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教育
  她并不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而羞于带他出门,只是因为担心他影响了孩子们的学习,庄立军觉得她的反应很奇妙,一向心如止水的他,有一股隐隐的躁动,她越不想带他去学校听她上课,他就越想去。
  “我悄悄躲在教室外面,保证不影响你们上课。”他态度坚决地保证。
  “怎么保证?你这身军装这么显眼,想躲都没地方躲啊。”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小巧的牙齿,显得格外可爱。
  他又莫名其妙红了脸,“我是侦察连连长,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这身军装也穿不住了。”
  她半信半疑,虽然她的父亲过去是军分区司令,可是她懂事之后,军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她压根就没弄明白过侦察连是种什么样的存在,看他这么嚣张的样子,似乎侦察连连长还挺牛掰的。
  “行,那就跟我走吧,你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要装作不认识你啊。”她答应得很爽快,开玩笑似的威胁了他一句,惹得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纹。
  她暗自吸气,这个庄立军未免也生得太好了些,不笑的时候是禁欲系高冷男神,笑起来的时候又如春风拂面,连她这么铁石心肠的人都被他的浅笑微微一暖。
  妖孽妖孽,实在是妖孽,她摇摇头,努力将他刚才的样子甩出脑海。
  帮她代课的赵一德自从知道刘好好把转正的名额让给自己后,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过去见到她是闷不吭声,爱答不理的,现在为她代课却无半点怨言。
  他内向木讷,对刘好好的感激不会用什么浮夸的言语来表达,但是在平时的工作中,却是尽可能地照顾这位小刘老师,今天上午他虽然在两间教室里来回跑,但没有半点怨言,见到刘好好还不住地安慰,“刘老师,你慢点儿,不急的。”
  “谢谢赵老师!”刘好好冲他笑道。
  “当不得当不得……”赵一德连连摆手。
  唐明亮感动于她先人后己的高尚情操,对她三天两头请假往公社上跑的举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常常和赵一德一起给她代课。
  她虽然舍出了一个转正的名额,却得到了这两位的善意和照顾,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不过她的学生可就不买账了,赵一德寡言少语,上课只会照本宣科,过去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大概觉得上学就是这么一件无聊的事情。
  可听刘好好上完课之后,再去听赵一德和唐明亮的课,反差太大了,他们哪里还听得下去,整个教室闹腾得不像话。
  赵一德将为首的几个男孩子叫上讲台,又是罚站又是打手心的,才把教室里乱哄哄的气氛给压制住了,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是低年级的孩子,翻不出什么大浪,要是再大一些,还真治不了他们了。
  刘好好一走进教室,气氛瞬间不同了。
  “老师,赵老师又打我们的手心……”小男孩儿们伸出手,可怜兮兮地给她看被打得通红的手心。
  “很疼是不是?”她弯着腰,平视这些孩子们。
  “嗯!”男孩儿们委屈地点头,小刘老师从来不罚站,更不会打他们手心。
  “赵老师不会无缘无故罚你们,你们刚才都做些什么了?”她好笑地看着他们,不带任何责备的味道。
  “我就折了一只纸飞机……”
  “老师,他把纸飞机扔赵老师脸上了……”一个小女孩坐在座位上,快言快语地答道,惹来了一阵哄笑声。
  男孩儿却一脸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刘好好倒也不生气,笑着摇摇头。
  “来,你到讲台上来,给我们当几分钟的小老师。”
  小男孩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刘好好坐到他的位子上,看着班上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皮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顿时慌了神,小脸涨得通红,嗫嚅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好好坐在位子上不紧不慢地折了一只纸飞机,朝他的脸飞了过去,小男孩看到了她的动作,本来想躲,却因为太过紧张,竟然没有躲过去,被纸飞机砸了个正着。
  全班的孩子们都哄笑起来,觉得他的模样实在是蠢毙了,小男孩被孩子们一笑,窘得满脸通红,眼眶中也蓄满了泪水。
  刘好好这才走到他的面前,半蹲着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很难受?”
  小男孩委屈地点点头,眼泪要掉不掉十分可怜。
  “刚才你拿纸飞机扔赵老师的时候,他也像你这么难受,你先回座位上吧,”刘好好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我今天要教你们的就是这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能要求别人去做。今天你们知道了站在讲台上,被人扔纸飞机的感觉不好受,下次就不要对别人做这样的事了。人和人之间,必须要懂得互相尊重,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刘好好很少这么严肃,更是第一次冒着风险在黑板上写下了孔子的名言,明明知道这样大喇喇地写出这几个字,实在不够谨慎,有违她一贯的风格,但她还是忍不住。
  这些孩子是可怜的,他们不像她那个年代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接受信息大爆炸的洗礼,父母生怕他们输在起跑线上,变着花样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
  而对这些孩子来说好好学习文化知识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生产队里适龄的孩子一百多个,也只有几十个来学校读书,其他的孩子连认字的权利都被父母剥夺了。
  何况农村小学的老师本来水平就不高,勉强认得几个字,照着课本教他们念而已,他们的父母长辈又成天忙于生计,而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没有太多的机会教导他们怎么为人处世。
  但是只有先做人,才能学做事,面对她的第一批学生,也许是最后一批学生,她已经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也许她不能教给他们太多的东西,但她会尽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