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人7
因为一开始赵妍就跟商夏她们几个说了这事儿, 几个女孩子也都还在关注着后续的。
赵妍现在是感觉, 这件事就这样僵持住了——
赵翩然那边看起来是绝不会回头了。
本来一个成年人, 不管是谁想要说服她抛弃自己的观点来完全相信你的话就是很难的事情。
何况赵翩然这样的——
挨打都打不醒, 她自己深陷泥潭却不愿意出来, 外人谁又能救得了她呢？
可是根据一些社会统计的数据来看, 家暴男真的痛改前非的几率基本等于零。
几乎全部的家暴男都是打完就会各种忏悔保证、甚至跪地磕头求原谅、或者指天发誓说什么再动手就不得好死之类的, 但一旦他要动手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
什么毒誓什么保证都没用。
目前看来沈千帆动手的频率显然随着时间增长在增加，而且他动手打人也是一次比一次狠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会改好的样子。
偏偏无辜的沈俏就是这两个人的女儿, 她已经懂事了，她不愿意、他们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好好的小姑娘在这样的家庭当中长大。
如果沈俏已经成年了，那她就可以独立了, 可以在大家的帮助下一个人生活。
可她现在才十一岁, 必须要有监护人的。
这件事简直无解。
赵妍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皱眉头：“俏俏可怎么办啊？”
“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那边的街道居委会给开证明呢，想办法让沈俏的爸妈的事情传出去, 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做孩子的监护人是不合理的, 然后想办法把沈俏的监护权转移到外公外婆这里, 或者舅舅这里也行？”
余晚晚是隐约好像看到过这样的新闻, 好像差不多是这么个处理方法，但具体她并没有关注那个新闻, 已经不记得具体情况也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回事了。
余晚晚性子有点急躁，她是个女孩子, 尤其不喜欢看到女人自己不争气的新闻或者是电视剧之类的, 一看就生气受不了，想换台。
女人生活困苦艰难、或者遭遇不幸，这些都是值得同情的，可赵翩然这样的人，在余晚晚看来根本不配得到一丝一毫的同情。
同情心给予这样的人身上简直是浪费。
要说她是斯德哥尔摩症，好像也不是的。
因为赵翩然话里话外也知道丈夫动手打她是不对的，只是她总是会为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原谅他，并且也不觉得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而已。
要说不是……
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虽然一毕业就做了家庭主妇这么多年没出来工作过没有在社会上打拼过，可也不至于就成了这样？
别说是赵翩然这样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了，就连很多没读过几年书、没有什么见识的女人都知道，男人打了她要还手、要闹得他没脸、要闹得人尽皆知的。
赵翩然这样挨了打、自己自动自发地帮忙找理由解释，而且还反过来维护动手打人的男人，不允许别人批评他什么的……
余晚晚根本听都没听过。
她一听赵妍说起都气炸了。
到了后来再听说这个女人为了家暴男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怪上了——
天啊，十一岁的小女孩都比她聪明比她正常了吗？！
沈俏想让爸妈离婚，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妈妈、不想再看见妈妈挨打了吗？
她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居然能连女儿也怪上了？
余晚晚觉得这种人——
就不应该管她的死活，以后她过成什么样子都是应该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吗。
但要问她沈俏以后怎么办，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商夏就更不知道了——
她从大魏穿越过来还没有几年的。
在大魏子女基本就属于父母的私有物品，生了他养了他，哪怕把他杀了都不犯法的。
现代已经好很多了，在大魏沈俏这样的小姑娘，摊上这样父母只能说是她倒霉，天生的命不好，旁人没有任何办法。
商夏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赵家那边还在联系律师看看能不能争取孩子的抚养权监护权，沈千帆和赵翩然那边就又出事了——
其实也是所有人听说了沈千帆和赵翩然的事情以后，再了解了他们两个的态度，基本也都能猜测到后面还要出问题了。
