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记忆当中,那些刻意要忘记的东西一下子又全都涌了心头来,成亲以后很快就有了沐剑英,她从小聪慧文静,带给他无数的感动。后来又有了小二宝,虽然是个女孩儿,却是个极其淘气的,那孩子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偶尔在梦中出现,最是爱笑。
  他离开的那天早上,小家伙还亲了他一口。
  一笑,笑得眼睛弯弯的,似乎整个世界都是缤纷的,暖色的。
  夫妻和美,恩恩爱爱。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让他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列祖列宗是谁,想起了爹娘在世,恐怕那样的生活就是一辈子了吧。
  灰色的天边亮光甚微,男人走出皇宫,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大了点,将军府的老奴拿着雨伞迎了过来,生怕主子淋到雨。
  正要上车,一人大步上前来。
  晋王李颢也未撑伞,只脸色不虞:“赵将军执意征赵,可想过黎民百姓,还能承受征战之苦?”
  赵昰欠身:“自古以来,都是有国才有家,我大齐国繁荣富强,版图无疆,百姓才有富足日子过,赵国内乱,这是最好的机会,一旦太子回朝,先机已失,到时候即使你不犯赵,他也要来犯你,放虎归山这等事情,万万做不得。”
  李颢也只是路过他的车旁,闻言轻笑:“既然赵将军执意如此,那就全看天意吧。”
  天意?
  赵昰推开雨伞,任雨水落在了他的头顶:“赵国太子回朝的日子已经临近在即,是战是和都看他能不能回去了。”
  李颢挑眉,笑对雨声。
  四目相对,二人都径自别开了目光去,真是话不投机,两相看厌。
  终究也分道扬镳,各自拂袖而去。
  晋王府从一早上开始就安静得不得了,不打雷的雨天是个好雨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断,府内所有的人都似乎进入了夏眠的状态,阿沐眼巴眼望地盼着,终于给出门在外的李煜盼回来了。
  自从他给她讲了重嘉名字的由来开始,她一见到他就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那块玉也完全不想戴,收了起来,原本打算晚上再和重嘉殿下求证一下,但是这个闯祸精变态鬼竟然没出来,李煜一觉到天亮,早早跟着晋王就出去了。
  阿沐心情焦躁,早起还觉得胸前直发胀,小腹也隐隐作痛。
  他小时打架打得浑身酸疼也都习惯了身体上的不适,并不以为意,就一心盼着李煜早点回来,好早点求个假,能出去一趟。这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给李煜盼回来了。他在院子里假装闲转,看见男人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藤兰跟着他后面来来回回的走,少年站在窗下,也顾不上她了,举着伞蹬蹬蹬地跑了出来。
  长路给李煜打着伞,阿沐迎着他面,殷勤地挤走长路,将伞举过了男人的头顶:“殿下小心淋雨。”
  李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却也同他一起走了书房来。
  阿沐早给他准备好了热茶,端茶研磨,他忙前忙后,动作利落,引得男人侧目。
  李煜抬眸:“有事?”
  阿沐连连点头:“阿沐想回去看看爹爹,去去就回,行吗?”
  少年也是在外面疯惯了的,自然圈不住,男人瞥着他嘻嘻笑着的脸,只觉刺眼:“当我这晋王府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阿沐脸皮就是厚,才不在意他的口气:“殿下要是有什么要紧话,我也可以带给爹爹。”
  一下戳到李煜的痛处。
  若不是有求于韩湘子,也不必费了心思扣下他儿子了!
  不知道少年说这话是巧合还是别的,男人目光顿沉:“也好,你回去看看韩大夫,让他给我再开两服药送过来。”
  阿沐连忙应下,乐不得地对着他眨眼:“多谢殿下啦!”一得到赦令了,少年立即对他伸手,“劳烦殿下给我个凭证,不然不等到门口就被撵回来了了!”
  男人手里正拿着个账本,想也不想啪地打在了他的掌心:“用不用八抬大轿送你!”
  少年诶呦一声,退后两步:“八抬大轿是给小媳妇坐的,阿沐才不坐,殿下真想送我的话大可以让长路送我到门口!”
  长路瞪目结舌地看着他,本来是想送阿沐个大白眼的,结果自家主子却真的看了他一眼:“去吧,送他一趟。”
  阿沐也没想到竟是这样顺利,眉眼弯弯。
  长路只得将人送出晋王府的大门,少不得也叮嘱了他快去快回。
  没有藤兰跟着,少年欢快得很,在门口搭了一辆顺风车,不多一会儿就到了九道巷附近,他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需要韩湘子给他答案,整整两日都在猜测当中度过,真心费劲脑汁。
  雨势渐大,他的伞也遮不住雨点,阿沐小腿上都是被雨水打透,冷风一吹浑身发凉。
  咣咣敲门,很快容娘就过来给他开了大门,一见是他心疼得不行,赶紧拽着人就扯了前堂来,韩湘子果然在家,一个人一壶酒,一盘棋局静静独坐。
  男人一身白衣,举着一枚棋子半晌也未落下。
  容娘脚步也快:“先生快看谁回来了!”
  阿沐一脚跳了进来,湿漉漉地地上一行水印子:“爹爹。”
  韩湘子顿时落棋,仿佛没看见他一样:“怎么回来了?”
  阿沐的鞋还在滴着水,到他面前忽然一伸手,棋盘上的棋子就给拂乱了去,稀里哗啦棋子掉落了不少到地上。
  男人皱眉,挑眉看着他:“回家里来跟你爹我闹脾气来了?”
  少年抿唇:“爹爹竟骗我。”
  韩湘子垂眸:“捡起来。”
  阿沐顿时弯腰:“捡起来就捡起来。”
  他划拉划拉给棋子都拿了手里,到桌子上面又扣进了盒子里,然后重新梗着脖子:“爹爹骗我!”
