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罪条
  从朝班中站出来的人是许元辅,武则天听到这声音时,好奇多过于惊讶,两朝遗老在朝中威望甚高,先帝点评此人只用了四个字。
  惜言如今。
  记得上次听到许元辅开口还是三年前,因患喉疾难以出声,殿上君臣对答皆用奏疏,一个三年未开口之人突然说话,难免让武则天出乎意料。
  转身看向许元辅,那身素白的孝衣在尚红的唐廷分外刺眼。
  “今日是新君的登基大典,许卿身作孝衣怕是不合礼数吧。”武则天沉潜克刚道。
  “老臣这身孝衣为先帝所穿。”许元辅从容不迫。
  武则天似笑非笑:“许卿既然如此忠烈,当该让先帝知道,本宫就成全许卿这片君臣之情,登基大典之后,许卿就去昭陵为先帝守陵。”
  “老臣不去。”许元辅高声作答。
  武则天笑了,突然发现今天自己的话好像没有以往好使:“许卿是想抗旨?”
  “孝衣老臣为先帝所穿,同样也是为自己所穿,老臣说完该说的话,就准备赴死去侍奉先帝。”
  殿中鸦雀无声,武则天打量许元辅良久,这个三年没说过一句话的兵部侍郎,自己竟然一直低估了他的存在,沉默并不是无言,而是一种积蓄、酝酿,然后等待猝发的那刻。
  如今的许元辅落在武则天眼中,更像一把弓,一把蓄势待发三年,为的是箭发时能铮铮有力,直冲云霄的弓。
  只不过这把弓现在对准的是自己。
  “许卿倒是让本宫想到一人。”武则天处变不惊。
  “太后想到谁?”
  “楚庄王。”
  “老臣平庸无为,岂能与春秋霸主相提并论。”许元辅一脸谦虚。
  “许卿自然比不得庄王霸王,不过倒是和其有些相似,昔年楚庄王楚庄王继位三年,没有发布一条法令,左司马不解问起为何沉默无声,楚庄王告之城北山上有大鸟栖息,三年不展翅,不鸣不啼,就是为了等翅膀长大,虽不飞,飞必冲天,虽不鸣,鸣必惊人!”武则天和颜悦色道,“看来许卿今日也打算一鸣惊人。”
  “太后多虑了,老臣三年不言,是因为言无听者。”
  “现在有了,本宫与即将继位的新君,还有这满朝文武都能听,还是那句话,言者无罪,许卿大可畅所欲言。”
  “老臣想参一人。”许元辅单刀直入。
  “许卿想参谁?”
  “参太后!”
  ……
  殿中一片哗然,许元辅果真是一鸣惊人,一开口便令朝堂之中所有人惊愕不已。
  “放肆,太后敬你是两朝遗老,你却倚老卖老,以下犯上……”
  “本宫刚还教过陛下,要学会广开言路,多听逆耳之言,许卿既然能犯颜直谏,本宫也能海纳百川。”武则天打断李旦,幽幽道,“不知许卿要参本宫何罪?”
  许元辅连奏疏都没有拿,挺胸朗声道:“先帝雄才伟略,守业有功,开永徽之治,兴大唐之威,堪称古今罕有英主,然日有盈亏,月有阴阳,丰功之下难免憾事,恐会危急社稷千秋,老臣扼腕于朝危,引颈就诛直谏,唐廷之危,危在后宫,后宫之祸,祸在太后!”
  “本宫到成了许卿口中祸国殃民之罪魁。”武则天淡定自若,“许卿倒是说说,本宫有何罪能令社稷危在旦夕?”
  “太后擅弄权势,先帝在位时借其风眩之症,目不能视而大肆收权,并挟先帝以二圣自居,贻笑天下,掌权之后清剿异己,罗织大狱,而且任事率性,好恶无定。”许元辅大义凛然道,“此乃其罪一,刚愎雄猜!”