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毕竟距离上一次沈千帆对赵翩然动手也才过去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基本上脑子正常的人都觉得沈千帆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真正痛改前非、绝不再犯的。
但也没想过他居然会这么快再犯。
要知道赵翩然刚刚为了维护他、为了不离开他离开他们的家，跟娘家人决裂了。
正常人不是应该感动妻子的付出、为了自己不顾一切抛弃了一切吗？
她不止是父母亲人不要了，连女儿都不要了啊！
这段时间沈千帆的表现都非常好，一直都是非常感动的样子，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表示自己以后都绝不会再对妻子动手了，动一根手指头就要把自己的手给剁下来。
这可以说是非常狠毒的誓言、很有决心了。
没想到，沈千帆这么快就再一次对赵翩然动了手。
这一次还是在深夜里。
还是沈家的邻居，跟赵妍爸爸关系不错的那家，慌里慌张的联系了赵家。
本来赵妍爸爸接了电话一听说又是赵翩然的事情，已经在表示这种事以后不用再联系他了——
那是人家的家事，夫妻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来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
赵妍爸爸态度还没有表明完，就被电话那边的人给打断了。
“别说气话了！这回真的挺严重的，你们还是过来看看吧啊？沈千帆这回下手太狠了，你妹子已经哭都哭不出声来了。现在听动静是沈千帆冷静下来了，他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呜呜的哭呢！我怕真闹出人命来，你们不过来，往后怕是会后悔。”
赵妍爸爸一下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社会上每年的家暴案那么多，当中被打的伤痕累累、甚至伤人致残、把人给打傻了的都有，出人命的也不是没有。
男人跟女人的力气差距太大了，可能他那一瞬间的确是失去理智，也完全失控了，下手根本没有轻重。
这种情况下，真的把人打死不是没有可能的。
赵妍爸爸嘴上说不管这个妹子了，心里也是真的生气，可是到底是他的亲妹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也不管。
他知道，他爸也是嘴硬心软。
现在脾气上来说不管，真要是赵翩然没了，他心里也绝不会好受的。
他连忙拜托人家帮忙看着点，不行就帮忙报警、叫救护车，然后挂了电话就要穿衣服出门赶过去。
因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正是深夜，赵妍爸爸是在床/上被吵醒的，妻子自然也在旁边听到了这通电话，她也吓了一跳。
赵家虽然人口不少，但一向很和睦。
她对这个小姑子也没有什么意见。
就算是有意见，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赵妍睡眠一向很浅，而且她跟爸妈都住在二楼，听到一点点轻微的动静她就醒了。
她本来就因为姑姑的事情有些心神不宁，睡得不太好，而且也知道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急事，这么三更半夜的，爸妈是不会这样起来的。
果然出去一问就是姑姑那里又出事了。
她赶紧三两下换好了衣服跟着一起。
==
沈家那边。
沈千帆家的房子是他工作了几年以后自己付了首付买下来的，现在也还在还着房贷。
建安的房价不便宜，尤其沈千帆家里头帮不上他什么忙，他从大学毕业后一点儿积蓄都没有，到自己在建安买了一套使用面积不算小的房子，的确也可以称得上是成功人士了。
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同学亲戚朋友面前，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邻居们本来也觉得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男主人一表人才，女主人也是很有涵养的样子，女儿漂亮乖巧又懂事，令人称羡。
只是后来渐渐的就不这么觉得了，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大多数住楼上楼下对门的邻居都知道了沈千帆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好好先生，居然会动手打妻子，还下手那么狠。
大家的感觉一下子就变了——
只觉得文质彬彬的好好先生成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衣冠禽兽。
后来又知道了挨打的赵翩然的态度也是让人一言难尽以后，大家就只剩下了对他们的女儿沈俏的同情，甚至也有一些人忍不住阴暗地想，爸妈都是这样表里不一的可怕的，这小姑娘会不会也出什么问题？
因为沈家隔一段时间，总是大半夜的闹出动静来。
这个小区样样都挺不错的，物业保洁什么的也没有问题，隔音也还可以。
只是沈家那种在地板上砸椅子、砸玻璃杯子烟灰缸、在墙上咚咚撞东西的大动静，再好的隔音也会有点声音的。
而且他们家的动静还是一次比一次大的那种。
第一次的时候沈家楼下的人还以为是睡觉做梦听错了——
