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姜饼,母子怒相搏
  听到“姜饼”二字,轩辕长倾高颀的身体猛然一顿,脸上的神色愈加凝重。
  太后意有所指,是在提醒轩辕长倾,他在天气变幻之际手脚酸疼的毛病,是拜夏侯云歌所赐,是她夏侯云歌挑断他的手脚筋。如今抱着夏侯云歌一路走来,双手早已酸麻哆嗦,不能控制。
  “老奴这就去!”钱嬷嬷见太后想和摄政王缓和关系,赶紧下去准备。
  轩辕长倾盯着太后,缄默无声。
  夏侯云歌站在一侧,眼中寒光如刃,从太后身上掠过。没想到他们母子关系,真如魏荆所言,已僵硬到形同陌路。太后连轩辕长倾对生姜严重过敏,都不知道。
  太后眼中掠过一丝冰芒从夏侯云歌身上扫过,依旧笑得祥和像位慈母。她回身靠在软榻上,乖巧的白猫跳到她怀中。
  “倾儿,你小的时候,才这么点大的时候,就喜欢缠着母后,要母后给你做姜饼吃。”太后不由笑出声来,似看到轩辕长倾幼小时的可爱样子。
  “太后却将我一把推开,训斥儿臣,只知玩乐,不思学业。”轩辕长倾轻缓的声音,如利刺扎入太后心房。“那时,儿臣还不到五岁。”
  太后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渐渐凋零成灰,一双凌厉凤眸,空茫一片。“这些旧事,你记的倒是清楚。”
  “太后教育儿臣之事,每一样都深刻于心,不敢忘怀。”轩辕长倾面无表情地坐在软椅上,酸痛的双脚总算舒服稍许。
  钱嬷嬷已备了姜饼和热茶进来,就放在轩辕长倾一侧的矮几上。
  轩辕长倾厌恶地执起香囊放在鼻端。
  柳依依一脸担忧,想要靠前,迫于太后宫中,只能呆立原地。
  夏侯云歌心下冷笑,太后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只顾叙母子之情?在太后慈祥的目光里,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倾儿……”太后探起身子,再度恢复慈祥笑容,指着那碟姜饼,“母后闲来无事亲手做的,快吃吧。本想送你府上一些,还未得空。”
  “我不吃姜!自从五岁之后。”轩辕长倾直直看向一脸慈和的太后,字字清晰,慢慢道。
  太后脸上的笑容尽数凋零,连伪装都再难挤出纹丝笑意。
  “倾儿,你不要太放肆!”太后就像被踩到痛处,尖声大喊起来。
  “儿臣岂敢。”
  “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的母亲是我!是哀家!”太后喊着,不住指着自己的心口,仿佛那里很疼。
  “正是因此,才觉得羞耻。”这句话,轩辕长倾没有说出口,毕竟还有很多外人在场,再不济也要给太后留些颜面。
  是啊,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太后怒不可赦,头上凤钗一阵乱颤,“怀胎十月的辛苦,你可知晓!哀家耗尽心血,机关算尽皆是为你!而你如今是什么态度!为了一个前朝余孽,”太后怒然指向夏侯云歌,“一个在公堂状告哀家下毒的贱人,你个孽子非要与哀家做对不成!”
  在宫嬷嬷和钱嬷嬷进来时,宫嬷嬷就已附耳告知了太后在登闻鼓司的全部经过。太后一直隐忍未发,只待看看轩辕长倾是何态度。没想到,轩辕长倾竟然搬出而时旧事,刺激于她。
  太后仍旧不能消气,怒道,“闲杂人等都退下!”
  偌大的大殿内,转瞬就剩下太后,魏安,夏侯云歌,柳依依和轩辕长倾。
  太后怒指轩辕长倾,“你对你舅舅做了什么!又对君家女儿做了什么!夺兵权,不恩宠,暗中组建势力压制君家,怎么?翅膀硬了,急于铲除将你扶持上位的君家了?那是哀家的母家,是与你血脉相连的至亲,你虽姓轩辕,体内仍有一半血是君家!”
  喊着,太后的声音蓦然软了几分,“倾儿……不要太过狠绝,最后众叛亲离。”
  轩辕长倾耳畔炸起这么一句话,不要太过狠绝,狠绝!
  他的目光落在太后身上,二十多年了,太后依然美丽如初,眼前最贵端庄的美貌妇人和儿时记忆中,总是训斥他无用的娘亲,相吻合。
  “舅父已是忠义公,清扬亦是荣国公,哪里狠绝!众叛亲离?太后是怕我落得你这般下场?”轩辕长倾一把砸翻桌几上的碗碟,姜饼散落一地。
  柳依依吓得浑身一惊,想要出声劝轩辕长倾,偷偷看眼太后,却又不敢。
  夏侯云歌只是看了一眼魏安,他守在太后身边,神色毫无变化。
  这个魏安,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夏侯云歌不知。
  “舅舅?”轩辕长倾冷哼一声,笑得让人心寒,“本王的舅舅只有一人,那是已故永安侯邵岑!昭仁皇后的胞兄!”
  “倾儿!”太后咬牙低喝,让人不寒而栗,“哀家才是你的母后。昭仁皇后只是你的养母!”
