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丑时,万籁俱静,残月悬天。
  桃夭和慕容逸风准时来到御医馆前集合。
  御医馆的内室中,放着每一位皇族患病死亡的详细记载。
  桃夭决定亲自去查看先帝的死因记录,看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
  而慕容逸风,则负责在外面守候。
  在忍受了慕容逸风一盏茶的唠叨时间后,桃夭进入了御医馆中。
  里面,只有一位太医正在值宿。
  桃夭伸手,将一粒药丸射入放在太医面前的烛火中,顿时房间内产生了一股轻烟。那名太医还没反应过来,便昏睡了过去。
  桃夭来到内室,开始快速查找资料。
  终于,在一炷香之后,她找到了自己要的那本册子。
  正准备翻开,桃夭却警觉地发现自己身后似乎有人。
  她忽地转头,竟看见了一个熟人——寒离。
  “你怎么会在这里?”桃夭问。
  寒离浅浅一笑:“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找东西。”桃夭坦白,接着提问:“你怎么会进宫?”
  “我是鸽帮的主人,必须要到处闲逛,收集资料。”寒离这么回答,接着问道:“你在找什么?”
  “真相。”言简意赅。
  “是查找先帝死亡的真相?”寒离问。
  “没错。”桃夭点点头,翻开那本册子,仔细阅读起来。
  “你不会查到什么的。”寒离道:“当年先帝是在九名太医联合会诊下去世。”
  “那又怎么样?”桃夭问。
  “那九名太医,效忠势力各不相同。”寒离解释:“也就是说,如果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们早就会拿出,并且做为除去对手的武器。”
  “这只是证明了一点。”桃夭的眼睛依旧盯在那本册子上。
  “哪一点?”寒离问。
  桃夭缓声道:“这只是说明,先帝的死,看上去是非常正常的。”
  “看上去?”寒离扬起眉毛。
  桃夭没有再多说,她的注意力,全都投入在这本记录先帝病症的册子上。
  正在努力寻找有用讯息时,桃夭忽然觉得后背一热,寒离紧紧地贴近了她。
  寒离垂下头,他的呼吸,喷在桃夭耳后。
  “桃夭,”他问:“你喜欢这里吗?”
  桃夭摇头,像是在努力摆脱他的气息。
  “我也是,我也不喜欢这里。”他的声音,还是像冬日中的金石,一样的悦耳:“可是我常常在想,如果这里有一个我爱的人,那么居住在这里,是不是会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就在这几天中,我终于弄清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桃夭没有询问,隐隐约约间,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她明白,那层面纱后是危险,她不该去碰触,所以她选择沉默。
  “桃夭,”寒离此时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这个皇宫,还缺少一位女主人。而她,将会是这个世上拥有最多权利的女人。她可以拥有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她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她所生的儿子将成为这个国家下一任皇帝……桃夭,你想成为她吗?”
  桃夭轻声道:“我不想。”
  “不,你想的。”寒离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变得沙哑,带着蛊惑:“你想的,成为她之后,你会很幸福,我保证。现在,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想成为她,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后。”
  寒离的声音,在她耳边回旋。
  仿佛是一个华丽的黑暗的漩涡,引诱着她踏入其中,之后便是万劫不复。
  “噼啪”,燃烧的烛火传来一道响声,很轻微,但却在桃夭的脑海中爆炸开来。
  她猛得清醒过来,用力将寒离推开。
  寒离猝不及防,就这么撞在书柜上。
  整个柜子,不安地摇晃着。
  桃夭没再看他,只是轻声道:“我走了……慕容,还在外面等我。”
  说完,她转身,快速走了出去。
  寒离微微垂着头,那摇动的烛光,将他的轮廓,增添了一层冷硬。那浓密的睫毛也遮不住那双寒意侵肌的眼睛。
  “你们,是走不了的。”
  看见桃夭从御医馆出来,慕容逸风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桃夭点点头,仿佛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似的,紧接着催促道:“慕容,我们现在就走吧。”
  慕容逸风想问为什么要这么急,但话到嘴边,还是自动咽下。依旧是那句话,桃夭怎么高兴,他们便怎么做。
  两人正准备施展轻功,跃上宫墙,一个人却拦在他们面前。
  那双绿眸,像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是苍青。
  “只有你们两个吗?”苍青笑笑:“九霄呢?”