毕竟第二天特意注意了楼上，发现人家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后来动静越来越大，而且隔天赵翩然的脸上身上就带了伤，这年头信息爆炸，谁也不是傻子，就算没见过，还能猜不出问题来？
只是邻居们问起的时候，赵翩然都是想也不想就掩饰过去了，用的借口明显都是不走心的敷衍人的那种。
邻居们一看她自己都不打算追究，觉得不是事儿，那大家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心里难免也会有些嘀咕和唏嘘——
这家人，只看外表真是打死也看不出来。
男的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居然是个家暴男。女的据说是他大学同学也是高材生，居然挨了打一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还帮男人打掩护，仿佛那种愚昧无知的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以夫为天的古代女人一样。
后来烦了以后就想着，这家人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生，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素质吗？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大半夜的这么闹，他们自己不当回事，别人听得也瘆得慌啊。
一次比一次的动静大。
大家都是守法公民，生活在河蟹社会上的，心里头还嘀咕着是不是迟早要见到命案现场。
别说他们恶意揣测什么的。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赵翩然那个挨打的女人一点儿不在意，现在家暴案闹出人命的也不少，以后真可能出大事的。
今晚又是一样。
闹起来的时候楼上楼下和对门的被吵醒就有一种“又来了”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厌烦。
楼上那家脾气不好的都在念叨说要报警反应邻居大半夜扰民了！
可是越听动静越不对。
大家都开了窗户、沈家对面的还把门给打开了注意着对面的动静。
他们刚开始还能听见女人惨叫的声音，后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砸东西发出“乒里乓啷”的声音。
又过了一阵子，大家忽然听见了男人的哭声。
这大半夜的，听的人忍不住背后寒毛直竖起来。
对门的特意留心又听了一阵子，还是没有听到赵翩然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沈千帆只顾着哭，好像根本没有叫救护车的意思。
听他哭的这么惨，谁知道赵翩然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大家虽然对这夫妻俩有点厌烦，也有点觉得不是一路人下意识想要远离，但毕竟也没想过看到他们闹出人命来上新闻。
对门的一家人里头就有出来一个敲门，还有一个直接给赵妍爸爸打了电话。
赵妍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到了沈家。
他们家的门还紧闭着。
但是里面压抑的哭声很明显。
门口围了一堆楼上楼下对门的邻居，都是满脸的忧虑和焦急。
物业的保安也有两个在这边站在人群里。
看见赵家人来，赵妍爸爸那个熟人连忙说道：“我们敲门没人理，就叫了保安过来，保安敲门没用，打业主电话也没人接听。”
赵妍爸爸摆摆手，他去给男人们握手发烟、连声说着麻烦了打扰了对不起。
赵妍妈妈也上去轻声细语地招呼女人们。
大家都知道这是沈家女主人的娘家人，也是打从心底里同情他们，摊上这样的事。
对赵妍一家没有任何恶感，而且都很体谅很配合，知道有人管着、有人处理沈家的事情以后，他们就各自回家去了。
送走了邻居们，又一再跟联系自己的那人道了谢后，门口人走的差不多了，赵妍爸爸直接哐哐砸门，叫沈千帆的名字。
赵妍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是瘆得慌，想到刚刚那些人说的话，她直接报了警、连救护车也叫了。
屋子里静了静，过了片刻，门被打开了。
赵妍和赵妍妈妈冲进去就去找赵翩然——
其实也不用找，进门就能看到了，她就在客厅地上躺着，生死不知。
脸上全是血，右边胳膊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周围四处散落着一缕一缕的黑色长发。
不难想象她今晚经历了什么。
客厅里像是经过世纪大战一样，宽屏液晶超薄电视机翻倒在地上，茶几翻了，椅子四处散落着，玻璃碎片到处都是，仔细看地上还有不明的水泽。
沈千帆开了门后，满脸的泪和愧疚。
赵妍爸爸看也不看，进门看到客厅的样子、赵翩然的样子，一身森冷，上去抬手就给了他重重一耳光。
“你给我等着！”
沈千帆眼镜也是歪歪斜斜的，衬衣皱皱巴巴的，看起来也十分狼狈。
只是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赵翩然比，他也只是狼狈而已。
她明显是伤到了骨头，赵妍一家三口也不敢贸然动她。
只能等着救护车来。
赵妍吸着冷气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拿出手机把现场全给拍了下来，赵翩然的惨状也全都拍下来了。
