫彭什么的男生往旁边一闪:“这是我家糖糖亲手做给我的生日礼物,我都舍不得吃,你离远点!”
  男同学扁扁嘴:“真羡慕你们成绩好的学生,谈恋爱老师也不管。”
  我家糖糖……生日礼物……
  原来如此。
  就连她经常来问的奥数题,每次心不在焉别有所图的心虚模样,耳垂泛起的微红,他看得心里暗笑,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不经意的靠近,其实也并非如此。
  头靠头给她讲题时有多么亲密,想到她转头拿着答案再去和别人讨论时就有多么诛心。
  彭什么的看到了他,主动向他点头致意,他当做没看见从他身边越过。
  后来这个姓彭的男生成了他的同校师弟,大二时还组织过高中校友聚会,说今年又有十几个师弟师妹考进了本校和隔壁,把大家凑起来聚一聚,他们都很崇拜师兄您的,师兄也一起来吧?
  他借口正在忙着找工作,拒绝了。
  他知道她去年考得不理想,复读了一年,超常发挥上了隔壁热能系。
  她大一,他大四,他们有过一年时间相隔仅一条街,然而一次都没见过面。
  然后他毕业了,去了上海工作;再然后……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过去六年了。六年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和她都还在原地,并未如他所臆想的拉近了距离,如同一个轮回,结束在又一次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
  高屾推开电脑站起身来:“附近还有开着的理发店吗?”
  刘淼摸摸下巴,一脸淫笑:“你指的是哪种理发店?”
  “字面上那种,”高屾冷着脸,“能剪头发的。”
  “我以为你终于大彻大悟,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决定告别处男身了呢……”刘淼小声道,“这个点理发店都关门了,出去找找吧。”
  还真在回小区的路上找到一家仍在营业的理发店,店里只有一位发型师,百无聊赖地和留下与他一起值班的洗头小妹勾搭撩骚。
  刘淼饿坏了,在路口煎饼摊买了个煎饼填肚子,问高屾:“你晚饭也没吃,来一个?”
  “不饿。”他径直走进店里。
  发型师挺殷勤,也很体贴,亲自给他冲水,让小妹坐着休息。围上围脖,发型师问:“帅哥想剪个什么发型?”
  “能剃光头吗?”
  一身时尚潮范儿的发型师有点懵:“啥?”
  他伸手在头上比了比:“全部剃光。”
  发型师看他西装革履,一副从高档写字楼里走出来的职业精英范儿,头发有点长了,但也是仔细打理过的。“这个……不太适合您吧?好好的干嘛剃光头?”
  高屾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发型师识趣地收声:“我先给您剪短一点,您看看再决定。”
  刘淼站在门口吃着煎饼,来了个电话,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我十一出去度假还要向你报告吗?……对啊,是我定的双人套间,我跟山哥一起去。……我们就喜欢住蜜月情侣房怎么了!怎么了!你管得着?……呵呵,我一大男人我还怕你?去就去,谁怂谁是孙子!……你给我等着!半小时后龙门客栈见!看老子这次不把你艹出屎来!”
  他忿忿地挂掉电话,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对女孩子说了脏话,根本不符合他平时风度翩翩的绅士style,从哪儿学的?
  哦对,是那个女人用丐帮敦敦敦把他揍趴在地上后说的话……
  想起来就一肚子无名火。
  他打开煎饼摊买的饮料灌下去半瓶,一回头就看到高屾的头发已经剃掉半拉了,吓了一跳,上去拦住发型师:“住手,你会不会剪头发?剪成秃瓢了!”
  发型师忙说:“没有没有,还留了一点的!客人要求的我也没办法啊!”