  “他就在这附近。”慕容逸风撒谎:“马上就到。”
  苍青拿出剑,声音像大漠般苍茫:“但我想,他是赶不及救你们的。”
  “大哥,看在我们和碧落的交情上,放一马行吗?”慕容逸风求情。
  “是吗?”苍青的眼睛,射出狼一般的寒光:“你和碧落很熟悉?”
  慕容逸风忽然想起这厮对碧落的那种孽情,怕他误会自己和碧落有什么,一怒之下把他咔嚓了,忙改口道:“没有没有,我和碧落一点都不熟悉。”
  苍青嘴角勾起一抹笑:“既然如此,我又凭什么放行呢?”
  原来被耍了!慕容逸风忍住一口气,道:“我是没关系,不过桃夭和令妹可是好友,你伤到她可就不好了。”
  “放心。”苍青嘴角笑容不变:“我接到的命令只是杀了你,捉到她。”
  说完,他拔出剑,向着慕容逸风冲去。
  看来这次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慕容逸风大喊一声:“桃夭,快去找九霄来救我。”
  他当然知道,时间是来不及的,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桃夭离开。
  他严正以待,决定用尽自己力量,多拖点时间。
  但桃夭却置若罔闻,就在那剑要砍到慕容逸风时,她挡在了他面前。
  不敢伤到她,苍青只能硬生生收回攻势,接着冷笑道:“怎么,你想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他?”
  桃夭牢牢地看着他:“反正,你是不会伤到我的,不是吗?”
  苍青眼睛半眯:“那么,我就看你能帮他几时。”
  说完,苍青继续逼近他们,准备瞄准空子,将慕容逸风干掉。
  可桃夭并没有贴近慕容逸风,反而上前和苍青缠打起来。
  即使苍青不欲伤害她,可桃夭的武功与其相去甚远,于是十多招后,苍青甩开她,接着向慕容逸风追来。
  他身后的桃夭,却停下了脚步,冷静地看着他向慕容逸风靠近。
  睹此情状,慕容逸风明白自己气数已尽,反正脚也吓得瘫软跑不动了,还不如站在原地堂堂正正地任苍青砍呢。但在被杀之前,他决定将自己的心思挑明,便大叫道:“桃夭,记住了,你是我慕容逸风下辈子预定的媳妇。下辈子,一定要先等着我,千万别一时嘴馋跟着别人跑了!”
  吼完之后,顿觉神清气爽,腿不再打颤,嘴唇也不抖了。慕容逸风闭上眼,准备迎接那无法避免的一刀。
  可是,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未来,慕容逸风慢慢睁开一只眼,竟发现苍青的剑正落在地上,支持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看仔细了,发现苍青的额头渗满冷汗,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慕容逸风恍悟:“桃夭,你对他下了药?”
  桃夭点点头:“在我和他过招时洒下的,能够使内力暂时失去。”
  “有没有能使内力永远失去的药?”慕容逸风道:“别藏着掖着,快拿出来给他吃了吧。”
  苍青的手背,青筋爆发。
  好不容易撂倒苍青,两人正要离开,四周忽然一片明亮。举目四顾,发现许多侍卫拿着火把与刀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慕容逸风忙解释:“各位大哥,我们只是出来看看星星,聊聊月亮的,用不着动刀子吧。”
  此刻,一位身着华衣的高贵冷凝的妇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了。
  她先是毫无感情地凝视着桃夭的脸,但是,当扫视到桃夭带出来的那本记载先帝病症的册子时,她的眼睛,忽然射出一道寒光。
  接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杀了这两名刺客!”
  话音刚落,左边的那群侍卫立即拔剑,那整齐的金属摩擦声,震得人耳膜生痛。
  接着,他们的剑,在火光的映照下,成为白晃晃的一片,呼啸着向慕容逸风和桃夭身上砍去。
  但右边的那群侍卫,却上前,用自己的剑,挡住了那场即将降临在桃夭他们身上的杀戮。
  太后勃然大怒:“你们是想造反吗?”
  忽然,一个清如金石般的声音传来:“母后,他们只是忠实地执行朕的命令,何来造反一说呢?”
  慕容逸风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穿着华贵黄衣的男子出现,他的前襟,绣着一条跃跃欲飞的金龙。
  那是龙袍,也就是说,此人是当今圣上。
  但是,为什么这个皇帝如此眼熟呢?
  那张干净得不染纤尘的脸,那双泛着桃花,染着风情的眼,诡异的结合,却异常和谐。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慕容逸风苦苦地思索着。
  当他无意间看向桃夭时,电光火石之间,慕容逸风记起了。
  这个男人,就是上次在长风山庄的那个傲慢的臭小子!