沈千帆如果真的伤人致残……
那就不是赵翩然追究不追究的事情了。
打人违法，杀人更是违法的。
真是这样的话，不管他们离不离婚，赵家都可以想办法争取沈俏的抚养权了。
只要有了抚养权，哪怕沈千帆和赵翩然对孩子还有监护权也没关系，至少他们可以保护着沈俏好好长大，摆脱这对父母对她的影响。
赵妍在这一刻想到的居然是这些，而不是同情赵翩然的惨状、也不是对沈千帆伤害了自己家人的痛恨。
她的爸爸妈妈现在感觉也是差不多的。
因为赵翩然的做法实在让他们太伤心了，对于她的什么同情都是多余。
很快救护车就一路鸣笛开到了楼下。
赵翩然被送到了医院，而沈千帆和赵妍爸爸一起跟着大半夜出警的警员去警局了。
赵妍虽然想跟着爸爸一起去，但却被她妈给拉着去了医院里。
很快赵翩然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脑震荡、小臂骨折、肋骨骨折、无数的软组织挫伤……
小护士还一脸惨不忍睹地说起，检查的时候看到赵翩然被硬生生揪掉了很多头发，连着头皮一起的。
只要是女性，大概都对被人揪头发深有体会，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体验。
赵妍现在虽然是短发，但她以前很多年都是长发，随着小护士的描述、再加上在沈家看到的地方的头发，她猜想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想到在爷爷奶奶的相册那里看到的笑容优雅而又温和的赵翩然，再想到之前在地上看到的那一个……
竟然有点恍惚，觉得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了。
到底是沈千帆还是时间，还是赵翩然所谓的爱情，让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赵爷爷在家里也经常说起赵翩然小时候年轻时候的事情，就算是那些曾经里的赵翩然，跟现在也是截然不同。
还有那个跟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谈论起以后的梦想和未来的姑姑……
跟现在这个被这样折磨、还毫无怨言的女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据说赵翩然会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是她被揪着头发一次又一次往墙上撞击，造成了脑震荡。
可能要昏迷一到两天才能醒来。
医院里有病人，当然是不能轻易离开人的，赵妍一家本来就是正在睡觉的时候被叫了起来出的门，现在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
赵妍年轻，加上上了警校经常有体能训练这一年来身体好了很多很多，熬一熬夜也没什么，她打算在医院待着。
让妈妈回家去休息好了再来换她。
而且他们大人大概也要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赵妍妈妈听到女儿的说法果然没有拒绝，办好了住院手续交了费以后就匆匆离开了。
赵妍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因为还在凌晨，当然没有任何好友在线。
她搜索了一下关于家暴的新闻，十分震惊的发现——
每年都有无数的家暴案件在发生，其中还有不少闹出人命了的。
可是那些打死了自己的妻子的男人，有一个才判了六年？
一条人命，难道只值六年？
而且一般犯人进了监狱里表现好还会减刑。
这个判了六年的男人进去后认错态度好表现好，减刑下来四年就出来了。
最新的新闻是因为他是一线城市本地人、本地户口还有房有车，出来后很快就又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做妻子。
因为当初的新闻已经过去几年，人都是健忘的。
再加上很多人都是还记得那个耸人听闻的家暴人命案，可是已经不记得那个男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了。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那个案子上了新闻、最后判下来的时候，可能小姑娘那时候还在读高中读大学，不会在意这种社会新闻。
不知道这个家暴、并且闹出人命的男人太正常了。
嫁给他也不难理解——因为这个人是大城市的本地人，条件不错，年纪不算大。
然而这样的男人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
最新的新闻里，这个男人对二婚娶回来的妻子也动手了，小姑娘想离婚，他就威胁敢提离婚就杀人，小姑娘怕的不行，婚都没离掉就跑了，不见人影了。
赵妍简直被这条新闻刷新了三观。
再联想到自己的亲姑姑赵翩然……
这个新闻里那个被家暴致死的女孩子，也才二十多岁，被打了以后她曾经报警、也跟居委会之类的寻求了帮助的，也就是说，她还不像自己的姑姑这样毫无怨言，替家暴男找什么苦衷。
懂得自救，也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一条命没了，家暴男也就坐了四年牢就又出来了，还又另娶了娇妻。
姑姑她……
赵妍现在是感觉, 这件事就这样僵持住了——
赵翩然那边看起来是绝不会回头了。
