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推断,贝尼村,独臂男子
  接到子爵的召唤,赫琳勋爵立即安排下后卫事宜,然后便匆匆随着传令兵来到了断头谷内。
  此时,谷中的血肉战场已大部分被打扫干净。罗言塔家族卫队的尸体被一具一具地排列成行、覆盖上粗麻布以待之后徐徐收敛;而盗贼的尸体则被远远丢作一堆,同时有士兵拾来大捆的柴木,看样子是预备直接焚化了事。
  “罗布森,眼下的情形你都看到了,有什么想法?”待罗瑟勋爵将大致情况告知赫琳勋爵后,子爵随即问到。
  “子爵,确如罗瑟勋爵所言,此刻我们若是打算继续追击,则必须分兵而行。只是这样的话,一些战损恐怕在所难免第二十章 推断,贝尼村,独臂男子了。”嗅着满谷的血腥气息,赫琳勋爵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摇摇头道。
  “是啊。”看来就连足智多谋的赫琳勋爵都没有办法,索尔克子爵也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说实话,面对实力不明的恶敌,不到万不得已索尔克子爵是绝不会同意分兵自弱的。但按照眼下的情形,如果放弃追赶,那就意味着给与这伙盗贼更大的流窜时间和空间,其后续可能造成的破坏性也就越巨大。
  闭目沉思,老头罕见得举棋不定。
  “子爵,下决心吧。”罗瑟勋爵抬头看了看空中朦胧的月色,终于忍不住催促道。
  “罗瑟勋爵,罗言塔爵士还是没有找到吗?”就在这时,摩里亚蒂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搜遍了全谷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踪影,倒是那些卫队士兵的尸体都已全数在谷中找到了。想来,罗言塔爵士是被盗贼劫持了。”罗瑟勋爵看了眼摩里亚蒂,答道。
  “谢谢您,勋爵。”摩里亚蒂微微一笑,接着转头向赫琳勋爵道:第二十章 推断,贝尼村,独臂男子“勋爵,我想请问一下,东南方与西南方的两条道路的沿途上,距离断头谷最近的农庄或者村子是哪些?分别属于哪个家族?”
  “东南方向上…是贝尼村,属于巴莱克家族;而西南方向上…是石桥庄园,属于…罗言塔家族…”说到这,赫琳勋爵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立即住了口,同时急急望向对面的索尔克子爵。
  “恩斯博格爵士,你的意思?”一阵压抑的沉默后,索尔克子爵前所未有地严厉地看着摩里亚蒂问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久居贵族上层的老人,哪能听不出摩里亚蒂的弦外之音。不过,摩里亚蒂的这个推断实在是有些“小人之心”了,其间甚至还可说夹杂了某些“恶意”的诋毁,所以除了索尔克子爵之外无人敢于匆忙接口。
  “尊敬的索尔克子爵大人,以及各位勋爵、爵士大人。”面对子爵的灼灼目光,摩里亚蒂没有丝毫慌乱,只是一脸正色的平静道:“让我们暂时抛弃各自的身份,中立地站在被俘的罗言塔爵士以及那些盗贼的立场上,假设一下…”
  “你说。”子爵缓缓点点头。
  “今晚,自奥格郡流窜而来的盗贼偶遇罗言塔家族的骑队,并在断头谷袭击了他们。根据谷内战场的情形看,盗贼的处境似乎并不十分好。他们不仅掠夺了受害者所有的财物、武器,甚至连战死的马匹骨肉都不肯放过。显然,这伙盗贼的给养颇为不足。”
  “不错。”罗瑟勋爵同意道。
  “而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并取得了一些宝贵的战利品后,盗贼们最需要什么呢?”摩里亚蒂设问道。
  “需要一个生火进食、修养生息的地方。”哈西斯爵士立即回答道。
  “不错,盗贼也需要吃饭,也需要休息。”摩里亚蒂向哈西斯爵士点了点头致意,继续道:“但是这些盗贼是刚刚才来到肯特郡的流寇,并不熟悉本郡的地理和环境,所以…”
  “所以他们就需要一个向导,带领他们找到最近的一处农庄然后攻占下来。”这时,索尔克子爵沉声接口道:“而俘虏便是最好的向导。我说得对吗,摩里亚蒂?”
  “这是符合常理的逻辑推断,子爵。”摩里亚蒂想要说出口的、以及打算说出口的,至此都已经说完了,随即他在马上向索尔克子爵欠了欠身,便不再赘言。
  “摩里亚蒂,不得不说,尽管这一逻辑推断相当令人不快和作呕,但却是最可能接近真相的。”大约有冷场了一分钟,索尔克子爵才冷冷开口道。
  “那么,子爵…”罗瑟勋爵与赫琳勋爵同时上前道。
  “我命令,新目标:东南方的贝尼村。五分钟后,全体出发!”
