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话音一落,一办公室的人又笑开来,和曲怀瑾亲近的那几个,更是揽着她的脖子骂她不够仗义,这等事情都能瞒着。
  曲怀瑾有理说不清,憋屈得很,最后还是把错归在沐念阳身上,没法给人什么好脸色看。
  最后还是和他一道出去的,不算心甘情愿,是被张薇那女人推出来的。
  她愤然,恨不得在男人那张挂着淡淡笑容的脸上挥上两拳。
  又觉得今天实在不怎么理智,已经动怒多次,且都算不上什么大事,这让她看上去不大成熟,没有一个奔三女人该有的样子。
  深呼吸几次,终是压下火气,面无喜怒,心平气和站在男人身侧,等电梯上来。
  沐念阳盯着上方变动的数字瞧了会儿,又转头看她:“脚还疼吗?”
  曲怀瑾别开视线,不做理会。
  他接着说:“要是还疼,就顺道去九楼看看,再拿些外用的药,擦个四五天的应该就能见效。”
  “……”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曲怀瑾不想搭理,又怕这人说到做到,真带她到骨科去溜一圈,那边也是一票熟人,她可不想再把事情闹到别的科室。
  于是哼哼唧唧开了口:“没什么大不了,你别老是这么……自说自话。”
  那男人却异常严肃,敛了笑意:“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种事马虎不得。”
  “亏你还是个医生,这种话也信。”
  “传了这么成百上千年,总有它的道理。”
  曲怀瑾摇头,退让一步:“家里还有药膏,我要是记得,就擦。”
  沐念阳对此回答不怎么满意,收了眉心:“自己的身体自己爱惜,别忙起来不管不顾的,要是落了病根,老了又要白白遭罪。”
  “哎呀,都说了不疼,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妈?”
  “和你说正事儿,耍什么孩子脾气?”
  曲怀瑾有些不耐烦,眼见电梯门开了,先一步跨进去:“不进来我关门了啊。”
  沐念阳板着脸瞅了她几秒,依言进去,果真要去按“9”那个按键。
  曲怀瑾一时心急,没想太多,下意识伸手拉住男人的手。微微透凉的熟悉触感传到手心,她怔了怔,回过神,又如触电一般赶忙将手收回来,暗戳戳挪了位置,离人远些:“真没事了,我前天才来看过,骨科赵主任亲自给看的。”
  沐念阳眼睛微眯,像在思量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曲怀瑾这时候又嫌他耐心太足,丁点儿小事也能抓着不放。捏着小包带子想了一阵,还是出言提醒:“沐念阳,我们真的、真的已经离婚了,你也不是糊涂人,做事分寸总该能拿捏好。”
  沐念阳退了两步,靠着墙壁站立,平视前方,语意不明地重复了那几个字:“拿捏分寸?”
  话既然起了头,曲怀瑾也不打算半遮半掩,干脆一次说个清楚明白:“住处和办公室的事,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既已成事实,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但我的私人生活,还请沐医生不要插手,我就是真被精神病人捅死也好,脚伤落了病根也好,都不关你的事。”
  “我们在一起一年零几个月而已,即便你觉得亏欠了我,那都过去了,再深的感情,过了三四年,总归会淡了的,如果你介意以前的事,那我先明确告诉你……我原本挺恨你的,想过老死不相往来,后来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归根结底也就是个男人罢了,犯不着一直搁心里膈应自己。”
  特意瞄了眼沐念阳,确定对方神色认真,正安静等待她后文,她继续说:“现在要说恨也不至于,但也找不回当初那感觉,你也用不着大费周章接近我,充其量也只会是朋友了,我们没有别的可能。”
  她耸了耸肩,使自己看着豁达洒脱一些:“我已经不爱你了,沐念阳……”
  狭小的空间里没人再说话,安静得过分。
  曲怀瑾低头轻叹,又在意他的反应,禁不住抬眼去看他。
  沐念阳应该没想过她会把事情直接搬上台面来讲,短暂地垂眸沉思之后,小幅度地勾了嘴角,带了些许自嘲意味。
  他忽然转头,定定地望进她眼睛里。猝不及防目目相对,曲怀瑾霎时没了方才的理直气壮,眼神闪躲,咬着下唇又垂了脑袋。
  能明显感觉到男人越来越近的气息,曲怀瑾一阵心慌意乱,缩到角落里,避无可避,才伸着胳膊横在男人胸前:“干、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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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坏习惯
  救下她的,是六楼上来的几位病人家属和实习医生。
  为什么说“救”呢?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大概是无从知晓沐念阳接下来会有何种举动,那让她紧张难安、心慌不已。
  然而情况并未好转,乌溜溜上来七八个人,皆是男性。在此种情境下将她圈到一个别人无法触及的角落去,已然成为沐念阳的习惯。因而被带到那个窄小的三角地带时,曲怀瑾多少是预料到了的。
  身后是冰凉平滑的电梯墙壁,身前是男人结实宽厚的肩胸部位,还嫌不够,沐念阳又扬了条胳膊横在她与吊儿郎当吹着口哨的青年中间。
  好巧不巧今天穿了件无袖t恤,领口略大,后背裸了一小截,虽不至于归入“衣着暴露”那一类,但混在一堆男人里头,着实让她心生不适。
  那青年好几次偷着眼瞧她,视线皆是落在颇为有料的敏感部位,而后转头与同伴低语几句,不怀好意地将口哨声吹得更响了些。
  曲怀瑾气闷,动了动嘴皮子打算骂人两句,又被沐念阳扣着腰肢按到怀里去,贴得严实合缝,隔了薄薄的几层布料,不经意地磨蹭相触都让人尴尬羞赧。
  面上一热,一路烧到耳朵尖上。
  曲怀瑾难得顺从,低眉顺目任男人拥着。
  总好过被不认识的流氓混混盯着看来得好。她想。
  到一楼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电梯稳稳停下的时候,曲怀瑾暗暗松了口气,往角落里又缩了缩,离男人稍远些。即便所谓的“远”不过是几公分的距离,那也让她觉得舒服自在一些。
  过于暧昧的亲昵动作,没有第一时间避开,让她方才那一番明确想要划清界限的话变得毫无说服力。
  她觉得自己有些迟钝,尤其是在和人摊牌这方面。
  郁郁地鼓了鼓脸颊,又冲虚空缓缓吐出那口气,仍是气恼自己不够果决,无端给人还在恋恋不舍的错觉。
  站在边上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急去做什么,拎着大袋小袋的就开始往外挤,撞了好几个人,小小的空间里叫骂声和道歉声交替响起。
  沐念阳不设防,被人撞了后背,脚下不稳,朝她的方向靠了两步,身形娇小的女人更没有防备,无端端被人抱了个满怀。
  下意识用双手扶着男人的腰腹,曲怀瑾也没觉着哪里不妥,还皱着眉怨这些人毫无秩序观念,下个电梯都要争个你前我后,不懂得公共礼仪。
  百无聊赖地晃着脑袋等待人都散去,不经意抬头,发觉沐念阳正一瞬不瞬低头瞧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地松了手,甚至一时不知道那双手该何去何从,在半空中僵了会儿,才不尴不尬地放在小包的带子上。
  就像沐念阳习惯在公共场合护着她一样,和他进行身体接触似乎也是她习以为常的事情之一。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得戒!