本来一个成年人, 不管是谁想要说服她抛弃自己的观点来完全相信你的话就是很难的事情。
何况赵翩然这样的——
挨打都打不醒, 她自己深陷泥潭却不愿意出来, 外人谁又能救得了她呢？
可是根据一些社会统计的数据来看, 家暴男真的痛改前非的几率基本等于零。
几乎全部的家暴男都是打完就会各种忏悔保证、甚至跪地磕头求原谅、或者指天发誓说什么再动手就不得好死之类的, 但一旦他要动手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
什么毒誓什么保证都没用。
目前看来沈千帆动手的频率显然随着时间增长在增加，而且他动手打人也是一次比一次狠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会改好的样子。
偏偏无辜的沈俏就是这两个人的女儿, 她已经懂事了，她不愿意、他们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好好的小姑娘在这样的家庭当中长大。
如果沈俏已经成年了，那她就可以独立了, 可以在大家的帮助下一个人生活。
可她现在才十一岁, 必须要有监护人的。
这件事简直无解。
赵妍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皱眉头：“俏俏可怎么办啊？”
“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那边的街道居委会给开证明呢，想办法让沈俏的爸妈的事情传出去, 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做孩子的监护人是不合理的, 然后想办法把沈俏的监护权转移到外公外婆这里, 或者舅舅这里也行？”
余晚晚是隐约好像看到过这样的新闻, 好像差不多是这么个处理方法，但具体她并没有关注那个新闻, 已经不记得具体情况也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回事了。
余晚晚性子有点急躁，她是个女孩子, 尤其不喜欢看到女人自己不争气的新闻或者是电视剧之类的, 一看就生气受不了，想换台。
女人生活困苦艰难、或者遭遇不幸，这些都是值得同情的，可赵翩然这样的人，在余晚晚看来根本不配得到一丝一毫的同情。
同情心给予这样的人身上简直是浪费。
要说她是斯德哥尔摩症，好像也不是的。
因为赵翩然话里话外也知道丈夫动手打她是不对的，只是她总是会为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原谅他，并且也不觉得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而已。
要说不是……
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虽然一毕业就做了家庭主妇这么多年没出来工作过没有在社会上打拼过，可也不至于就成了这样？
别说是赵翩然这样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了，就连很多没读过几年书、没有什么见识的女人都知道，男人打了她要还手、要闹得他没脸、要闹得人尽皆知的。
赵翩然这样挨了打、自己自动自发地帮忙找理由解释，而且还反过来维护动手打人的男人，不允许别人批评他什么的……
余晚晚根本听都没听过。
她一听赵妍说起都气炸了。
到了后来再听说这个女人为了家暴男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怪上了——
天啊，十一岁的小女孩都比她聪明比她正常了吗？！
沈俏想让爸妈离婚，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妈妈、不想再看见妈妈挨打了吗？
她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居然能连女儿也怪上了？
余晚晚觉得这种人——
就不应该管她的死活，以后她过成什么样子都是应该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吗。
但要问她沈俏以后怎么办，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商夏就更不知道了——
她从大魏穿越过来还没有几年的。
在大魏子女基本就属于父母的私有物品，生了他养了他，哪怕把他杀了都不犯法的。
现代已经好很多了，在大魏沈俏这样的小姑娘，摊上这样父母只能说是她倒霉，天生的命不好，旁人没有任何办法。
商夏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赵家那边还在联系律师看看能不能争取孩子的抚养权监护权，沈千帆和赵翩然那边就又出事了——
其实也是所有人听说了沈千帆和赵翩然的事情以后，再了解了他们两个的态度，基本也都能猜测到后面还要出问题了。
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毕竟距离上一次沈千帆对赵翩然动手也才过去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基本上脑子正常的人都觉得沈千帆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真正痛改前非、绝不再犯的。
但也没想过他居然会这么快再犯。
