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当作蒲苇
  赵初悟见那女子缓缓向林白走去,柳腰轻摆,衣袂飘飘。那双凤眼顾盼若星辰流动,摄人心魄,唯有见林白之时,那柔情慢慢溢出如细水潺潺。
  赵初悟有些失意地撇开眼睛,集中精力提起嘴角,微含着笑容,继续与陈管事聊一些会仙楼杂事。
  雅座上的林白稍稍侧头,眉头微蹙,眼中含着疑惑,盯着那走来的美人。如若是梦又怎会那般真实?
  “林大人,这是京城第一艳柳媚儿。”
  李大人眉头轻扬,语气得意,献宝似地说道。
  确实不是梦,她为何在此?
  “林大人,妾身有礼了。”
  柳媚儿俯首低眉,将那女子的妖娆媚态展露无遗。
  林白二话不说,一把将柳媚儿拉进怀里,轻轻搂着,佯做放荡,低声道:“姐姐,别来无恙啊。”
  熟悉的气味,柳媚儿一闪而过的发愣,而后又侧头轻语道:“小白,好久不见。”
  轻轻在她耳边亲了一下,细心地发现林白还是微微缩了一下。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似乎小白没变化多少。
  林白心中疑虑似雪球般越滚越大,若已决定做他人妻妾,又何苦来这污脏之地。
  “听说柳小娘子,不仅舞艺超群,这书画也是一绝啊!不若为这忘忧楼题个诗罢?”
  李长史想尽办法将柳媚儿所有的才艺尽显,好去林大人那讨功劳。
  “那妾身献丑了。”
  柳媚儿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来,往那准备好的桌案走去,提笔便洋洋洒洒地写着。
  林白远望了去,见她下笔果断,肆意洒脱,有些沉思。
  七年前,雨香阁。
  “这夜已深了,我不便久留,告辞。”
  互通了姓名,林白瞥见窗外月光皎洁,再多留片刻,恐怕书院要关门了。晚归是要受戒的,一想到那细细长长的戒尺打在手心上,那滋味终身难忘。
  “小白,可是不愿做妾身的入幕之宾?哎,妾身出身风尘,乃低贱之人,小白嫌弃也是应当。”
  柳媚儿拿起帕子擦拭着眼睛,便佯做难受伤心。
  “姐姐说的甚胡话,姐姐才高八斗又有那倾国之姿,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儒生都不能相比!这出身又不是姐姐决定的,像姐姐这般爱莲,有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我等自愧不如才是。”
  林白又将那书院中与群儒雄辩的气势拿了出来,正气凛然,坚信地看着柳媚儿。
  柳媚儿心中一暖,还以为是个害羞、拘礼的小书生,却原来还有这般的眼界。
  “小白说的我心中甚宽慰,那若不嫌弃,讨教下书法罢!你那笔力遒劲有力,笔法多变,我好生羡慕啊!”
  林白有些诧异柳媚儿变戏般地,一会哭一会不哭,又一会凤眼里满是羡慕地看着她。可不知怎的,她不忍心去拒绝。缓过神,又恢复之前那般,有些害羞不敢直视美人,点头称好。
  片刻之后,林白端坐在桌案前随意写了几字,倒真还似个小先生讲起来了。
  柳媚儿喜书画,刚开始也是规规矩矩地听着,倒也不曾逾矩。后不知怎的晃了神,她瞥了眼林白,见她那柔和的侧脸还带有些棱角,柔情又不失英气。林白转头与她讲话之时,柳媚儿见那白皙的颈部有颗小小的痣,不知怎的,她觉得那痣甚是迷人。
  “姐姐,我说的可明白?”
  林白讲了会,见柳媚儿并未有甚反应,侧身轻轻问道。
  四目相对,似有些许不明气息在两人周围萦绕。林白先侧了侧目,不敢与之对视,耳朵尖上又慢慢泛起了红,羞涩中又不知如何是好。
  素指轻轻地点了下林白的那颗痣,见她似个白兔般颤颤巍巍,柳媚儿轻笑了一下,又与她逗趣道:“怎的还怕我吃了你?”
  “没……没……我该回去了。”
  林白慌慌张张地将笔下,起身欲走。
  “可是我还没弄懂呢?”
