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领导(一)
  我看着坐在我前面的孙德标,怎么也无法将他和电话里那个苍老的声音联系起来。
  那天我和肖剑飞照着报纸上的号码打了过去,不久就有一辆小车来到我们的藏身之处,我和肖剑飞躲在暗处观察,从车上下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路灯昏暗,看不清那人的样子,那人看了看四周,也不着急,只是熄了车灯靠在车门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等了约莫半小时,我们见四周确实没有什么埋伏,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等走到那人身边,看清了对方的脸,忍不住一声惊呼,这个在车外等候我们的人居然是眼镜,也就是毕通。
  我一把抓住毕通的手,正要开口询问韵韵的下落,毕通对我使了个颜色,示意我先不要开口,我愣了一愣,他打开车门示意我坐进去,这时我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司机。
  毕通让我坐在后排,肖剑飞坐在司机边上,他则坐在我的旁边,刚一坐稳,他从口袋里掏出两盒东西,给了我和肖剑飞一人一盒,说:涂在脸上,会有点痛,一会就好了。
  我问:什么东西?
  毕通淡淡的说道:化装用的,你涂上去,会暂时改变脸部的形状,应付公安的检查没什么问题。
  肖剑飞哇了一声:那不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易容丹了?
  毕通笑了笑,没有说话,我想了想,觉得他没必要骗我们,于是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仿佛是一瓶常见的胶水,毕通说:倒在手上,直接抹在脸上就行,和洗面奶一样的用法。
  我将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直接抹在脸上,只觉得凉飕飕的,过了一会,脸上就开始发热,脸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收缩移动,一阵阵的疼痛传来,但还能忍得住,过了一会,疼痛过去,毕通说:好了,你们互相看看吧。
  司机将车里的灯打开,我和肖剑飞互相看了一眼,肖剑飞的脸型已经完全改变,本来他是国字脸,但现在脸型却被拉长,两颊显得略瘦,虽然这个药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骨骼,但能暂时强行的改变脸上的肌肉位置,因此还真不容易认出他的本来面目。
  我看不见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只是听肖剑飞自言自语了一句:靠,还好寒子没这东西,不然以后还怎么敢和他一起出去泡妞?
  汽车快速的往前行驶着,我问:这是要去哪里?
  毕通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的这句话让我火冒三丈,什么事都要搞得神神秘秘,我正想反唇相讥,突然前面司机座位上突然呼的一声蹿出一条蛇,一动不动的盯着我,这条蛇的样子我倒是认得,是出了名的眼镜蛇,我吓得一声大叫,肖剑飞被我的叫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也是一声怪叫,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咚的一声脑袋撞在了车顶上。
  那条眼镜蛇显然受过训练,我们这样大的动静都没有让它发动袭击,毕通嘴里轻轻的嘘了一声,那条蛇嗖的一声又缩了下去,这一次我们看清楚,原来它是躲在司机的座位上,我们马上对那位司机大生敬畏之心,肖剑飞更是尽量远离他,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门上,但那个司机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依旧专心的开着车。
  有这条蛇在这里,我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但肚子里早就破笔筒、烂笔筒的骂了开来,看肖剑飞的样子,心里肯定骂得比我更要精彩,只怕不但痛骂笔筒,连做笔筒的竹子这下也一块遭了殃。
  我正在满肚子痛骂毕通,突然觉得大腿上发痒,心里吓了一跳,以为是那条蛇爬到我的腿上来了,低头一看,毕通的一只手正在抚摸着我的大腿,这一下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将身子往外缩了缩,毕通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看他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色迷迷的神情,反倒有几分焦急和责怪,心里一愣,就在这时,他的手又摸在了我的腿上,这次我终于感觉出来,原来他是在我腿上写字。
  车厢里的灯开着,我正要低下头去看他写些什么,毕通突然停下了动作,我一愣,一抬头,发现司机正将前面的后视镜调了一调,我看了一下,这个角度应该更利于司机观察后座的情况,我立刻明白毕通是不愿让司机发现我和他的这些举动,于是故意打了个呵欠,说:师傅,能不能麻烦你把灯关了,我想睡一会。
  司机哼了一下,灯却没有关,显然他是想随时观察着我的动静,我心里苦笑一声,只能闭上眼睛假寐。
  毕通的手又伸到了我的腿上,这次我不敢有所反应,静静的注意他的笔画,好弄清楚他写些什么。
  毕通显然也怕写得快了我会感觉不出他写些什么,一笔一划写得很稳:你女朋友现在很好,不用担心,但到了那里你一定要配合我,不然她就会很麻烦。
  我心里一跳,连忙伸手在他腿上写道:她在哪里?