要知道赵翩然刚刚为了维护他、为了不离开他离开他们的家，跟娘家人决裂了。
正常人不是应该感动妻子的付出、为了自己不顾一切抛弃了一切吗？
她不止是父母亲人不要了，连女儿都不要了啊！
这段时间沈千帆的表现都非常好，一直都是非常感动的样子，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表示自己以后都绝不会再对妻子动手了，动一根手指头就要把自己的手给剁下来。
这可以说是非常狠毒的誓言、很有决心了。
没想到，沈千帆这么快就再一次对赵翩然动了手。
这一次还是在深夜里。
还是沈家的邻居，跟赵妍爸爸关系不错的那家，慌里慌张的联系了赵家。
本来赵妍爸爸接了电话一听说又是赵翩然的事情，已经在表示这种事以后不用再联系他了——
那是人家的家事，夫妻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来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
赵妍爸爸态度还没有表明完，就被电话那边的人给打断了。
“别说气话了！这回真的挺严重的，你们还是过来看看吧啊？沈千帆这回下手太狠了，你妹子已经哭都哭不出声来了。现在听动静是沈千帆冷静下来了，他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呜呜的哭呢！我怕真闹出人命来，你们不过来，往后怕是会后悔。”
赵妍爸爸一下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社会上每年的家暴案那么多，当中被打的伤痕累累、甚至伤人致残、把人给打傻了的都有，出人命的也不是没有。
男人跟女人的力气差距太大了，可能他那一瞬间的确是失去理智，也完全失控了，下手根本没有轻重。
这种情况下，真的把人打死不是没有可能的。
赵妍爸爸嘴上说不管这个妹子了，心里也是真的生气，可是到底是他的亲妹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也不管。
他知道，他爸也是嘴硬心软。
现在脾气上来说不管，真要是赵翩然没了，他心里也绝不会好受的。
他连忙拜托人家帮忙看着点，不行就帮忙报警、叫救护车，然后挂了电话就要穿衣服出门赶过去。
因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正是深夜，赵妍爸爸是在床/上被吵醒的，妻子自然也在旁边听到了这通电话，她也吓了一跳。
赵家虽然人口不少，但一向很和睦。
她对这个小姑子也没有什么意见。
就算是有意见，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赵妍睡眠一向很浅，而且她跟爸妈都住在二楼，听到一点点轻微的动静她就醒了。
她本来就因为姑姑的事情有些心神不宁，睡得不太好，而且也知道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急事，这么三更半夜的，爸妈是不会这样起来的。
果然出去一问就是姑姑那里又出事了。
她赶紧三两下换好了衣服跟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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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那边。
沈千帆家的房子是他工作了几年以后自己付了首付买下来的，现在也还在还着房贷。
建安的房价不便宜，尤其沈千帆家里头帮不上他什么忙，他从大学毕业后一点儿积蓄都没有，到自己在建安买了一套使用面积不算小的房子，的确也可以称得上是成功人士了。
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同学亲戚朋友面前，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邻居们本来也觉得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男主人一表人才，女主人也是很有涵养的样子，女儿漂亮乖巧又懂事，令人称羡。
只是后来渐渐的就不这么觉得了，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大多数住楼上楼下对门的邻居都知道了沈千帆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好好先生，居然会动手打妻子，还下手那么狠。
大家的感觉一下子就变了——
只觉得文质彬彬的好好先生成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衣冠禽兽。
后来又知道了挨打的赵翩然的态度也是让人一言难尽以后，大家就只剩下了对他们的女儿沈俏的同情，甚至也有一些人忍不住阴暗地想，爸妈都是这样表里不一的可怕的，这小姑娘会不会也出什么问题？
因为沈家隔一段时间，总是大半夜的闹出动静来。
这个小区样样都挺不错的，物业保洁什么的也没有问题，隔音也还可以。
只是沈家那种在地板上砸椅子、砸玻璃杯子烟灰缸、在墙上咚咚撞东西的大动静，再好的隔音也会有点声音的。
而且他们家的动静还是一次比一次大的那种。
第一次的时候沈家楼下的人还以为是睡觉做梦听错了——