  此言一出,殿上没有之前的嘈杂之声,群臣埋头不语,这次不是忌惮武则天,而是许元辅说出了他们一直不敢说的话。
  李旦有些按耐不住,倘若只有许元辅一人还能治他以下犯上,可如今群臣皆沉默,万一被许元辅煽动后果不堪设想,极有可能引发宫变。
  “看来许卿参本宫的这条罪状说到诸卿心坎上了。”武则天环视一圈,依旧波澜不惊,“这第一条就让本宫成了恶贯满盈之人,倒是好奇剩下的三条又是什么?”
  “自太后把持朝政以来,滥用律法,威慑群臣以及天下万民,诸多酷烈律令,让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其循规蹈矩非出于守法,更多是畏死。”许元辅慷慨陈词,“老臣三年未言,怕的就是祸从口出,纵观这三年来多少曾经的功勋之臣死于太后之手,此乃太后其罪之二,严刑峻法!”
  “许卿是指摘本宫滥杀忠良?”
  “不是指摘,是太后多行不义之事,死于太后之手的良臣不胜枚举,就拿上将军李群来说,李家满门忠烈,父为皇室守京畿,子为社稷守国门,到头来又如何,太后只需一句谋逆便灭杀满门,人心何在?公道何在?”许元辅转身看向沉默不语的群臣,“李将军之祸尔等都有目共睹,遗孤李蔚就在这大明宫中被乱箭穿心,李家之殇便是尔等他日之鉴。”
  武则天无言以对,扪心自问自己愧对李群,但在皇室威信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
  “继续!”武则天声音稍沉。
  “太后任人唯亲,广织党羽,前有李义府、许敬忠之流,为太后揽权鞍前马后,不惜杜撰罗列罪名陷害元勋,导致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一干开国元勋相继被害,而太后借此扶摇直上,后又重用外戚,武氏子弟多把持朝中要职,幸有忠良之后与之抗争,并拟定《内训》和《外戚诫》压制武氏兴风作浪才确保社稷无忧。”许元辅慷慨陈词,“如今先帝龙御归西,大权旁落太后一人之手,长此以往外戚之祸怕是又会死灰复燃,此乃其罪之三,外戚专权!”
  “许卿大可不必说的如此含蓄,不妨直接将本宫与吕后相提并论便可。”武则天淡笑一声。
  “老臣后来细想,这倒也不能全怪太后。”许元辅指着殿中文武道,“太后这些年滥以禄位收百官之心,再挟刑赏之柄以御天下,可太后好好看看,殿上这些官员都慑于太后天威,可他们之中有谁是真对太后忠心不二?没有,老臣敢说一句,倘若太后一朝失势,他们便是率先向太后发难之人,想必太后对此也心知肚明,太后不是想启用外戚,而是根本没有可用之人,老臣看来太后可悲亦可怜。”
  “是啊,本宫的确可悲,世人说本宫知人识人,本宫还以此为傲,却从未看透过许卿,三年不鸣,这一鸣真让本宫刮目相看。”
  “老臣所说不过是肺腑之言而已,只是太后太久没有听到过真话,想来是有些不太适应。”许元辅声音高亢,面无惧色。
  “那许卿就把肺腑之言讲到底,最后,本宫最后一条罪状是什么?”
  “打压门阀,贬低士族,以开科取士为由提拔寒门士人,实则是广织党羽,太后此举有违古法礼数,导致礼崩乐坏,为限制门阀竟下诏禁止士族通婚,太后想要一人独大,只手遮天之心昭然若揭。”
  “本宫开科取士是为选贤,此举在许卿看来也是罪?”