  毕通写道:等事情做好了,你自然会见到她。
  虽然车厢里的灯开着,但我和他的手放在座椅背后,司机就算有后视镜也看不见我们的这些小动作,我和毕通用这样的方式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再也不对我透露更多的信息,只是说一切要配合着他行事,之后任我如何催问他都不理我,最后甚至干脆缩到了门边将一个屁股对着我也假装睡觉,偏生我又不能明目张胆的问他问题,恨得我当时就想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踢上一脚。
  汽车一路行驶,我在颠簸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汽车开向什么地方,只记得中途依稀好像有人来检查,看了看车厢也没说什么,我那时还担心会检查身份证,但看毕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就算真的检查身份证他也有办法应付。
  如此行了大约有5个小时,天已开始蒙蒙发亮,我们一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肖剑飞第一个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看他满眼血丝,显然昨天晚上被那条蛇吓得没睡好,毕通打开车门,我也跟着下来,他对我使了个颜色,我知道是提醒我记得在车上说的话,点了点头,示意我知道了,不管他要我做什么,韵韵在他手中,我都只能照办。
  司机在前面带路,我和肖剑飞夹在中间,毕通跟在后面,我已经发觉,毕通虽然和司机是一起来的,但看样子两人并不一条心,司机倒像是在监视毕通的一举一动,想起毕通在我腿上写的字,我知道其中肯定有隐情,但无法开口询问,只能闷声跟着司机一路往前走,气氛极为压抑沉闷,就连肖剑飞这样的人也开不了口说话。
  汽车是停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门口,我看了下,上面写着怡水苑,也不知道是哪个省市的。
  司机带着我们走了不远,走进一幢单体别墅,里面是一个极大的客厅,起码有300多个平方,我和肖剑飞正在东张西望,一个声音说道:你们来了,坐吧。
  客厅里本来是没有人的,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们吓了一跳,客厅实在太大了,隐隐的传来了回声,我心里无端的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个说话的人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转头看向肖剑飞,他脸上也露出了和我相似的神情,我心里突然一动:肖剑飞这个人可能见了曼巴神蛇还有点害怕,但是对人却从来没听说过他会害怕谁,怎么现在会和我一样连面都没见就觉得对方高高在上了?
  两人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坐在轮椅上,在他身后一个人推着他走了出来,我眼角一跳,那个推轮椅的人我太熟悉了,是已经发疯了的王文生,他现在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低着头站在年轻人背后,一副温顺的样子,原先身上的商人味已经荡然无存。
  我心中的惊讶还没过去,突然一副更令人目瞪口呆的场面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跟在王文生后面出来的是无数的眼镜蛇,每一条就昂着头吐着信子,但这些眼镜蛇的出场却显得极有秩序,就好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我和肖剑飞的脸色都吓得白了,从来没有见过有那么多的毒蛇同时出现在一起,这时两条腿发软,几乎快站不住了。
  那轮椅上的年轻人似乎很高兴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微笑着不说话,好一阵子才开口道:我的这些神龙卫还不错吧?
  他一开口我们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正是电话里的那个自称是30多年前神秘失踪,后来又老死在精神病院的领导孙德标,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可能还是如此年轻?
  唯一让人觉得他还是一个老人的,就是那苍老的声音。
  我看着面前的孙德标,心里那种想对他顶礼膜拜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致完全忽视了他相貌和年龄之间的不符,过了好一阵子,那种强烈的感觉才渐渐淡去,孙德标一直注视着我表情,见我脸色缓和下来,对我微微一笑,但我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极强烈的失望。
  孙德标笑道:你不用怀疑我的身份,我就是孙德标。
  我知道你很好奇为什么我还会这样年轻,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这是一个令世界都会震惊的发现,现在除了我,谁也没有资格拥有这一切。
  说到这里,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得意之情。
  我和肖剑飞对望了一眼,心里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他和眼前的孙德标同样的年迈,但也同样的年轻,甚至比他更要健康强壮,起码以我和肖剑飞两个人都无法将他拦下从他手中抢回我母亲的日记,但我们只是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说出口来,这里对我们而言,太陌生太危险,能够少说话就尽量的少说几句。
  孙德标笑了一阵,看着我说:你看看我的这些神龙卫,有什么感觉?
  他一脸的倨傲,牢牢的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想要看透我心里想些什么。
  这令我心底产生了极度的反感,但不得不说这些蛇被他训练得极为听话,此事天气已经颇冷,也不知道何以这些蛇不躲起来冬眠。
  我正要开口,只听肖剑飞叫道:靠,西毒欧阳锋啊!
  我愣了一愣,孙德标一脸的愕然,转头看向肖剑飞:你说的人是谁?
  肖剑飞满脸正色:他是南宋时期西域白驼山的掌门人,最擅长用毒驱蛇,绝对的牛逼。
  我心里一乐,显然肖剑飞也是看不过孙德标的样子,所以出口讽刺,正要接口,肖剑飞摇了摇头道:其实也不一定,毒龙尊者蛇岛上的毒蛇也会列队引接金世遗,非独是欧阳锋才有这样的本领。
  孙德标脸上更是一片迷糊:毒龙尊者,那又是什么人?
  肖剑飞说得兴起,马上又道:就算是丐帮的弟子,也会这些驱蛇的玩意,当年就曾经困过逍遥派的丁春秋。
  孙德标被肖剑飞说的越来越迷糊,自言自语道:这些人是谁?
  我怎么一个都没看过?
  我已经被肖剑飞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看毕通和王文生,都是一脸通红,虽然不至于笑出来,但都低着头,显然憋得也不轻松,只有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司机脸上神色不变,只是看他的眼神,显然这幅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孙德标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居然没注意我们的表情,笑了一阵,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只要是五十岁以下的中国人,只怕没有一个是不知道金庸大师的,就算没有看过他的书,也应该从铺天盖地的电视连续剧中接受过教育了,就在这时,我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看了看孙德标,终于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我注视着孙德标,只听他还在自言自语:不可能,他怎么会不告诉我?
  绝对没人可以这样的!
  绝对没有!
  不对,难道是,难道是突然他提高了声音,大吼了一声:难道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人这样做了?
  他的这一吼极为大声,整个客厅不住的嗡嗡作响,我脑中突然一闪,孙德标的话让我想起母亲日记上写的不要让他们重来一次,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母亲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孙德标的话却让我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里面或许会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