毕竟第二天特意注意了楼上，发现人家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后来动静越来越大，而且隔天赵翩然的脸上身上就带了伤，这年头信息爆炸，谁也不是傻子，就算没见过，还能猜不出问题来？
只是邻居们问起的时候，赵翩然都是想也不想就掩饰过去了，用的借口明显都是不走心的敷衍人的那种。
邻居们一看她自己都不打算追究，觉得不是事儿，那大家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心里难免也会有些嘀咕和唏嘘——
这家人，只看外表真是打死也看不出来。
男的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居然是个家暴男。女的据说是他大学同学也是高材生，居然挨了打一点儿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还帮男人打掩护，仿佛那种愚昧无知的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以夫为天的古代女人一样。
后来烦了以后就想着，这家人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生，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素质吗？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大半夜的这么闹，他们自己不当回事，别人听得也瘆得慌啊。
一次比一次的动静大。
大家都是守法公民，生活在河蟹社会上的，心里头还嘀咕着是不是迟早要见到命案现场。
别说他们恶意揣测什么的。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赵翩然那个挨打的女人一点儿不在意，现在家暴案闹出人命的也不少，以后真可能出大事的。
今晚又是一样。
闹起来的时候楼上楼下和对门的被吵醒就有一种“又来了”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厌烦。
楼上那家脾气不好的都在念叨说要报警反应邻居大半夜扰民了！
可是越听动静越不对。
大家都开了窗户、沈家对面的还把门给打开了注意着对面的动静。
他们刚开始还能听见女人惨叫的声音，后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砸东西发出“乒里乓啷”的声音。
又过了一阵子，大家忽然听见了男人的哭声。
这大半夜的，听的人忍不住背后寒毛直竖起来。
对门的特意留心又听了一阵子，还是没有听到赵翩然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沈千帆只顾着哭，好像根本没有叫救护车的意思。
听他哭的这么惨，谁知道赵翩然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大家虽然对这夫妻俩有点厌烦，也有点觉得不是一路人下意识想要远离，但毕竟也没想过看到他们闹出人命来上新闻。
对门的一家人里头就有出来一个敲门，还有一个直接给赵妍爸爸打了电话。
赵妍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到了沈家。
他们家的门还紧闭着。
但是里面压抑的哭声很明显。
门口围了一堆楼上楼下对门的邻居，都是满脸的忧虑和焦急。
物业的保安也有两个在这边站在人群里。
看见赵家人来，赵妍爸爸那个熟人连忙说道：“我们敲门没人理，就叫了保安过来，保安敲门没用，打业主电话也没人接听。”
赵妍爸爸摆摆手，他去给男人们握手发烟、连声说着麻烦了打扰了对不起。
赵妍妈妈也上去轻声细语地招呼女人们。
大家都知道这是沈家女主人的娘家人，也是打从心底里同情他们，摊上这样的事。
对赵妍一家没有任何恶感，而且都很体谅很配合，知道有人管着、有人处理沈家的事情以后，他们就各自回家去了。
送走了邻居们，又一再跟联系自己的那人道了谢后，门口人走的差不多了，赵妍爸爸直接哐哐砸门，叫沈千帆的名字。
赵妍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是瘆得慌，想到刚刚那些人说的话，她直接报了警、连救护车也叫了。
屋子里静了静，过了片刻，门被打开了。
赵妍和赵妍妈妈冲进去就去找赵翩然——
其实也不用找，进门就能看到了，她就在客厅地上躺着，生死不知。
脸上全是血，右边胳膊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周围四处散落着一缕一缕的黑色长发。
不难想象她今晚经历了什么。
客厅里像是经过世纪大战一样，宽屏液晶超薄电视机翻倒在地上，茶几翻了，椅子四处散落着，玻璃碎片到处都是，仔细看地上还有不明的水泽。
沈千帆开了门后，满脸的泪和愧疚。
赵妍爸爸看也不看，进门看到客厅的样子、赵翩然的样子，一身森冷，上去抬手就给了他重重一耳光。
“你给我等着！”
沈千帆眼镜也是歪歪斜斜的，衬衣皱皱巴巴的，看起来也十分狼狈。
只是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赵翩然比，他也只是狼狈而已。
她明显是伤到了骨头，赵妍一家三口也不敢贸然动她。
只能等着救护车来。
赵妍吸着冷气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拿出手机把现场全给拍了下来，赵翩然的惨状也全都拍下来了。
