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良久,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比透窗而过的春风更加和煦:“您的……您的头发乱了,我帮您理理。”顿了一瞬,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失落,但他仍旧认真地笑着,声音颤抖,语气却真挚:“我帮您理理……好不好?”
  画面定格在那张天真明朗的笑脸上,但是谁都知道,掩藏在这个笑容下的,是被戳碎了的心脏。
  《三月长生》改编自一位香港女作家的经典短篇小说,这位作家文风诡谲,画面华丽,色彩浓郁,她的作品曾经翻拍多次,秦呈的那部《暮声》就是她的代表作品。
  而《三月》讲述的则是一个年轻学生和酒吧女老板的故事,一团年轻炙热的火焰触碰到那看似鲜艳其实早已枯萎的花朵,到最后,火焰没能让花朵重新绽放,却为了爱这朵花,变得再也不是自己。
  在那小小的筒子楼中,只有短短三个月,却发生了太多故事。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出身不同、性格不同,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有了交集,从此便不由自主地被那个独特的对方吸引。
  最后的结局是容栩扮演的学生离开了香港,他的房东是爱着他的,被他生机勃勃的爱情所感染,可是却不会选择爱他。之后又因为各种事件,也再也不能去爱他。
  我爱你,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爱你。
  世间的每一份爱情并不都会天长地久,破碎,才是大部分爱情的结局。
  六部电影的片段全部播放结束,舞台上,秦呈单手拿着信封,另一只手扶着话筒,轻声说道:“去年我也坐在台下,等待奖项的颁布,那时我的心里只有紧张和忐忑。而如今我站在这里往下看时,却发现了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顿了顿,他继续道:“从上世纪初第一部 黑白电影面世,到第一部有声电影,再到现在,不过一百多年。电影事业的蓬勃发展的历史里,走过了无数的人,看过了无数优秀的演员,最后他们沉淀在那漫长的历史河流中,被今天的我们所惦念。”
  “在今天金熊奖的舞台下,六位提名者,有我的老朋友路易斯·卡蒂文,有曾经和我追逐过金凤奖的鲁科特·曼迪,还有我的好朋友……容栩。”
  “你们的存在,就是世界电影史的光辉成就;你们的付出,就是推动世界电影向前发展的动力。今天,无论是谁拿到最后的荣誉,我只想说……”
  “你们都是最优秀的。”
  平静镇定的目光慢慢停在了座位席的某一个位置上,秦呈认真地看着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薄唇微勾,强大温柔的声音好似一汪清澈的湖水,让月光照耀其上,波光粼粼,清雅柔煦。他只看着那个人,许久后,唇边笑意更加柔和,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们,都是最优秀的。”
  下一刻,掌声雷动。
  座位席中央,容栩闭了闭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他不敢再睁眼去看那个舞台上的人,因为他知道,从始至终,这些话只是对他说的。
  秦呈向来比较公器私用,不是个多么正直的好人,而如今,无论是他还是容栩都知道,这次的金熊奖影帝,几乎不可能是容栩的。
  但那又如何?
  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优秀的。
  你是我的影帝,是我的唯一,是我愿意飞蛾扑火去爱上的少年。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后,容栩慢慢放宽心。他对金熊奖的执着渐渐放下了,毕竟他上辈子也是二十五岁才拿到自己的第一座影帝奖杯,他没有秦呈那么滔天的背景,也没有秦呈那么好的运气。连温璇都会连续三年拿不到一座奖杯,他才出道三年,没拿到奖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不仅仅是容栩,连很多容粉都感觉到了这次金熊奖的结果。
  【温璇已经拿到了影后,容容拿影帝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了。金熊奖毕竟不是咱们华夏的奖项,西方对华夏还是有一些自我保护机制的,无论是金熊奖还是奥斯卡,都没出现过影帝影后都是华夏人的情况。所以容容应该拿不到这次的影帝奖杯。】
  【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好难过。《三月长生》真的很棒,全球文艺片票房榜的第五名呢!历史第五!】
  【我们在这里难过干什么,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容容。去年《三千二百里》我就觉得能拿奖,但是谁让《三千二百里》和《妆花罗》、《普罗米修斯》都撞上了。无论如何,容容最棒了,容容不要难过,你永远是我们的容容!】
  【容容加油!】
  【我容是最好的,我容永远都是最好的!】
  【容容不要难过,你最棒啦!啊啊啊啊啊刚才镜头突然给了容容一张特写,好美好美好美!不行了,我去买一张《容言》压压惊!我要被帅晕了~\(≧▽≦)/~啦啦啦】
  【我也买一张《容言》。】
  【我去买两张,抱住容容亲亲亲亲!!!】
  ……
  柏林金熊奖全球同步直播,到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秦呈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啪嗒一声,打开了信封;容栩微笑面对,心中早已没有任何的在意;容粉们疯狂地买专辑,疯狂地给容言基金会捐款捐物。
  不管是秦呈,还是容粉,此刻他们唯一所希望的就是——
  【不要难过,你是我心中的第一。】
  演技好如秦呈,在拆开这个信封的时候,手指都微微颤抖着。他参加了这么多次颁奖典礼,曾经坐在台下,面对过无数次这样的等待,可每一次,他都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明明不是他自己的奖项,他只是一个颁奖人,可是他却难以压制心中的忐忑。
  他的少年,为了拍摄这部戏,曾经和他在公寓里对过数不清的戏。从早上到晚上,从凌晨到黎明,不知疲倦地去研究剧本,去研究原著小说,尝试过学生的角色,甚至还去扮演过女老板的角色,为的就是将角色心理和性格研究透彻。
  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温璇的优秀,容栩就不能拿到影帝奖。
  那么那些日日夜夜的付出,又该让谁去为之鼓掌?
