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开始还好些,到了后面持久力不足,只好说闲话转移注意力:“听说王爷常呆在蜀中,那边的火锅好吃吗?”
  “...罢了。”
  “蜀地的姑娘漂亮不?”
  “...没注意。”
  “小伙子俊不?”
  “......”
  她问完才觉得自己问的不妥当,讪讪一笑,随意扯了个话头“王爷看过西游释厄传吗?”
  幸好豫王很配合地道:“看过。”
  她脑子邪光一闪:“你看咱们这样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说完才觉得不对,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豫王怔忪一瞬,又笑意盈盈:“像。”又挑眉古怪笑道:“你想让本王当你媳妇?”
  沈琼楼:“...不敢。”祸从口出啊。
  豫王见她小巧的耳朵又抖了抖,凑过去似含非含地贴住圆润的耳珠:“想想也可以。”
  沈琼楼身子像是通了电一般,生生打了个激灵,险些没把他扔下去:“王爷...不要这样!”
  豫王变本加厉地贴在她耳边呢喃:“怎么样?”
  沈琼楼觉得背的不是媳妇,是五指山,还是个特别要命的五指山,她黑着脸道:“您能不能离我远点!”
  豫王见她眉间带了几分薄怒,显然是真有恼意,这才缓缓离远了些,嘴里不慌不忙说着正事:“这回佛寺既然有人敢安排火药,想必不是偶然,只是不知道针对谁了,万一路上遇见人埋伏怎么办?”
  沈琼楼没好气地道:“您是君我是臣,遇到这种事儿我自然得挡在您前头了。”
  他眯了眯眼,目光凝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神情却难得温缓下来。他静默了片刻,让气氛也暧昧不明起来,半晌才轻笑一声:“君臣?不是媳妇吗?”
  沈琼楼:“...”她还是老老实实爬坡吧。
  其实两人摔下来的距离并不长,所以这斜坡虽然陡峭,但也不是很长,就是如此,她背着个人上去到了最后也几乎是手脚并用,终于上去了之后几乎是累瘫在地上。
  本以为今天已经够惊心动魄的了,但没想到最惊心动魄的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背了一路的伤残人士安安稳稳地两腿落地,又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
  沈琼楼:“...”日了哮天犬了!
  豫王见她瞪圆的眼睛,勾唇一笑,难得解释道:“方才掉下来的时候确实崴了一下,不过休息片刻也无事了。”
  他偏了偏头,浅笑道:“你方才那般热枕,本王也不好明着拒了你啊。”
  她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就当臣对长辈尽孝了!”
  他噎了下,又从袖子间取出竹筒,几道烟花立刻在天上炸开,又转头向沈琼楼道:“从这边上离寺里反倒远了,不过无妨,皇上想必也派兵过来了。”
  沈琼楼正在给自己做精神缓冲,他说完话没多一会儿,就有十几个暗卫好手不知从哪里赶了过来,跪在他身前请罪:“卑职该死,护主不利,请王爷降罪!”
  豫王转头瞧了眼正在承受新一波精神冲击的沈琼楼,他心情尚好,淡淡道:“这回有人相助,下不为例。”
  沈琼楼的玻璃心叮铃哐啷碎一地,冲口道:“您既然能找人来救,何必要为难臣呢!”
  豫王装模作样地思考这个问题,又勾唇笑道:“给你个兜搭本王的机会。”
  底下跪着的暗卫面面相觑,齐齐闭了嘴,虽然自家主子散漫惯了,但对女子向来都是冷脸,没见过这般撩拨调弄的。
  沈琼楼也跟着闭了嘴,坐在原地背着八荣八耻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恨恨地想,早就该知道,豫王这种老司机肯定不是这么容易翻车的!
  豫王伸出只白洁纤长的手:“地上凉,小心坐病了。”他见沈琼楼不理她也不着恼,伸手把人拉了起来。
  沈琼楼被他拉着起身,他垂下眼脸看她,长睫半覆着烟媚的眼睛,又轻轻抬手,身边的暗卫立刻识趣地退远了。
  她把玻璃心勉强粘起来,脸上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拧眉道:“王爷,臣家里人还等着,臣要先回去了。”
  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她走了,伸手轻柔地帮她拨开散乱的鬓发,耐心把发间夹着的草叶取下来:“总这么王爷王爷的,难道我没有名字吗?”
  他倾身仔细瞧着她:“你知道我的名讳吗?”