  “是,子爵大人。”
  统帅一声令下,整个联军队列立即又沸腾起来。除了留下小部分人员处理断头谷中的后事外,其他的贵族骑士和士兵们则纷纷重新上马、擎起火把准备进发。
  “摩里亚蒂,如果这一次你猜测错误,我和你的家族都必须向罗言塔做出正式道歉。”望了眼迅速整队完毕的联军,老头最后对摩里亚蒂道。
  “多谢大人信任。”摩里亚蒂向子爵轻轻一躬,随即一扯马缰,跟随着老头的背影急速往东南而去。
  乡野的夜,总是宁静而安逸的。辛劳了一天的农夫此刻正是瞌睡最香甜的时刻。即便是那些农家饲养的杂犬,在这样的深夜也大多呜咽着匍匐在自己的草窝里,不肯动弹。
  只可惜,这样的安宁,今夜必不属于贝尼村。
  当五个村中最强壮的男子被全部打倒在地、起身不得后,所有的村民,包括老人和妇孺,全都惊恐万分地被一把把带血的刀剑从自己温暖的家中驱赶出来,集中到了村前的打谷场上。所幸,当瑟瑟发抖的村民们不再作无谓的反抗,那些衣着肮脏、面貌陌生的盗贼便也没有再伤害什么人。
  “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把大家都吵醒。”
  站在众村民面前说话的是一个面容憔悴、胡须拉扎的黑瘦中年男子,嗓音低沉、沙哑。男子的上身着一领并不如何合身、且破损颇重的半身骑士铠甲,仅存的一只左手拄在一柄半人高的宽大长剑,站姿笔直。
  望着面前的这个独臂男子和周围的那些持刀强人,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我们需要一个过夜的地方,只待一夜,天明就走。所以,你们并不需要惊慌什么,但也不要制造某些不必要的、会令大家都感到不快的麻烦。当然,我们会留下一些钱,当作餐食住宿的费用。”独臂男子语气温和地说道,似乎并没有作为一个夜行强盗的觉悟和做派。
  “老…老爷,我们不…不收钱。”面对如此怪异的情状,贝尼村的老村长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勉强答话道。
  “我不是什么老爷…呵。”独臂男子摇摇头,落拓地笑着。
  “是…是…”老村长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不断点头。
  “带他们去谷仓,锁好门…记得留几床被褥。”独臂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摆摆手,独自转身离去。
  随即,一个手持短剑,身背一柄长弩的年青人带领着十几个手下将所有村民赶进了一座空出的谷仓里。在胡乱丢进了三床被毯和两个水囊后,谷仓的门被重重关上,随即闭紧锁死。
  锁住了村中的众人,盗贼们便在谷场中央升起几堆大篝火。
  面饼、土豆、甚至少许的肉肠和浊酒被盗贼们从一间间农舍中翻找了出来。
  然后,众人支起锅,煮上热水,将随身携带着的大块马肉、马骨丢入锅中。没过多久,整个贝尼村的上空就都被肉香所充满了。
  “百夫长,给。”
  待马肉煮熟,那个背弩的年青人便首先切下了其中最肥嫩的一大块,撒上些许粗盐,又带上几块面饼和一壶农家自酿的土酒,送到了独臂男子的身前。
  “谢谢,怀特,你也坐下一起吃吧。”独臂男子松开握剑的左掌,拿起一张干硬异常的面饼,轻轻撕咬下一块,面无表情地咀嚼了起来。
  “恩。”似乎早已习惯于首领的沉默寡言,怀特也在其身旁坐下身,用怀中匕首割下一长条正散发出滚滚浓香的马肉,用另一块面饼卷了从送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那些村民都安置妥当了?”只吃下了一块面饼和一片马肉后,独臂男子便不再动作,而那陶壶中的酒浆却连碰都未碰。
  “都好了。比利和阿肯守着谷仓呢。”怀特好容易吞下满口的食物,回答道。
  “没有谁坏了规矩?”独臂男子的左手又重新放在了缠着一圈圈黑色粗麻布的长剑剑柄上。
  “没!自从上次您一剑把温哥比那混球劈成了两片,就再没有谁敢乱来了。不过我瞧着有几个杂碎还是对村里的娘们起了点歪脑筋,只是硬憋着罢了。”说着,怀特似乎颇为不屑地看了不远处的篝火一眼,那里一小堆盗贼正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拼命吃喝,其中有不少人的眼神还不时瞟向关押村民的谷仓方向。
  “恩。”独臂男子点点头,低下头,无声轻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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