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宝聪明,不到周岁,走路和说话都会了。小宝特别笨,马上要抓周了,现在还只会说单字,路也不会走。”封蔚一脸嫌弃。
  “小孩说话走路都要大人教的。”余柏林并不觉得怀中的小孩笨,明明蛮机灵的,“不是说家里人忙吗?是不是没人教?”
  封蔚想了想,似乎真是这样。皇嫂生小宝的时候就难产,病一直断断续续美好,皇兄又忙,伺候的人估计不会想到教小宝:“好吧,我误会他了。这可不行,我会去跟哥说说。”
  嫂子病着,他们两也不会带孩子啊,都没发现哪里不对,只以为小宝开窍晚。
  原来小孩子说话走路是要教的吗?
  封蔚回想了一下,好像大宝出生的时候,嫂子是有教大宝说话和走路。不过他还以为那是逗小宝玩呢。
  余柏林低头擦了擦怀中小孩嘴边的糖渍,看着小孩天真无邪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作者有话要说:  封蔚:送你个娃!
  余柏林:妈的智障!
  第八章
  爹娘都不管,看封二说辞,下人还不尽心。现在这时代,婴孩存活率本就不高,说不得哪天在父母的忽视下,小宝就夭折了。
  还好他还有个叔叔,即使这个叔叔让人有些一言难尽,好歹记挂着他。
  小宝食量很大,吃了一小碗蒸蛋羹之后,又吃了两个小兔子馒头,才停下嘴。
  李妈会带孩子,帮小宝揉肚子,说怕积食。
  “真没想到小宝能吃这么多。”剩下的小兔子馒头都进了封蔚嘴里,“小宝在家里都只喝奶,喝不了几口就不喝了,长得瘦瘦小小的,像只小猴子。大宝以前长得多壮啊。”
  封蔚停顿了一下,道:“不过现在大宝也不怎么吃东西,也变瘦了。”
  都快一岁了还只喝奶?余柏林虽然没孩子,也知道孩子六个月左右就要添加辅食,不然无法满足孩子的营养需求。只喝奶肯定不成的。不过这是别人家里自己的事,余柏林只心中想了想而已。
  “大宝小宝可能都担忧母亲的病情。母子连心。”余柏林微笑道。
  小宝吃饱了之后又开始犯困,李妈终于能把小宝从自家老爷身上抱过来,哄着睡着后,余柏林让李妈把孩子抱到自己卧室睡着。封蔚身后护卫之一也跟着过去,守着孩子。
  封蔚和余柏林终于可以谈论孩子之外的话题。
  聊了一阵子之后,封蔚很尽兴,询问是否可以去余柏林书房一观,见识一下余柏林的书画文章。
  余柏林书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乐意让封蔚一游。
  封蔚自己能力一般,鉴赏能力却十分强,见余柏林挂在书房那一副泼墨山水图之后,对其画作和上面所做题诗赞叹不已。
  余柏林见他喜欢,就卷了画送给封蔚。
  封蔚也不推辞:“等余弟扬名之后,我就把画挂堂中,专门看人如何眼馋。”
  余柏林笑道:“封兄说笑。”
  封蔚又转悠了一阵子,最后离开的时候不仅又卷走了余柏林一副骏马图,一副字,还拿走了余柏林用作练习的策论和经义。
  “我哥总不相信我结识了一个很厉害的读书人,回去看他怎么说。”封蔚满脸得意洋洋。
  余柏林嘴角一抽,看着眼前这个带着欠揍笑容的人,当日那英武成熟的少年郎好像是自己的幻想。
  封蔚在余柏林家一直玩到落日西沉,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之前,他终于说到了余柏林一直想要听的话:“对了,余弟,令堂的事,我已经查明了,不日就可以解决。”
  说罢,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县令背景有点麻烦,这件事若以后有人提起,你就当做不知道,初次听闻。”
  这意思,他会找其他借口处置那事,不让人联想到是余柏林的关系。
  余柏林严肃道:“在下知道,多谢封兄。”
  余柏林深深一作揖,心中感慨。若不是遇上贵人,可能要为父亲正名,至少得自己入朝为官了。
  封蔚笑着拍了拍余柏林的肩膀:“不用这么客气,平常相处即可。不然我再来打扰时,多不自在。”
  看着做出“我还会回来的”宣言的封蔚提着大篮子扬长而去,余柏林心中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总觉得今后日子可能不会太平静。
  ……“回来了?”听到内侍的通报声,封庭头也没抬,“小宝可好?”
  “吃了一碗蒸蛋羹,两小馒头,喝了一碗红糖水。”封蔚道,“现在睡得正香。”
  “大宝在这个年纪,也有吃其他东西了。”封庭叹口气,“朕的确忽视小宝了。”
  “皇兄你也没办法,没有皇嫂,会带孩子的人,谁会对小宝尽心尽力。”封蔚把怀里一堆东西搁封庭面前。
  封庭看着自己桌上被挤到一边去的奏折,眼皮子跳了跳:“这是什么?”