  男人勾唇,被他这副模样逗笑:“怎么骗你了?”
  阿沐已经理清了思路,这些天发生的这么多事情足以让他看清韩湘子的这个人,有多么的深不可测:“赵国太子上赶着求你,晋王府的世子也有求于你,明明就能把我弄出晋王府,还偏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什么齐赵现在不能打仗,你要出远门,我以为你要和赵国太子一起去赵呢,结果到现在还是优哉游哉地在家里喝酒,却把我扔在那个变态跟前!”
  他咬字很清楚,模样很气愤。
  韩湘子伸手倒酒:“就这些?”
  屋里也只多个容娘没有外人,少年瞪着他双眸溜圆:“给我扔在晋王府,阿姐也支走了去,然后却又故意泄露出消息去,让赵昰弄个冒牌货去将军府,您这是要干什么啊!爹爹这般做事,可是知道了我姐妹身世?既然如此,又为何一直骗我,是不是觉得我和阿姐故意隐藏的那些事特别可笑?”
  男人嗤笑一声:“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阿沐眨巴着眼睛,上来拽他的袖子,脆快叫了声爹爹。
  说着,不等韩湘子开口,一撩袍角这就跪了下来。
  少年仰着脸,目光灼灼:“爹爹如同我再生父母,今日也不能再瞒,我姐妹二人的确出自赵国沐王府,九死一生出来到齐国,爹爹您的面前……”
  话未说完,韩湘子目光变冷,一指头就点在了他的眉间:“住口,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阿沐抿唇:“我本姓沐……”
  话未说完,再次被他打断:“你叫韩沐,是我儿子韩沐,记住了!”
  少年还想再驳,可一直发胀的小腹这会儿突然一紧,他只觉得丝丝地疼,一股热流就润了他的大腿根。
  而与此同时,小院的大门咣咣又被人敲响了。
  容娘出去开门的当空,阿沐已经抱住了韩湘子的大腿:“爹,我肚子好疼……”
  第24章
  阿沐来癸水了。
  阿沐都要疯了。
  原来他以为他和男人没什么分别。
  可肚子这么一疼,立即就区分开了。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延迟发育的女人特性,终于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姗姗来迟了。
  大腿根的血渍,让他一下子就懵了,幸好还有容娘在。
  她给他做了月事布带,可刚一带上他整个人就不好了。
  阿沐趴在里间榻上抓了被子给自己埋了起来,直感叹为什么女人还会有癸水这个神奇的东西存在,一时间别扭的感觉让他忽然有了点羞涩,如果阿姐在的话,他一定窝在阿姐的怀里,让阿姐给他揉肚子。
  但是阿姐不在。
  他很想问问干爹,阿姐真的在太子府吗,自己没有亲眼看见还不敢问出口。
  真是既怕问了阿姐不在自己难受,又怕干爹神不知鬼不觉又给人送走,再也找不到了。
  刚才在外面也是淋了雨的,凉气从头到脚再到小肚子,都打着转转的凉,阿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算半个姑娘了,竟然窘窘的,走路都不会走了。
  容娘拿了热毛巾来给她,这些年她一直拿他当自己自己的孩子一样。
  阿沐在被底露出一双大眼睛来:“容娘,我难受。”
  仍旧俊秀的少年小白脸,眼底都是惹人怜惜的疼。
  容娘伸手抚她的脸:“没事,容娘给你揉揉,揉揉就好了。”
  说着先给他擦脸,给人从被中提了出来。
  阿沐坐在榻上,很不舒服,拧巴着身体:“容娘,这让我怎么走路啊!做女人真麻烦,为什么要有这种东西!你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容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人家都能走,你怎么就走不了?就当没有这个,你不就还和平时一样了?当然是这么过来的,有了癸水,女人才能长寿,懂得不?”
  阿沐无语:“那能一样么?怎么还有这么一说?长寿?”
  刚才洗了个澡,此时他长发都披在肩头,身上是新换的衣裤,因为一直皱着眉头,显得有点呆。容娘笑,当真是疼他疼到了骨子里去,这就揪着他耳朵靠近了些低声笑道:“你带这个能有几天,要知道男人裆下还不是夹着个东西得夹一辈子,岂不是更麻烦!”
  阿沐先是怔住,随即反应过来。
  他从小在芙蓉里,见惯了那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也知道男人和女人哪里不同,听容娘这么一说可谓是茅塞顿开,当即哈哈大笑,搂住容娘吧嗒吧嗒在她脸上亲了两口。
  容娘任他揽着自己,也是笑了:“我可告诉你啊,别瞎亲,男女授受不亲,亲了就得成亲!”
  阿沐嘿嘿地笑:“行啊,我娶容娘。”
  女人脸上的皱纹就像被风霜雕刻的画卷一样,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的叹息,一边放倒他给他揉着肚子,一边轻轻地笑:“其实我在老家还有个姑娘,她呀……她十六了,也真的该找个女婿了。”
  阿沐从未听她说过这件事,按道理说容娘这么个年纪也不可能有十六岁的女儿,但二人从来亲近,也未多问只是笑道:“那我给容娘当女婿好啦!”
  其实也是玩笑话,容娘早知道他是女儿身份。
  他随口一说,不想女人眼角的皱纹就像被碾开了一样,竟然十分开心:“好嘞,小女婿!”
  二人笑作一团,在屋里又坐了会儿,只听见铃声大作。
  容娘连忙去前面伺候着了,留下阿沐一个人抱着被子听雨。
  雨声似乎要停了,之前有人咣咣敲门,他肚子疼得不行,抱住了干爹的大腿,韩湘子见他脸色苍白,直接给人提到了后面里间去,先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摸他脉,这才知道,这个假小子来癸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