  信封彻底拆开的一刹那,秦呈拿出了那张卡片,沉默片刻,终于打开。他是去年的影帝,他不好拒绝组委会的邀请,必然要来办法这个奖项。从离开观众席的那一刻起,他就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想过在这个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宣布获奖人的名字,去当着自己爱人的面,将奖杯颁给另一个人。
  可是这一切,在看到那个名字时,化为乌有。
  漆黑的双眸瞬间睁大,舞台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后的答案。但是回应他们的,是颁奖人长久的沉默。观众席中渐渐有私语声响起,等到又过了片刻,只见那个俊美高大的男人转过头,一把握住了话筒,唇角勾起,笑容轻松,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2046年柏林金熊奖最佳男主角奖的获得者是……”
  “容栩!《三月长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2046年柏林金熊奖最佳男主角奖,终于公布。当那个名字响起的一刹那, 华夏、美国、英国、法国……全世界的容粉都呆怔在电视机面前, 等到颁奖典礼的音乐声响起后, 他们才猛然回过神来,激动兴奋地看着身边的同伴, 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容!我容!容容!!!】
  【qaq我该说什么,我该说什么,我到底该说什么, 呜呜呜呜】
  【他真的得奖了, 容真的得奖了!上帝, 我现在就在会场外,我好想进去看一看他, 好想亲口对他说一句恭喜你。真的恭喜你, 我最爱的容!】
  在温璇拿到影后奖后, 容栩的粉丝早就对这个奖项不抱有希望, 然而在他们已经想好该如何去安慰自己最喜欢的少年时,却忽然得到了这个意外的消息。
  如果说粉丝们是为容栩感到激动, 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自己的欣喜, 那金熊奖颁奖典礼的现场, 坐在台下的容栩更是睁大了眼睛, 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全场的掌声轰鸣而起, 几乎要将天花板掀翻。夏慕颜坐在容栩的身旁,见到他错愕的神情,这位美丽的影后微微一笑, 轻笑着鼓掌:“恭喜你,容栩。”
  话音刚落,旁边的导演也笑道:“容栩,恭喜你,还不赶紧上去领奖?”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会场里久久回荡,所有人都转首看向这个年轻的华夏演员,为他送去热烈的掌声。无论这些掌声里有多少是真情实意,有多少掺杂着嫉妒艳羡,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妨碍,全世界的目光与祝福都集中在这个少年身上。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栩翘起唇角,缓慢地站起身。他抬步,穿过座位,走到过道。一抬头,便看见舞台上,那个挺拔俊美的男人正轻轻鼓掌,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
  容栩和秦呈在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汇,现场嘉宾和观看直播的观众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他们都没发现,两人唇边的笑意都更灿烂了一些。
  掌声还在继续,容栩一步步地走到舞台上,他刚刚走上去,便看见某个男人张开双臂,神色镇定地望着他。一切都显得这么理所当然,在无数顶级明星和名人的注目中,在电视机前观众们的期待中,两人轻轻地拥抱。
  就像主持人大卫所说的一样,他们是好友,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好♂朋♂友。那既然秦呈给容栩颁奖,多拥抱一会儿,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容容的第一个影帝大奖,是秦神来颁发的。啊啊啊啊啊这也太甜了,抱得好久啊,这都好几秒了,答应我,千万不要松手,千万不要松手!求呈容抱一辈子!!!】
  一个拥抱,让cp粉们兴奋得捂住发烫的脸颊,疯狂地发帖。而在这个拥抱的掩藏之下,所有人都不知道,容栩轻轻闭上双眼,将脸颊埋在对方温暖的肩窝中。他大口地呼吸着属于秦呈的气息,忽然得奖的忐忑与激动,在这熟悉的味道中慢慢沉淀。
  同时,在镜头的死角里,秦呈薄唇微勾,双臂更加拥紧了怀中的少年。他力道极大,似乎想要将这个人完全嵌进身体里去,在炙热滚烫的拥抱中,他低首凑近那小巧精致的耳垂,忍住想要吻住的欲望,良久,说出了自己这一生最沉重的三个字——
  “我爱你。”
  低沉磁性的声音快速地穿透耳膜,直接抵达心脏深处。大脑里好像有嗡的一声巨响,容栩的身体轻轻颤动着,他捏紧了手指,低笑着回答:“我也爱你。”
  这个拥抱实在太久了一些,在场下的观众也觉得不大合适时,秦呈快速地说了一句:“好想吻你,在这里吻你。”
  这句话他刚刚说过,在舞台下的时候,他捏着自家少年柔柔软软的手指,就说了这句好想吻你。然而,容栩无奈地轻叹一声:“再等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
  这时,主持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嘿,亲爱的秦,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和容是好朋友——对,你们真的只是好朋友,但你们能快点颁发奖项吗?咱们颁奖典礼的导演,现在已经考虑删减我的表演时间,来为你们增加拥抱时间了!他太过分了!”