  沈琼楼狐疑道:“豫王啊。”
  他默了下:“...那是封号。”
  沈琼楼当然知道这是封号,她还知道皇帝的名字嘞,她敢叫吗?她低头撇嘴:“臣知道这个就够了。”
  “不够。”她腰间一紧,猝不及防地被拥进怀里,脚尖离地,鼻端满是龙涎香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女孩抬起桃花眼看着他,眼里满是困惑和惊愕,扬起嫣红润泽的唇:“我叫,殷卓雍。”
  ☆、第27章
  他声音只是轻轻的,却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刻在她心里。
  沈琼楼闻着他身上的清雅的香气,脑子咣咣乱响,嘴却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殷卓雍。”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用力挣扎着退开几步。
  他似是有几分满意,倒也没为难她,任由她脱身。
  旁边的暗卫惊得瞪大了眼,见两人诡异又突如其来的亲密姿态,慌忙地又把头俯低了些。
  沈琼楼不知道他为啥突然告诉自己名字,敷衍道:“王爷不愧是王爷,这名字起的真好,一听就知道是天潢贵胄。”她顿了顿,抬眼看着他:“臣能回去了吗?”
  为啥明明她干了大把的体力活,现在想走还得征求他的意见?!
  殷卓雍笑了笑,正好暗卫换了辆新马车过来,他拉着她上车:“天黑了女孩子不好走夜路,我送你下山。”
  沈琼楼虽然对他的理由很不以为然,但想了想,也没拒绝,反正马车可比两条腿快多了:“那臣就多谢王爷了。”
  马车内宽敞的堪比一座移动的房子,锦缎迎枕堆叠着,上头吊着明晃晃的琉璃灯,里头处处都是描金绘彩,精致又舒适,虽然豫王人是直男,但这品味一点都不直男。
  他知道别人不说话,沈琼楼也不会主动开口,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她日常喜好,又偏头看着她身上灰扑扑的衣裙:“可要我让人给你取套新的衣裳过来?”
  沈琼楼老实摇头道:“回王爷的话,不用了,臣到家再换也不迟,在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方便换。”
  她一口一个王爷臣的,让他有些不称意:“乖乖,你是不是忘了你该叫我什么?”
  沈琼楼还以为他一下午都没发作,已经把这事儿忘了,被生生噎在那里半晌,才别别扭扭地开口:“...叔叔。”
  他人凑近了些:“这么拧巴做什么,叔叔对你不好吗?”
  沈琼楼强忍着把他的脸按开的冲动:“不是,叔叔很...很慈祥,是侄女没叫习惯。”
  他被她的用词顶了下,体会到什么叫自讨苦吃,轻声重复:“慈祥?”
  沈琼楼大概知道哪里戳到他的肺管子了,小心换着用词:“那...和蔼?慈和?祥和?”
  他无言地看着她,正想开口,就看见她掀开轿帘子惊喜叫了声:“周管事!”
  周管事半天找不着人,急的满头是汗,冷不丁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惊喜望过去:“三姑娘!”
  沈琼楼向豫王匆匆道谢就跳下车,轿帘被掀开,显得里头空荡荡的,山里的凉风吹了进来,他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敲了敲车板,立刻有暗卫跟了上来等着吩咐。
  “好生跟着沈家三姑娘,看她安全入府了回来报给我,不要让人发现了。”
  底下人摸不准主子的心思,但也知道自家主子这般明显是上了心的,忙不迭地吩咐人去跟着了。
  他这才想起正事来,偏头问道:“今天佛寺被毁是怎么回事儿,都查清楚了吗?”
  暗卫长陈河面上带了几分为难:“具体的还不知道,只知道圣上震怒,让五城兵马司派兵过来封了佛寺,好像正在调查呢。”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佛寺被毁的时候好些权贵人家的女眷都没来得及跑开,受伤的有不少,听说还出了人命。咱们要不要...?”
  殷卓雍垂下眼,笑得十分漠然:“这下皇兄有的忙了,跟咱们没关系,只管站干岸瞧笑话。”
  陈河应了声便退下了,他独个坐在马车里想着下午和她在一处的时候,唇边不自觉泛出笑来,忽而又轻蹙起眉头,一颦一笑似三月□□,缱绻无限。
  沈琼楼当然没功夫想东想西的,拉着周管事问家里人,周管事答道:“姑娘放心,佛寺被毁的时候咱们都已经走远了,只是被人群簇拥着没法回头,夫人在府里等了半晌也没见您回来,急的差点没晕过去,命人吱会了老爷,夫人老爷和两位少爷已经带人出来找您了。”
  沈琼楼歉疚道:“是我不好,让爹娘兄长担心了。”她又忙催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赶紧传话让爹娘回府吧。”
  周管事忙忙地吩咐下人去传话,她又问道:“祖母呢?没事吧?”