  “那是太后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许元辅冷笑一声,转身大声对满朝文武道,“在下与诸位同朝为臣多年,这朝堂之上的何人不是门阀子弟,但诸位再往下看看,如今唐廷官员,寒门士人已占半壁江山,长此以往,这些人早晚会替代诸位,太后视门阀士族为眼中钉,待到这些寒门官员羽翼渐丰,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士族之祸便是诸位的前车之鉴。”
  殿内一片死寂,喧哗说明人心浮动,沉默反而更为可怕,因为没人知道沉默会在何时演变成爆发。
  武则天泰然处之,只是对殿下宫女道:“去上苑为本宫折一枝荆棘来。”
  等宫女领旨出殿,武则天慢慢走下高殿,同样是默不作声,依次走过每一名官员身边,力乘阳刚的威势让所过之处的官员头埋的更低,这些人脸上之前的彷徨瞬间又被敬畏所取代。
  殿上只有吴松鹤、曹密以及许元辅还高抬着头。
  “许卿能坦诚相见,本宫也就不诸多推诿。”武则天停在许元辅面前,“许卿慧眼独具,能列出本宫四大罪条,想来是对朝局了然于心,本宫有一事不明,还望许卿指教。”
  “老臣不敢领指教二字,但凡老臣知晓定知无不言。”许元辅一脸正气。
  “在许卿眼中,先帝可是昏君?”武则天单刀直入。
  “先帝英伟不输太宗和先贤明君,何来昏君一说?”许元辅掷地有声。
  “许卿执掌兵部多年,调露元年,唐廷可遇战事?”
  许元辅脱口而出:“西突厥大兵压境,裴行俭率军迎敌并一举破敌。”
  “永淳元年,又有何战事?”
  “东突厥反唐,薛仁贵统军击溃敌兵。”
  “户部尚书赫都!”武则天高呼一声。
  从朝班中战战兢兢走出一人,怯生生道:“臣在。”
  “调露元年到永淳元年,大唐可遇灾祸?”
  “共有两起,淮南道蝗灾肆虐,导致当年淮南各州县颗粒无收,万民饿死,险些引发民变,然后是黄患,大坝决堤水患一泻千里,下游尽是汪洋,十室九空,尸横遍野。”
  “两起天灾死伤多少百姓?”
  “难记其数,至少数以千万百姓受灾。”
  “调露元年起,先帝因操劳国事而忧劳成疾,以至血气亏损,风邪上乘,最终目不能视,头痛欲裂,那时唐廷风雨飘渺,外有蛮夷陈兵虎视眈眈,内忧天灾令百姓死伤无数。”武则天目光落在许元辅身上,“许卿口口声声忠于社稷君王,那时为何不见许卿力挽狂澜?许卿既然承认先帝是英主,为何在满朝文武之中找不出一名可托重担之人?”
  “老臣当时正在全力以赴筹措兵马抵御外敌。”许元辅据理力争。
  “许卿未免太高看自己,你所做不过是在遵照先帝旨意行事,是本宫选派的裴行俭破西突厥,也是本宫授命薛仁贵迎敌于云州,同样也是本宫通宵达旦举全国之力赈灾抚民。”武则天面无表情直视许元辅,“许卿指摘本宫刚愎雄猜,本宫不想,本宫倒是希望能在后宫安享富贵,但没人能帮到先帝,也没人能辅佐先帝,许卿可知先帝无人可托时的无助,可知本宫一介女流肩负国事的艰辛?”
  “太后此言岂不是蔑视满朝文武。”许元辅针锋相对。
  “是又如何!”武则天长袖一挥,“先帝病重那几年,若不是本宫力挽狂澜,这李唐江山怕早就败在你们这些碌碌无为的官员之手!”
  “太后息怒!”
  群臣见武则天震怒,悉数跪地请罪。
  “她在讥讽你们无为,你们却还让她息怒。”许元辅瞟了那些跪地的官员一眼,摇头悲怆道,“若先帝还在,见到眼前这幕不知该作何感想。”
  “再说你口中所谓的严刑峻法,本宫所杀者有几人是枉杀?长孙无忌恃宠而骄,不思君恩反而狼子野心欲要作乱犯上,此人不除社稷不稳,本宫依唐律治其罪有何不妥?”武则天声音越来越冰冷,“至于李群一事,本宫不妨直言告之,是,李将军是忠良,本宫的确将其满门屈杀,但本宫不悔,本宫在先帝灵前临危受命,确保李唐社稷无忧,但凡所有危及到社稷安稳之人,都是大唐的敌人,也是本宫的敌人!”