沈千帆如果真的伤人致残……
那就不是赵翩然追究不追究的事情了。
打人违法，杀人更是违法的。
真是这样的话，不管他们离不离婚，赵家都可以想办法争取沈俏的抚养权了。
只要有了抚养权，哪怕沈千帆和赵翩然对孩子还有监护权也没关系，至少他们可以保护着沈俏好好长大，摆脱这对父母对她的影响。
赵妍在这一刻想到的居然是这些，而不是同情赵翩然的惨状、也不是对沈千帆伤害了自己家人的痛恨。
她的爸爸妈妈现在感觉也是差不多的。
因为赵翩然的做法实在让他们太伤心了，对于她的什么同情都是多余。
很快救护车就一路鸣笛开到了楼下。
赵翩然被送到了医院，而沈千帆和赵妍爸爸一起跟着大半夜出警的警员去警局了。
赵妍虽然想跟着爸爸一起去，但却被她妈给拉着去了医院里。
很快赵翩然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脑震荡、小臂骨折、肋骨骨折、无数的软组织挫伤……
小护士还一脸惨不忍睹地说起，检查的时候看到赵翩然被硬生生揪掉了很多头发，连着头皮一起的。
只要是女性，大概都对被人揪头发深有体会，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体验。
赵妍现在虽然是短发，但她以前很多年都是长发，随着小护士的描述、再加上在沈家看到的地方的头发，她猜想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想到在爷爷奶奶的相册那里看到的笑容优雅而又温和的赵翩然，再想到之前在地上看到的那一个……
竟然有点恍惚，觉得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了。
到底是沈千帆还是时间，还是赵翩然所谓的爱情，让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赵爷爷在家里也经常说起赵翩然小时候年轻时候的事情，就算是那些曾经里的赵翩然，跟现在也是截然不同。
还有那个跟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谈论起以后的梦想和未来的姑姑……
跟现在这个被这样折磨、还毫无怨言的女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据说赵翩然会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是她被揪着头发一次又一次往墙上撞击，造成了脑震荡。
可能要昏迷一到两天才能醒来。
医院里有病人，当然是不能轻易离开人的，赵妍一家本来就是正在睡觉的时候被叫了起来出的门，现在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
赵妍年轻，加上上了警校经常有体能训练这一年来身体好了很多很多，熬一熬夜也没什么，她打算在医院待着。
让妈妈回家去休息好了再来换她。
而且他们大人大概也要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赵妍妈妈听到女儿的说法果然没有拒绝，办好了住院手续交了费以后就匆匆离开了。
赵妍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因为还在凌晨，当然没有任何好友在线。
她搜索了一下关于家暴的新闻，十分震惊的发现——
每年都有无数的家暴案件在发生，其中还有不少闹出人命了的。
可是那些打死了自己的妻子的男人，有一个才判了六年？
一条人命，难道只值六年？
而且一般犯人进了监狱里表现好还会减刑。
这个判了六年的男人进去后认错态度好表现好，减刑下来四年就出来了。
最新的新闻是因为他是一线城市本地人、本地户口还有房有车，出来后很快就又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做妻子。
因为当初的新闻已经过去几年，人都是健忘的。
再加上很多人都是还记得那个耸人听闻的家暴人命案，可是已经不记得那个男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了。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那个案子上了新闻、最后判下来的时候，可能小姑娘那时候还在读高中读大学，不会在意这种社会新闻。
不知道这个家暴、并且闹出人命的男人太正常了。
嫁给他也不难理解——因为这个人是大城市的本地人，条件不错，年纪不算大。
然而这样的男人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
最新的新闻里，这个男人对二婚娶回来的妻子也动手了，小姑娘想离婚，他就威胁敢提离婚就杀人，小姑娘怕的不行，婚都没离掉就跑了，不见人影了。
赵妍简直被这条新闻刷新了三观。
再联想到自己的亲姑姑赵翩然……
这个新闻里那个被家暴致死的女孩子，也才二十多岁，被打了以后她曾经报警、也跟居委会之类的寻求了帮助的，也就是说，她还不像自己的姑姑这样毫无怨言，替家暴男找什么苦衷。
懂得自救，也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一条命没了，家暴男也就坐了四年牢就又出来了，还又另娶了娇妻。
姑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