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姑娘家的手巾大多都会绣上一些和名字相关的物件,姓叶的会绣几片叶子,名字中带花的则会绣上相应的花,薛从安若是被江梨的绣帕砸破了脑袋,顺藤摸瓜找上门来问罪也不是做不到。
  至于问罪怎么就问得这么熟了,曾倩没兴趣知道。
  “不过我看这位薛大人对你是挺上心的。”
  江梨一愣,继而又看了一眼薛从安离开的方向,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虚。
  “说什么呢,不过就是碰到了打个招呼,你想多了。”
  曾倩便继续捂着嘴笑。
  “行行行,打招呼打招呼,回去吧,人都走不见了。”
  江梨越发讪讪,瞪了曾倩一眼,回屋里坐下整理晋阳公主的笔记。
  伴读这种生物,尤其是像晋阳公主这种完全不思进取生物的伴读,任务十分艰巨。
  江梨不仅身负给公主讲解先生白天讲过的内容的补习班老师职责,还要负责给公主整理笔记方便公主随时翻阅应付检查,当公主惹祸时,伴读要首当其冲为公主背锅,实在背不了的,就要替公主受罚。
  所以讲学时,往往是公主随意发呆,伴读比公主要认真百倍。
  “女官所司籍江梨?”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江梨桌前敲了敲。
  正伏案奋笔疾书的江梨呆呆抬头。
  年轻的教习夫子长了一张典型的读书人的斯文脸,清高无比,却又在一群皇室贵胄的锻炼下,生生练出了一些平易近人的气场。
  江梨赶紧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已经有些皱巴巴了的衣服,又抹了抹头发。
  “见过先生。”
  夫子笑了笑,一口白牙差点没闪瞎江梨的眼睛。
  “女官不用见外,我是张大人身边的从教,柳青阳。”
  于是江梨更加紧张了。
  别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她还不知道么。
  今科的状元爷啊!
  当年她翻来覆去在柳青阳和薛从安中间选来选去,最后终于因为河东柳氏好歹也算是世家中的末流,虽然柳青阳在柳家不算什么特别高的出身,但背景家世摆在那里,不是她能高攀的,才忍痛放弃,转而一心一意拿下薛从安。
  不过这位状元爷最后娶得是真的不错,尚了崇安郡主,一举从高门庶子变成了皇亲国戚,可谓是飞上枝头的典范。
  救命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啊,几辈子都没瓜葛的人……
  第28章 指使
  “那张山水娱情我看过了,意境幽远,堪称国手。”
  柳青阳看着江梨的眼神,活像看着一枚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小心翼翼而又欣赏无比。
  “江女官能有如此才情,屈居女官所,着实委屈,那幅画我已拿给掌正看过,掌正也十分欣赏。”
  江梨狠狠打了个寒颤。
  天地良心,她最擅长的不是作画,而是以假乱真画出所有薛从安曾今画过的画啊……
  不要问她什么山水之雅,什么诗画之妙,她不懂啊。
  “大人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柳青阳的目光越发热切。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而且还如此谦虚低调,简直就是掌正口中的道德楷模啊……
  最妙的是,这还是个姑娘,绝不可能当朝为官,对自己的仕途升迁绝无影响。
  那幅画最初其实是先入了掌正的眼,然后才拿来给自己观摩欣赏,但能卖人情的事情,柳青阳也不会放过。
  一句话的事儿么,以后江梨还能考证到底是谁先欣赏自己那幅画的么?
  “江女官无需太过谦虚,掌正也说了,那幅画情思绵长,求而不得,又兼有山水雅情,实为妙作。”
  江梨:“……”
  薛从安对那位嫡小姐,可不就是情思绵长求而不得么,掌正大人好眼光啊。
  柳青阳又狠狠夸赞了几句江梨才情过人云云的话,才心满意足的让人去喊公主们回来重新上课。
  “刚刚你跑哪儿去了。”
  晋阳公主一沾椅子就瞪了江梨一眼。
  “你学学隆昌公主身边那位,那机灵劲儿,要什么都不用吩咐,眼神还没过去,那位就自己颠儿颠儿送上来了。”
  江梨对比表示十分委屈。
  是你说我这身衣服太破,站在你身边太碍眼,所以才放任曾倩把自己扯走的啊……
  临走时你不是还说没换好衣服之前千万不要过多在你身边晃荡,免得沾脏了你的审美品位么。
  “我倒是要看看二姐是想闹什么幺蛾子了,这么护着一位伴读,进了宫,还当自己是家里那个千娇万宠的小姐呢。”
  晋阳公主也就是抱怨两声,到底没有过多纠结江梨究竟跑哪儿闲逛去了,话头一转就到了别处。
  “回头你和那位卢伴读多结交一下,也好打听点东西回来。”
  这回倒不用江梨开口了,一边侍候研墨的画夜都听不下去了。
  “公主,您和隆昌公主一直关系一般,想来那位伴读也会防着江女官的。”
  晋阳公主狠狠瞪了画夜一眼。
  “要你多嘴,我乐意,打听不出来,我恶心恶心她不行?”