  刘淼问高屾:“干嘛,看破红尘斩断尘缘?还是玩cosplay?虽然楚楚妹子喜欢和尚,但是我觉得这招不管用。”
  高屾盯着镜子不想理他。
  这位发型师的基本功还挺扎实,寸头也hold得住,剃完给他照镜子看:“您的头型不太适合全剃光,我给您留了一公分多,您看如何?想再留长也容易,一两个月就能长到正常长度。”
  高屾看着镜子里的新发型,点了点头。
  刘淼觉得特别不忿:“凭什么呀,头发剪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还这么帅……”仔细看看好像比平时还硬朗有型了一些,显年轻。
  发型师带高屾到柜台结账,请他填了一张顾客满意度调查表。填完发型师拿起来看:“谢谢您的评价,高……山山先生?”
  “高shen。”
  “原来这个字读shen啊,我还以为是两个山……”发型师讪笑,见柜台里的小妹瞥向自己的眼光颇是鄙视,找台阶给自己圆场,“山山来迟嘛,两个山,谁知道是一个字呢……”
  小妹的目光更鄙视了:“姗姗来迟那是女字旁的姗,袁姗姗的姗姗。”
  发型师也不脸红,继续兜:“对对,袁姗姗的姗姗。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女明星就想,她是不是有那个时髦的拖什么……拖拉症!对!拖拉症!特别拖拉!所以才叫这么个名字,哈哈哈……”
  高屾收起钱包的手微微一顿。
  姗姗来迟?拖拉?
  “没文化就别瞎卖弄了,”小妹朝发型师翻了个白眼,“那叫拖延症。”
  柜台边两人笑嘻嘻地打情骂俏。高屾从理发店出来,问刘淼:“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刘淼刚吃了个加大号煎饼,已经饱了:“你不是说不饿吗?”
  “理发坐了半个多小时,又饿了。”
  上班写字楼和住的小区只隔一个十字路口,平时二人都是步行上班。t大东门和南门的两条街上都有不少饭馆,两人走了一段路寻觅目标,高屾的手机忽然响了。
  刘淼见他拿出手机后盯着屏幕发愣,铃声响了许久也不接,凑过去一看,是唐楚的手机打来的。
  “接啊!干嘛不接!说不定是来找你和好的呢!”刘淼看得着急,伸手往屏幕上一戳,把电话接通了。
  高屾缓缓把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里是个陌生的女孩声音:“请问你是唐楚的哥……亲戚吗?”
  他心口微微一松,又有些失望:“对,什么事?”
  “我是她的室友,我们班在东门外的xx饭馆聚餐,她喝醉了。我们宿舍今晚没人,大家都回自己家……你是不是住在附近?能过来接她回去照顾一下吗?”
  ☆、第60章 肉末豆腐
  “你是不是住在附近?能过来接她回去照顾一下吗?”
  她说的饭馆就在小区旁边,离得很近。高屾回答:“好的,麻烦你先照看一下她,我十分钟后到。”
  女孩说:“我爸可能马上就来接我了,不过我们班好多同学在这儿,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刘淼在一边八卦兮兮地问:“怎么啦?”
  高屾收起手机:“唐楚喝醉了,就在附近,我去接她。”
  “喝~醉~了~嘿嘿!”刘淼笑得十分猥琐,“那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去英雄救美,我先回家!——对了,今晚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出去住酒店什么的?”
  高屾举起手来作势要抽他,刘淼贼笑着抱头溜了。
  赶到聚餐饭馆时,打电话的女孩已经走了。唐楚蜷在三张椅子拼成的长条上睡得人事不知,班长坐在一边看着她,自己也喝高了糊里糊涂,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身体往唐楚背上歪过去。
  高屾去抱她,班长就醒了,迷迷瞪瞪地把手往她身上一按:“你谁呀?想干嘛?”
  高屾之前在宿舍楼下见过他,没耐心多解释,语气不善:“我是她哥。”
  他刚换了新发型,班长喝高了没认出来,警觉性还挺高,护着唐楚不放,几乎抱住她,狐疑地问:“哥?哪种哥哥?”
  “一个户口本上那种!”
  班长被震得清醒了,仔细看认出了他,连忙放开手:“是您呀……对不起,我一时没认出来……”
  高屾弯腰抱起唐楚,她醉得像一滩烂泥,毫无反应任人摆布。“她喝了多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