  “太后此言得更正一下。”曹密挺胸抬头,“该是所有与太后政见不合者,皆为太后敌人才对,太后既然已经只手遮天,自然也有指鹿为马的本事,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武则天根本不理会曹密,继续对许元辅说道。
  “至于你说本宫任人唯亲,启用外戚,武氏人丁单薄,能立于这个朝堂之上的也就武三思与武承嗣二人,他们可有做过半件违法乱纪,僭越礼制之事?”武则天不怒自威道,“满朝文武能同殿议事,为何他们就不能,是他们触怒了许卿,还是本宫无论做什么都难得许卿认可?”
  “是只有两人,不过武三思身为兵部尚书,掌控着唐突兵权,而太后又把持朝政,老臣不解,敢问太后一句,这社稷是姓李还是姓武?”许元辅冷声反问。
  “那就要看许卿敬忠的是谁。”
  “老臣自然效忠李唐社稷。”
  “你身前就站着李唐新君,却毫无君臣之礼,见君穿白,出言不逊,这就是许卿所谓的效忠?”武则天反问。
  许元辅抬头看了一眼李旦,顿觉理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时去上苑的宫女回来,带回一枝布满尖刺的荆棘。
  武则天不再与许元辅在敬忠这件事上争辩,声音稍有柔和。
  “许卿为本宫罗列的四大罪条,其中不乏无中生有,强词夺理之罪,这些罪条本宫不认,但有一条许卿还真说对了。”
  许元辅一怔,与曹密和吴松鹤对视,三人面面相觑,想必从站出来那刻起,三人都认为武则天会百般推脱,没想到她却当着满朝文武认罪。
  “哪一条?”许元辅诧异问道。
  “打压门阀,贬低士族,此事的确是本宫所为,禁止士族通婚也是本宫的懿旨,而且还是严旨!”武则天加重声音,“谁若敢触犯此律,满门连坐!”
  百官噤若寒蝉,而许元辅却心中大为不解,按说武则天该安抚群臣,收拢人心才对,当着百官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殿上皆为门阀子弟,这分明是摆明要与百官为敌。
  武则天何其通透精明之人,许元辅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武则天为何会说出对自己如此不利的话。
  许元辅抓到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太后此言,莫非是想对门阀士族赶尽杀绝。”
  “你以为本宫不敢?”武则天面若霜色,令许元辅都不由心中一惊,武则天环顾跪地群臣,“隋亡于暴政,更是亡于门阀之手,当年高祖便是凭门阀支持才一匡天下,隋朝这才亡了多久?门阀之祸难道又要重演?”
  武则天威严毕现,声音久久在殿中回荡,令群臣无人敢仰视。
  “你,你,还有你!”武则天步入朝臣之中,指着其中几人道,“不光是你们,朝中所有官员谁敢站出来说自己与其他同僚没有裙带之亲,你们相互通婚,以此巩固权势,倒是同气连枝,可这里不是宗庙,更不是祠堂,而是李唐的朝堂!巩固权势干什么?等着权势滔天之后来夺天下?”
  “臣等不敢!”群臣人人自危。
  “不敢?高祖起兵反隋时也不敢,也踌躇不前过,你们今日不敢,不代表日后不敢,九品中正制,让你们世居高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官员升迁,军国大事皆被你们把持在手,既然如此还要帝王有何用?”武则天直言不讳道,“太宗已发现门阀的弊端,一直想要解决,但门阀士族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想要解除此患并非一朝一夕之日,本宫不过想循序渐进摒除陋习,就因为触动了你们的权利所以执意阻止!”