  一双凤眼满是媚态,那微微上扬的语调,让人听了还以为讲的是甚浓情蜜意的话。
  “那……那我下次再来。”
  意料之中,柳媚儿眉目舒展,嘴角含笑地瞧着林白。
  小书生慌手慌脚地向门外走去,一个不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跟头。
  噗嗤一笑,柳媚儿觉得这人真真是纯真的令人欢喜,才华横溢却又不刚愎自用,精通儒学却又不墨守成规,有趣的很。
  翌日,傍晚。
  林白站在雨香阁前,有些踟蹰不前,这进?恐像上次那般误了回书院的时辰,手心现还犯着疼呢。这退?又想起柳媚儿那眼神,却又于心不忍。思量再三,还是踏进了那雨香阁。
  一来二往,两人倒也越发频繁相会,今日我教你书字,明日你教我绘荷,今日一起吟诗作赋,明日一起焚香品茗。
  柳媚儿似觉得红尘中,与她在一起才能感受这一片净土。柳媚儿想大概自己是爱上那纯真的小书生了。
  那日,柳媚儿弹了一曲凤求凰赠予林白。
  或许是那日柳媚儿太过专注,又或许是林白有些心不在焉。柳媚儿一个用力,将琴弦弄断,食指划出一道鲜红的小口子。
  林白便倏地靠过去,抓着柳媚儿的手道:“你怎这般不小心。”
  小心翼翼将那受伤的手指含在口中,后惊觉有些浪荡,便急忙忙将那手放下,有些紧张地解释道:“我……我那是……”
  柳媚儿妩媚一笑,倾身过去,在她脸颊上缓缓落下一吻。
  见林白慌乱逃走,柳媚儿心中欢喜。大概是喜欢的罢,要不然怎会那般慌张。
  可一日不见林白,两日不见林白,柳媚儿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是自己会错意了吗?
  直到有一日,柳媚儿见林白在雨香阁前徘徊不定,是不知自己心意?还是最终嫌弃自己这污脏之身?心中又更加暗淡,这身子如此肮脏不堪,即使那人允了,翻之自己过往,会不会弃我如敝屐。
  百转回肠,最终心生一计。林白,我想知你心意!更重要的是,你若晓得我以前这般,你又该会如何?
  柳媚儿特意派人去邀林白上楼,找准时机,佯做妩媚讨好一客人。那人身上的鱼腥味有些浓,柳媚儿有点反胃,回想林白身上好闻的梨花香气才忍了下去。
  林白回到书院后一直有些懊恼,自己做甚要逃,万一姐姐误以为自己嫌弃了她,可怎办?又正好那两日书院有事,便也没去姐姐那,这今日又该如何解释才好?
  林白抬了抬头,向那二楼呆呆地看去,忽有一名妓子说,姐姐相邀。心中一喜便随之而去。
  站在门口,林白先是脸一红,又听是姐姐的声音,脸色又转了白。
  嘭,门一脚踹开,林白怒不可遏,也不知甚是礼数,也不懂甚叫规矩,甚儒家道家,也不管那人是熟是生,她一脚踹开,大呵道:“出去。”
  柳媚儿强忍着心中欢喜,佯做安抚那同样暴怒的林伟,道:  “大官人,别动气啊,这孩子小呢,不懂规矩。”
  林白呆愣,姐姐她是心甘情愿的吗?
  柳媚儿手上动作越发放荡,向林白说道:“没看到吗?我要与这位大官人亲热了,赶紧走,捣乱的小破孩。”
  林白一听亲热,第二次听到小孩这词,双拳紧握,不知如何回答。
  “呦,怎的,还不走?还想三人一起?这我可得加点银两的。”
  柳媚儿挑眉,虽脸上不慌不忙,还媚望着林白。但心中焦急不已,小书生,你会走吗?
  林白似听到柳媚儿的心声般,上前一把拉着美人往自己怀里靠,对那柳媚儿的红唇就狠狠亲了下去,而后在她耳边轻语:“我心悦你,媚儿。”
  柳媚儿瘫软在林白身上,得逞地笑了,妩媚多姿,似那偷了腥的猫儿。
  一段姻缘起,又怎与他人许?两人浓情蜜意一些时日,林白越发想娶柳媚儿回家。
  月下花前,林白怀抱着美人,眼中满是深情道:“媚儿,我想娶你为妻。”
  柳媚儿心头微颤,眼中含泪,她从未想过有一良人待她真心,且实意想娶她。不为妾不为奴,而是那堂堂正正八抬大轿过门的妻。
  她抬头望着林白,有些哽咽道:“可我这出身……”
  一吻落下,千万无语不若那包含深情的安抚。
  吻罢,柳媚儿靠在林白怀中,亦是情深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林家村。
  “林白!你说甚?”
  书房内,林有才怒目而视,死死地盯着林白,他不敢信自己亲手栽培的女儿竟然有此等荒谬的想法。娶一妓子为妻?一个儒生娶一妓子为妻?他绝不允许自己家门出这等令人贻笑大方的龌鹾事!
  “我要娶柳媚儿为妻!”
  林白挺直腰板,跪在林有才面前,丝毫不畏惧。依旧坚定不移她心中所想,又是高喊一声。
  “林白,别想着迎娶一娼妇进我林家门,如果你还知这孝字怎写!”
  林有才怒发冲冠,拿起墙上挂着的戒尺,啪啪啪就往林白背上打,只见那巴掌宽,一尺多长的尺面上写着:“教不严,师之惰。”
  林白倒也一声不吭,甘愿受罚让父亲消气。
  林父见她并无悔意,踹了一脚怒道:“林白,去先主牌位那跪着,等你何时知错,便何时起身!”
  ————————————————————————————————————————————————————————————————————————ps:哎,柳姐姐试探林白,其实也理解毕竟林白小,柳姐姐身份又特殊。只是我想说林白也太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