  眼见电梯门又要合上,沐念阳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摸摸鼻尖,她轻咳一声,小声提醒:“该下去了。”
  沐念阳退开些,按了开门延长:“到门口等我,我下去取车。”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用不着那么麻烦,十分钟不到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找个地方吃饭去,难不成又想吃外卖?”
  “小区门口都是吃饭的地儿,不想去太远,今天累了,想早点儿回去休息。”
  沐念阳瞅了她一眼,没搭腔,伸长手臂,直接按下关门键和“-2”键。
  曲怀瑾看直了眼,嘴皮子动了半天,才吐出个单调老套的问句:“干什么呀你?”
  “带你去吃顿好的,回来到现在,还没好好和你吃过一次饭。”
  她咬咬牙,对对方这种貌似惋惜的语气颇有意见:“我刚才说那么多都是白搭是吧?我发觉你这人真是一点不肯听别人的话。”
  沐念阳也不否认,环手站着,慢悠悠瞥了眼情绪有走高趋势的女人:“既然知道我是这么个人,你往后还是长点记性,省得浪费口舌。”
  “沐念阳!”她怒。
  对方眉毛也不挑一下:“我在。”
  “我明天就把合同签了!”
  “你大可以试试看。”
  这话答得毫无起伏,和寻常对话并无多大差异,但曲怀瑾就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
  古怪地将人上下打量一遍,她又放下心来,相当不屑:“你再能耐还能把手伸到广州医院不成?”
  沐念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口时却依旧是那平平的语调:“所以你可以试试看。”
  “……”
  取了车出去时,又遇着下班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储嘉琪,曲怀瑾想起505那个林姓小伙,让沐念阳停了车,让人搭了顺风车。
  储嘉琪向来口没遮拦,见了沐念阳和她呆在一起,啧啧咋舌:“你可真能耐啊,转头就和前夫又勾搭上,傅晓生那事儿解决了吗你就在这儿瞎搞?看不出来我姐们儿还是个挺风流的妞。”
  曲怀瑾一巴掌呼在那姑娘背上:“别提那些有的没的。”
  储嘉琪挺激动,反手揉着被打的地方:“傅晓生能是有的没的?人一纯情多金的大帅比就毁在你手里,你现在说是有的没的,还有没有点儿良心了?”
  “怎么就没良心了?”
  “傅晓生是谁?”
  前一句出自曲怀瑾之口,后一句则是沐念阳问的。
  储嘉琪权衡再三,选择回答后者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名字土锉土锉,长相又莫名合人眼缘的有钱人家小孩,你这前妻上一任男朋友,差一丢丢跟人跑去领证了,临了临了又变了挂,把人小伙子给踹了……你说她是不是特过分?”
  沐念阳竟然附和地点了脑袋:“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储嘉琪便笑,捂着肚子歪在曲怀瑾肩上,一抽一抽的:“你听听,人人都说你前夫疼你,现在他都嫌你过分了,曲怀瑾啊曲怀瑾,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曲怀瑾不打算和她闹,直接转了话题:“你认识的人里头,有没有姓林的?”
  “姓林的,这是又看上哪家小伙了?”
  “和你说正经的,少他妈胡说八道。”
  储嘉琪摸摸她的脑袋,说她现在脾气挺大,开不得玩笑,还是稍稍正色:“林啥呀?这姓林的那么多,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嗯……林牧尘。”
  对方两手一拍,喜笑颜开:“啊哈!”
  曲怀瑾以为有戏,眼巴巴瞅着那姑娘:“你有印象?”
  “不认识。”
  “……滚!”
  储嘉琪又笑嘻嘻黏上来:“可以呀你,当着前夫的面呢,就开始打听别的男人了?”
  沐念阳安静把着方向盘,并不参与话题。
  曲怀瑾解释:“最近转到手上的一个病人,说是认得我,兴冲冲说了挺多以前的事,我一点儿印象没有,场面搞得挺僵。”
  “这有什么?认得你的人那么多,也不见得你都认识。”
  “不是啊,关键我觉着他是真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