  武则天说到此处,转身让李旦过来,指着宫女双手奉上的荆棘。
  “拿起来!”
  “……”李旦一愣,看了一眼布满尖刺的荆棘,不敢违抗武则天的话,伸出两指小心翼翼拈起。
  “本宫是让陛下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母,母后,荆棘上全是刺……”李旦大吃一惊。
  “这不是荆棘,是皇权!陛下不敢拿,就让本宫帮帮陛下!”
  武则天一把握住荆棘,刺瞬间陷入掌心,可武则天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竟顺着荆棘抹下,将上面的刺悉数折断,鲜血从指缝中流淌而出,将整根荆棘侵染成血红色。
  顾洛雪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武则天居然如此刚烈,就连许元辅和曹密还有吴松鹤也瞠目结舌。
  等到武则天的手松开,荆棘上已找不到半根刺,而武则天的手已血肉模糊,武则天双手将无刺的荆棘递到李旦面前。
  “陛下现在可以拿了。”
  李旦看着武则天血流如注的手不知所措,颤颤巍巍接过荆棘。
  “社稷之祸,门阀尤甚,士族就如同这根荆棘上的尖刺,会时时刻刻妨碍你掌控天下,一旦不慎便会被其所伤,本宫要做的便是帮陛下除去这些尖刺,以保李唐江山永固,本宫还要告诉陛下的是,自古江山都是血染,想要握紧皇权就得流血!”
  李旦震惊,一桩跪地:“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武则天转身再次看向殿下,只是眼中已无许元宏和曹密以及吴松鹤,神色又之前的威烈慢慢变的平和。
  “起来吧,本宫没有问罪诸卿的意思,只是想告诉诸卿,只有李唐社稷长治久安,诸卿才能共享安平,本宫开科取士不是为了接朋纳党,而是为了选贤择能,寒门也好,士族也罢,只要能为大唐敬忠都是良臣,本宫只是不想门阀陋习危及社稷,更没想过要对士族赶尽杀绝,隋亡的前车之鉴让本宫不敢掉以轻心,倘若有朝一日大唐再步后尘,覆巢之下无完卵,诸卿又岂能全身而退,本宫所做是为了李唐社稷,同样也是为了诸卿。”
  “太后高瞻远瞩,为社稷泣血,臣等誓无二心。”
  武则天抬手指着李旦端在手中的荆棘。
  “诸卿知道这荆棘有何用?”
  “鞭策罪徒。”有官员答道。
  “的确是用来刑处罪徒,不过荆棘还是一味药,可解毒疗伤,驱寒活血,荆棘不光是鞭打的利器,同样也是救死扶伤的良药。”武则天和颜悦色上前亲自搀扶起一名老迈的官员,“大恶大痛是其表,大善大和才是其性,本宫就犹如这根荆棘,为守社稷确是锋芒毕露,但心中对诸卿向来敬重依仗,大唐定会千秋万代,还望诸卿能荣辱与共。”
  武则天寥寥数语便让群臣归心臣服,顾洛雪看着武则天的背影,原先心中的怨恨有了少许消退。
  “许卿可还有话要说?”武则天云淡风轻。
  “太后巧言令色,岂是老臣所能及,太后口口声声是为社稷鞠躬尽瘁,但实则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一己私欲,老臣想让太后见一人,就是不知道太后敢不敢。”许元辅并不胆怯,依旧针锋相对。
  “君子坦荡,小人戚戚,本宫有何人不敢……”
  武则天脸上举重若轻的笑意在那人迈入含元殿的那刻凝固,进来的人莫约而立之年,脸颊有一半全是干硬的伤疤,一看便知是被大火所烧。
  顾洛雪瞟见武则天低垂的手抖动一下,一丝慌乱从她眼中闪过,面对许元辅、曹密和吴松鹤的咄咄相逼,武则天都能从容不迫面对,顾洛雪不明,为何那人一入含元殿,便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武则天瞬间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