  实在想不到,他居然是皇上!
  再看向桃夭,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蒙蒙的灰白。
  慕容逸风慢慢沉下了眼睛。
  即使看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后的声音,依旧如冰:“看来,皇上是长大了,而这个皇宫,也越来越容不下哀家了。”
  本来是激他的话,但寒离却不急不燥,只是淡淡一笑:“最近天热,母后体弱,恐禁受不住,故而心情烦躁,说出这种气话。但既然母后嫌弃宫中烦闷,不如趁此机会去行宫避暑如何?”
  太后慢慢勾起嘴角,那种弧度带着尖锐与敌意:“哀家确实是想休息一下,不过皇上有所不知……这宫中,离不开哀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看着眼前明枪暗箭,互相攻击的两人,慕容逸风悄声问道:“桃夭啊,他确定他们是母子?”
  桃夭摇头:“看上去确实不太像。”
  终于,太后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两人身上,道:“这两名刺客,深夜闯入宫中,意图行刺,为何皇上还想袒护他们?”
  “儿臣不敢,只是,还未查明他们幕后的指使者之前,他们应该活着。”寒离轻声道。
  太后将手一挥:“那好,来人,将他们收押,好生逼供。”
  左边效忠太后的侍卫将桃夭和慕容逸风拉起。
  谁知寒离缓声道:“这些小事,就不劳母后费神,儿臣自会处理。”
  右边效忠皇上的侍卫则冲上去,也开始拉扯桃夭和慕容逸风。
  太后轻哼一声:“行刺这件事可不算是小事吧,如果没弄清,哀家可是会寝食不安,皇上应该不会想发生这种事吧。”
  左边的侍卫继续拉,脸上全是一副有本事你就把他们手拉断,反正我们是不放手的模样。
  寒离颇有深意地说道:“儿臣提醒母后一句,此时夜深,还是别惊动了律王爷才是。”
  右边的侍卫也不放手,脸上也全是一副把手拉断就拉断,反正又是老子手的摸样。
  太后眼中光芒聚敛:“你以为我会怕他?”
  寒离神色平静悠然:“如果不是害怕他手上掌握的军权,律王爷早就应该被母后除去了不是吗?就像,那年夏天死去的那人一样。”
  闻言,太后的脸,不自然地扭曲着。
  此时,慕容逸风的声音传来:“拜托你们两位快点商量下吧,到底我们要跟谁走,再这么拉下去我们可真的要分成两半了!”
  太后的眼神,冷冷拂过寒离的脸:“夜深了,皇上还是睡吧。”
  说完,她转身,仪态万千地离开。
  同时,左边的侍卫也都放了手,跟着太后离去。
  寒离转过头来,将目光停留在桃夭的脸庞上。
  但桃夭,却没有与他对视,她选择看着前面的大树,那些摇曳的影子。
  隔了许久,寒离的声音传来:“把他们押下去,好好看管,不能让任何人接近。”
  侍卫得令,依言照做。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寒离抬头,看着星空。
  丝丝缕缕的云,飘散在空中,遮住了残月。
  夜,果真深了。
  这时,身边的太监恭敬地禀告:“皇上,律王爷进宫了。”
  寒离闭上眼,任由熏风拂面,他喃喃说道:“我想,是时候了。”
  寒净殿中,古律流安静地坐着等待,他的脸,在淡淡渺渺的轻烟中,有些面目模糊。
  寒离轻声唤道:“舅舅,你来了。”
  古律流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他的眼睛,看着手中端着的那杯茶,声音像茶水一般清:“她好吗?”
  “很好。”寒离非常明白他在说什么:“除了我,没有人能伤害她。”
  “你喜欢她?”古律流问。
  寒离看着他的手指,在烛光下,有着微微的荧光,和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一样。他点头:“我会让她成为皇后。”
  “如果她不愿意呢?”古律流抬眼,看着他。
  寒离嘴角的淡笑不曾散去。
  “我一定会让她留在我身边。”他这么说。
  “你永远无法掌控另一个人的意愿。”古律流轻声道。
  寒离眼中的冰,渐渐蔓延着:“但我,却能掌控一个人的生死。”
  古律流垂首看着手中的茶杯,清澄的茶水,平静无波。
  “太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古律流问。
  “会有办法解决的。”寒离嘴角微微扬起:“只要你不加干涉。”
  “她是你母后。”古律流轻声提醒。
  “亲情,在这个皇宫中,是奢侈得能让人致命的东西。”寒离走到烛火前,伸手,一下下拨弄着:“你总不想让桃夭再死去一次吧……舅舅。”
  古律流看着杯中的碧绿的茶叶,慢慢沉到底,一直就这么看着。
  满地的稻草,周围是冷冰冰的墙壁,投不进一丝月光,空气中有种潮湿腥臭的气息。远处,遥遥地传来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桃夭和慕容逸风就被关在这里。
  慕容逸风左逛逛,右摸摸,最后终于兴奋地说道:“桃夭,我们居然被关在天牢里了!”