  江梨:“……”
  这都什么人呐!
  “画夜姐姐,刚刚是怎么了,公主怎么这么生气?”
  柳青阳恰到好处的讲了个故事,总算把晋阳公主的注意力扯开去了,江梨偷偷扯了扯画夜的袖子,打探情报。
  “哪天没点这事儿,那位卢小姐的脾气都快赶上公主的架子了,好像天底下就只有隆昌公主一个主子,其他的人统统都没放在眼里。”
  江梨点点头表示受教。
  从她和那位卢小姐的接触来看,这位主儿确是有点小清高的,平时眼高于顶看谁都是从眼角里看,不过才情是真好,太子似乎也挺吃她这一套的,每回都要巴巴的往上凑。
  只是自己要怎么去和她打招呼啊……
  “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哟。”
  画夜抬头瞄了一眼,确定自家公主正很认真的听柳青阳讲故事,便偷偷往江梨身边凑了凑。
  “我家公主啊,虽然是平时是有些忙,但先生交代下来的东西,能自己做的就一定会自己做,实在是那些浪费时间的抄抄写写,才会让伴读代笔,可我听说啊,隆昌公主身边的那位卢小姐可是聪明得过了头,上次先生交待的德情赋,都是卢小姐帮公主写的呢。”
  江梨侧头,瞟了一脸八卦的画夜一眼。
  后者似乎毫无知觉,依然在兴致勃勃的传播谣言。
  “张掌正可是最讨厌有人捉刀代笔的呢,要是那篇赋写的不好也就算了,可偏生卢小姐太聪明了,柳先生看了都说是上佳之作。”
  江梨呆呆的哦了一声。
  所以呢?
  她是能去检举卢小姐代笔啊,还是能去揭发公主舞弊?
  画夜是上下嘴皮子磕一磕的事儿,到时候柳青阳随便问一句证据呢,她就得背上个背后嚼舌头根子嫉妒前辈构陷公主的罪名。
  这锅她不背。
  “那卢小姐的才思当真不错,真不愧是范阳卢氏出来的小姐。”
  江梨默默避开画夜的重点,反过来还夸赞了卢小姐一句。
  晋阳公主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画夜,后者赶紧坐直身子,专心研墨。
  “下学之后你不用伺候,回重芳宫还是女官所,你自己决定。”
  伴读不是宫女,没必要贴身服侍,但若是能得公主青目,也是可以住在宫中的。
  当了伴读还回女官所,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晋阳公主话中的意思非常明确。
  江梨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隆昌公主,然后冲晋阳公主笑得十分憨厚。
  “下官对公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回女官所要走的路,恰巧路过二公主的寿华宫,下官斗胆,和公主讨半天假,回一趟女官所收拾东西。”
  晋阳公主满意了,下学时随手丢了一串玛瑙手串给江梨。
  隆昌公主缠着柳青阳问问题,连带着卢小姐也落到了后头,晋阳公主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摆驾回宫,留下江梨一个人,站在宫学的门口,拿着一串红玛瑙,如丧考妣。
  麻麻,我不想去见卢莲枝啊……
  “怎么,得了赏你还不赶紧追上去谢恩?”
  皇子下学比公主稍晚一些,江梨避过了太子的仪仗,躲过了五皇子的侍从,还是漏了一个无人伺候的易北。
  连日不见,易北的气色好了不少,衣服也不再是破旧不堪,绣纹上的麒麟完整的露了出来。
  江梨再也装不下去了。
  “下官见过皇子殿下,殿下千岁。”
  她前几次和易北见面那都是非正常状况,相信易北也不会喜欢她当众提起。
  易北果然满意的笑了笑。
  “晋阳公主嘴虽然毒些,但性格还是很护短的,你待在她身边应该不错,怎么,你好像不乐意?是哪里得罪公主了么?”
  江梨蔫头巴脑的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公主身边的画夜说隆昌公主上次作赋找伴读代笔,公主让我去和隆昌公主的伴读套套话,然后揭发公主作弊的事。”
  虽说皇子公主是一家,但很明显易北是个意外,江梨也便没打算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