  周管事叹了口气:“老夫人无事,本也想跟着找的,但福小姐和明小姐受了伤,老夫人不得不留在府里照看着。”
  沈琼楼吓了一跳:“福姐儿和明姐儿受伤了?堂嫂没看着吗?”两个孩子才多大点啊。
  周管事苦笑一声,却有些含糊其辞,她觉出不对,但也没紧着追问,反正到府里自然就清楚了。
  她回府的时候沈木两口子和两个哥哥都没回来,她也顾不得洗漱,直奔了沈老夫人院里,却见江氏眼眶红肿,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面上十分难堪,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愕然地上前问道:“堂嫂怎么了?”
  江氏哭哭啼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抚慰几句,急忙往暖阁走,就见明姐儿和福姐儿躺在炕床上已经熟睡,沈老夫人坐在一边轻轻拍哄着,眉间有几分挥散不去的怒意。
  沈琼楼上前道:“祖母。”
  沈老夫人已经知道她平安的信儿,但见到全乎人心里的大石才算落地,见她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裙也脏的不成样子,忙不迭地命人给她备水洗漱,又让人赶紧备饭。嘴上却嗔骂道:“你可真是个祖宗,一下午跑哪去了?!累的一家子都为你奔波,你娘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差点没晕厥过去!”
  沈琼楼知道她素来是嘴上说的不好听,苦笑道:“不留神栽进山坳里了...哎,说来话长,等会细细告诉您。”
  她说完又问道:“堂嫂...为什么在外头跪着?您干吗不让她来照看明姐儿和福姐儿?”沈老夫人不是爱刻薄儿媳孙媳的人,江氏跪在那儿就有些奇了。
  沈老夫人眉眼一沉:“她向你求情了?”见沈琼楼摇头,她面色这才缓了缓,指着床上熟睡的两个小女孩道:“你瞧瞧明姐儿和福姐儿的伤,这就是她照看的下场。”
  沈琼楼探头瞧了瞧,一看却吃了一惊,小的那个额角肿的老高,大些的更是可怖,手臂上隔着厚厚的药膏都能看见血淋淋的口子,虽然昏睡着,小脸却还带着恐惧惊慌,她错愕道:“这,这怎么弄的?”
  沈老夫人气的不想说话,还是江嬷嬷叹了声,替她开了口:“大少夫人没把这两个姐儿带在身边,姐儿不慎掉下车都不知道,等回头去找的时候,明姐儿和福姐儿已经成这样了,身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子,可把咱们吓得够呛,幸好大夫说了只是皮外伤,只要不发烧便无大碍。”
  沈琼楼皱眉道:“照看的丫鬟婆子呢?”
  江嬷嬷微微叹了口气,沈老夫人神色已经淡了下来,只眼里还有几分凌厉:“下人还不是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你小时候你娘宠的跟什么似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有半分怠慢?你大堂嫂就...”她冷哼一声,却不再言语了。
  江氏自觉没有好娘家没有依仗,所以拼命想生个儿子傍身,对两个闺女难免轻忽了。
  沈老夫人说完也有些头疼:“我本顾忌着她的体面,也不好多说,只是提点了几回,没想到她全然没往心里去,两个闺女跟不是她生的一般,一心只扑在她那没影的儿子上!”
  女人婚后念着生儿子本也没什么,但纵然不能一碗水端平了,也不能全然不把闺女放在眼里吧?难道闺女就不是亲生的了?
  现代都有不少重男轻女的,何况是古代?沈琼楼原来就听说有亲妈差点把自个儿闺女溺死的,没想到在古代见着类似的了。
  她也对江氏作为十分反感,但老让人跪着却不好,便劝道:“堂嫂再不是,也连着大伯母和堂兄的情面呢,如今大伯母不在,您这般罚了她儿媳,她回来脸上也不好看。”
  婆婆教导儿媳名正言顺,婆祖母教导就隔了一层,中间还得顾及儿媳的面子。
  沈老夫人性子刚强,本来不想松口,幸好这时候陈氏和沈木回来了,她也不愿闹的人尽皆知,便传话去让江氏起来。
  陈氏见到沈琼楼眼泪先流了下来,搂着她一口一个心肝肉不撒手,又忙忙地问她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沈琼楼简单地把被人挤到山坳里的事儿说了,又低声道:“在山坳子里看见有人落难,搭把手把人救了,两下一赶,这才回来晚了。”
  饶是她说的轻描淡写,陈氏也骇的脸色发白,搂着她再不肯松开,又瞪眼恨恨道:“哪个天杀的把你挤下去的,要是让我遇到,非给他好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