  “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吗?”桃夭疑惑。
  “当然!”慕容逸风眼中闪出精光:“天牢啊,天下有几个人能进天牢?以后出去,我们身价可就提高了。”
  被慕容逸风这么一说,桃夭觉得,现在的处境也不那么坏了。
  不过,虽然待在天牢是挺威风的,可他们的肚子却威风不起来。
  桃夭的鼻血,又开始例行公事般地流淌。
  慕容逸风忙撕下自己的衣服,为她止血:“糟糕,现在哪里能找到东西吃呢?”
  “没事,”桃夭道:“一会也就止了。”
  两人背靠着墙壁,蹲坐着,少顷,桃夭的血倒止住了,但慕容逸风的肚子又开始咕咕直叫。
  “慕容,你也饿了?”桃夭问。
  “能不饿吗?平时我们这个时辰正在吃宵夜呢。”慕容逸风叹口气:“桃夭,还记得我们进宫前吃的那只烤鸭吗?那层皮,金黄油亮,又酥又软,实在是美味。”
  “还有珍果斋的蜜饯,甜而不腻,散发着一股清香。”桃夭吞了口唾沫。
  这时,牢房中的常客,一只老鼠正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瞪着他们,并不时发出渗人的声响。
  两人处于饥饿中,没有注意到。
  为了维护自己的领地,老鼠匍匐上前,张开牙齿,准备给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就在将要咬到桃夭的脚趾头时,它的尾巴忽然被人捉住,并提了起来。
  接着,两双因为饥肠辘辘而闪着幽光的眼睛嗖嗖地打量着它。
  慕容逸风吞口唾沫:“这只老鼠油光水滑的,肉真多,干脆把他拿来当宵夜吧……只可惜,没带刀子。”
  老鼠大大松口气,还好,还好。
  但桃夭却将那把绑在小腿上的刀拔了出来,道:“我带着……你想吃哪一半?头还是身子?”
  闻言,老鼠四肢抽搐了下,顿时被吓得提前去见了阎王。
  “好像没气了。”桃夭道。
  “那算了,留它全尸好了。”说完,慕容逸风将其放在稻草堆上。
  于是,两人靠在一起,听着肚子此起彼伏地叫唤着。
  桃夭忽然问道:“慕容,刚才你说让我下辈子等你是什么意思?”
  “不是下辈子。”慕容逸风轻声道:“我还活着,所以这辈子你也要等着我娶你。”
  “你娶我,是为了方便养我吗?”桃夭问。
  “我也会养小猫小狗,但并不会娶它们。”慕容逸风道。
  “那么,你娶我是为了什么?”桃夭问。
  “因为,”慕容逸风低头看了眼无力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桃夭,轻声道:“我喜欢你……你呢,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说完之后,脸红心跳,忐忑不安。
  但桃夭却问出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到底怎样才算喜欢?”
  慕容逸风解释道:“就是你对这个人有好感。”
  “但我对很多人都有好感,像五娘,陈大志,云叔,万长风,侯爷夫妇……”桃夭一个个地数着。
  慕容逸风身子晃了晃,决定解释得更清楚些:“这么说吧,喜欢一个人就是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愿意跟随她到天涯海角,即使同她待在天牢里也很快乐。”
  闻言,桃夭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默着。
  慕容逸风心中“咯噔”一声巨响。
  完蛋了,看来依据这个标准,桃夭是不爱自己的。
  本来就因为饥肠辘辘而无力的慕容逸风此时更是虚弱到极点。
  正在努力想找出什么话来暖暖气氛,牢门忽然打开,一个侍卫恭敬地说道:“请桃夭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慕容逸风忙起身将桃夭挡在自己身后,警惕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侍卫道:“是皇上的命令。”
  桃夭轻声对慕容逸风道:“没关系的,慕容,我去去就来,不会有事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慕容逸风也只得放行,亲眼看着桃夭的背影消失在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