  “你之前不是不信余柏林的本事吗?自己看看。”封蔚抬了抬下巴,“我就说,他不比朝中那些自诩为大儒的人差。”
  不就是被那些大儒追着唠叨过几句,这么记仇。对封蔚十分了解的封庭,摇了摇头:“好吧,朕看看。”
  封蔚自己问着内侍要了杯茶,又把自家皇兄桌子上的点心端到自己面前,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好不自在。
  旁边内侍眼观鼻,鼻观心,显然已经习惯封蔚在皇帝面前“放肆”的模样。
  封庭一看,就看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间,道:“好吧,你说的没错,是朕小瞧他了。你要与他交往,朕同意了。若你觉得有必要,可以泄露身份。”
  “那好。”封蔚笑眯眯道,“余柏林虽然才华横溢,科举还是有所欠缺。我看他那老师水准还不如他,正想帮他重新找一个。”
  “随你。但不要太过插手。”余柏林所有关系早就呈到封庭桌上,陈磊、文成焯若知因余柏林原因已经皇帝面前挂上号,估计得对余柏林感激的作揖做个不停。
  “当然,若让那群人知道,余柏林的前途就坎坷了。”封蔚笑道,“我做事,皇兄放心。”
  封庭瞪了封蔚一眼:“朕从来不放心!”
  他低头继续看着余柏林的笔墨,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将与朝中拼尽全力一搏,有些事,该早做准备。
  ……京城中最近热闹一回。
  一个贪官被押解进京,一路游街而过,京城老百姓们准备好了烂菜叶子,给那贪官好一顿招待。
  “听说那贪官只是县令,家中已有良田百万顷。”
  “听说那狗贼勾结贼寇抢劫百姓,良田家产多是贼寇孝敬。”
  “这几年狗贼治下生灵涂炭,还有当地大族一起勾结,狼狈为奸。”
  “禽兽不如!”
  “该下地狱!”
  ……
  百姓们奔走相告,那贪官的罪行似乎人尽皆知。
  洪敏之接到求救的书信后,虽然对那昏庸无能,贪得无厌的族侄很不喜欢,但好歹是族中之人,如果任其被斩首,洪家全族似乎都很没面子。
  那洪县官最终只是免了官职,交了些罚款,就被释放了。
  这种事挺常见,洪敏之只是跟依附自己的人说了一声,就没再管。
  只是一个族侄,一个小县官,还不值得自己事事操心。
  所以当知道洪县官的罪名已经传遍京城,其被害百姓也已经进京,知道洪县官只交了点银钱就被释放之后,京城舆论沸沸扬扬,甚至编造歌谣骂他的时候,已经迟了。
  当有人敲响宫门外鸣冤大鼓后,一头撞死到大鼓上时,洪敏之冷汗直冒。
  谁在害我?!
  第九章
  晖朝在沿袭前朝官制的基础上稍微改变。六部之上取消三省,设内阁,有文辅大臣三名,军辅大臣三名。文辅大臣必从翰林院出,军辅大臣必从宗室出一名。
  辅政大臣中,在文辅军辅中各有一名为首辅,其余称次辅。
  文辅首辅为皇帝任命,军辅首辅直接由宗室担任。
  在皇帝勤政之时,内阁只是皇帝的智囊团;皇帝懈怠之时,天下权力基本尽由内阁掌握。
  洪敏之是谁?洪敏之即当今文辅两朝首辅,三朝元老。
  朝中纷争四起,政敌纷纷以洪县令之事向洪敏之发难。弹劾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桌案。
  最终这件事以洪县官被抄家,流放三千里,涉及此案四品以下官员有贬有谪,洪敏之自陈疏于管理族人,向皇帝请罪,被罚了俸禄结束。
  一场风波看似浩浩荡荡,结束之时似乎雷声大雨点小。只是当中情况,只有当中之人才有所了解。
  后续发展,和余柏林就毫无关系了。
  整件事所有人都以为是朝中高官之间、甚至皇帝也有参与其中的博弈,洪县令之事只是借口,其余被波及之人不过池鱼。
  虽然的确如此,但真正的导火索余柏林就被掩藏起来。其父被正名,也只是被人感叹一句捡了便宜。
  余家本家之人,和其他与洪县令勾结的当地大家族一起,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余家痕迹。余柏林早已经被分家,还是受害者,自然没他什么事。
  据说新任县令为了表示自己和洪县令完全不同,不然重修了烈士祠,还惠及了烈士的家人。
  听闻余柏林考得秀才,并且还是案首之后,新任县令觉得此子前途无量,为了示好,将余柏林母亲的名字列入贞洁牌坊上。
  余柏林听过之后,一声长叹。
  他祖父嗜酒好色,祖母年轻时就抑郁而亡,祖父在余父回归族中不久就亡故。余父倒有一庶弟在此次案子中流放,没上路几天听闻就病故了。余母过世之后,余柏林就央人把余父的坟移到了京城,合葬在一起。再加上余柏林早已和余家分宗分家,按照律例上来说,早和余家已无瓜葛。
  长辈恩怨,到此彻底终结。
  解决心底一大包袱,余柏林之后只需向前看。当前他手头大事,乃是入学。
  生员簪花游街之后,来到府学旁,提学朗声“新科生员到!”后,学宫朱门一扇一扇,由外及内,依次打开。
  朱门之内,小桥曲水之后,儒学大殿高立台阶之上,在碧空白日背景下,仿佛金光闪烁。道路两旁,七十二贤人雕像栩栩如生,仿佛对着新入生员微笑致意。
  余柏林等人垂首拱手行礼,在先贤的目光中,缓缓而行。
  此时,余柏林才有了作为古代读书人的真实感。
  在现代,即使再尊崇国学,再复古仪式,但比起古代来说,时代不同,社会背景不同,所谓复古,不过是个念想、一种传承。
  而现在,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