  全场哄笑一片,容栩也放开了这个男人,从他的手中结果沉甸甸的奖杯。两人对视一眼,秦呈抬步走向观众席,容栩则走到了话筒旁。
  下一刻,流利顺畅的英文从这个少年的口中缓缓流出,优雅清越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在现场每一位嘉宾的耳旁响起,也传入电视机前的观众耳中。他先是规规矩矩地感谢了投资方、制片人、导演、合作演员,等说完这些官方话后,他顿了一瞬,目光在《三月长生》剧组的方向停留了片刻,又开始说了起来。
  “《三月长生》是我出演的第二部 爱情电影,而且说实话,这是我的第一部正统的爱情片。那段岁月是一代人的记忆,世界各地的投机者纷涌而至,有人扬名立万,有人功败垂成。资源与利益为他们塑造了一座座金山,明知胜率极低,也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正如电影中的爱情,明知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天各一方,但面对美丽至极的火焰,飞蛾所选择的,永远只有扑向那无尽的爱情之火。”
  “获得这个奖项,我很意外,也感谢所有人对我的肯定。”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感情,一种是我爱你,一种是其他。”
  “站在这个领奖台上,我想对全世界喜欢我的影迷说一句,我爱你们。我热爱演戏,我热爱体验不同的人生,我热爱为你们呈现出不同的角色。”
  “最后,”声音停住,清俊秀朗的年轻影帝放眼全场,目光缓缓停于一点:“我爱你。”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掌声再次响起。在热烈的掌声中,容栩抬步走下舞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三月长生》的剧组人员一一向他道贺,打开手机一看,温璇、林暄、楚奇、詹妮弗等人也都高兴地向他送来祝福。
  全部回复过去后,容栩转首,看向左手边的男人。此时,最佳导演奖的获得者已经走上舞台,开始发表自己的获奖感言,而舞台下,容栩则微笑着扬着唇角,与身旁的男人对视。
  秦呈挑挑眉,唇角勾起。
  容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两人对视了片刻,秦呈低声问道:“最后一句话,是对谁说的?”
  容栩镇定自若地说道:“当然是对所有爱我的粉丝。”
  秦呈淡定道:“撒谎。”
  容栩又道:“对给我奖项的组委会评审。”
  秦呈气定神闲:“撒谎。”
  容栩想了想,唇角笑意不减:“对《三月长生》剧组的所有人。”
  手指悄悄地勾了过去,秦呈故作认真地思索片刻,接着又一脸淡然地说道:“撒谎的话,奖杯会被收走。”
  容栩微愣:“怎么收走?”
  秦呈微笑着转过头:“被你爱的那个人收走。”刚说完,看着自家少年呆萌惊讶的模样,秦呈下意识地就打算凑上去,在那饱满红润的嘴唇上亲一口。容栩立刻用力,狠狠地掐了他的手指一下,指甲几乎快掐进肉里。
  秦呈:“咳咳咳……”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少年立刻兴师问罪:“就算现在镜头没给我们,但还在颁奖,秦呈!你干什么!”
  一看到自家少年,就忘了其他任何东西的秦先生:“……”沉默片刻,他语气平静地问道:“我说忘了现在在哪……小栩,你信吗?”
  容栩转头看他,一脸:你当我傻?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秦呈:“……”
  话题就在某个男人差点酿成大错的举动下,慢慢歪了。很快,最佳影片也终于出炉,既然影帝影后都给了华夏人,那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自然不可能是华夏的,组委会也要讲究平衡,要是再给华夏,绝对会造成一波全球性的议论。
  等主持人站上舞台,将最后一段脱口秀表演展现给观众后,全场嘉宾送给这位幽默的主持人热烈的掌声。
  在这轰鸣的掌声中,秦呈神色镇静地看着舞台,忽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讶异地转首,看向身旁的少年,只见容栩目不斜视地看向舞台,也在鼓掌。
  迟疑片刻,秦呈微蹙着眉,问道:“小栩?”
  容栩转眸看他:“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