  “哦?”轩辕长倾依旧冷笑,“母后?我只记得,是您亲手将我推向南耀为质子,十年的质子,远在旁国,母后又在何方?我只记得,我的母亲,两次抛弃我!”
  轩辕长倾笑着笑着,眼底竟有几分晶莹闪过。
  夏侯云歌垂下眼眸,掩住心中惊讶。原来轩辕长倾远赴南耀,是太后的意思。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送向陌生的国度,从儿时就受尽欺凌折辱,这份恨意,定是深入骨血。
  就像她……
  即便父母双亡,依旧恨着,无法释怀。
  “你……你……”太后气得强喘,胸口起伏不定,魏安赶紧为太后顺心口,“娘娘息怒,小心凤体。”
  太后颤抖指着轩辕长倾,努力喘息,才找回声音,“你舅舅当初为了你上位,将手中三分之一的兵权给你,让你在军中立足,有机会立战功,一路高升。又在朝中运筹帷幄,帮你站稳脚跟,你能当上摄政王,全是君家功劳!你不顾念母子情义也就算了,不要忘恩负义!”
  “是吗?舅父处处限制,安插眼线在我身边,几次下毒设杀手,都是谁所为?太后是毫不知情,还是我这个你所谓的亲生儿子,只是你稳固君家权势的一枚棋子?”
  轩辕长倾语气咄咄逼人,向太后逼近一步,竟迫得太后脸色寸寸惨白。
  “太后全都知道,舅父早就存杀我之心,太后可曾也这般与舅父争辩,让他不要杀我?”轩辕长倾冷哼一声,声音透着几分孤凉,“我若不组建自己势力,不将君家打压掌控掌,我就会成为舅父刀下亡魂,如此舅父,如何让我顾念亲情!”
  太后被逼得一时哑口无言。
  “太后,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已是太后,君家已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君家到底还想要什么?高高在上的皇位?轩辕家的天下?胃口未免太大了!”
  太后猛然抬起手,就要掌掴轩辕长倾,却又顿住在半空,迟迟没能落下。
  轩辕长倾不躲不避,只静静睨着太后。在他儿时曾有过一个愿望,哪怕母亲不喜欢他,骂他,冷落他,哪怕打他一顿,也不要遗弃他。
  而今望着太后扬起的手掌,心中只有一片冰寒。
  太后终于不再与轩辕长倾争辩这些旧事,怒指夏侯云歌,带着几分威胁道,“哀家命你,现在就将这个贱人处死!”
  轩辕长倾回头看向夏侯云歌,夏侯云歌心口一寒,无谓迎上轩辕长倾的冷眸。
  太后继续威胁道,“君家现在虽已无兵权,能扶你上位,仍能让你下来。摄政王最好考虑清楚,莫要得此失彼,痛悔莫及!”
  夏侯云歌缓缓勾起唇角,多一份太过妩媚,少一分太过清寒。深深望着轩辕长倾,只待他如何抉择。
  柳依依吸口凉气,目光在夏侯云歌和轩辕长倾身上徘徊,不住摇头,生怕轩辕长倾会真的杀了夏侯云歌。惊惧之下,脱口低呼一声,“长倾,不要……”
  太后又怒斥向柳依依,“一介低贱医女,摄政王的名讳也敢直呼!”
  太后早就看柳依依不顺眼了,早恨不得尽快除之。
  柳依依吓得忙不迭跪在地上,纤弱的肩头不住颤抖。
  夏侯云歌唇边笑容更灿,头上宝珠华胜就似那振翅欲飞的鸾凤,华艳无比。
  轩辕长倾清寒的黑眸中,似隐约闪过一丝惊艳,转瞬已消失殆尽无踪无迹。他一直没有动向,太后急不可耐,凛声道。
  “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君家自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舅父也是一时冲动,毕竟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现在南边动乱,你舅父毕竟戎马一生,指挥过千军万马,作战经验丰富。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那些年轻将领,在军中毫无战绩,毕竟年轻,想法不够成熟,难保顾此失彼,指挥大军太过鲁莽,不能委以重任。”
  轩辕长倾不做声,太后继续说下去。
  “不如让你舅父重新披甲上阵,指挥水师,将那什么耀帝又穹鹰王的,一举攻下。”
  太后权衡稍许,继续说,“他日你黄袍加身,你舅父和清扬也是你的左膀右臂。哀家也会极力扶持你,太平盛世,全国一统指日可待,何必你独自一人力担那么劳累。”
  “还有呢?”轩辕长倾忽然出声,眸中含着点点笑意看向太后,仿佛充满了兴趣。
  太后脸色一沉,严厉道,“倾儿,母后知道你年轻气盛,容不得人压制。你要清楚,国家大事,容不得你儿戏。没人拥护辅佐你,你只是一叶扁舟孤行大海,迟早倾复溺亡。”
  轩辕长倾面上笑容不减,眸中深意溶溶,“太后,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的目光定格在太后容色绝世的容颜上,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好好看她的容貌。
  太后掩饰住心底的慌乱,眼中杀机大盛,“你到底杀不杀了那个贱人!”
  “太后,我的性命不是你说了算!”夏侯云歌蓦然出声,太后凤眸瞥来,怒意萦绕。
  “你个亡国奴,给哀家闭嘴!”
  “亡国奴?”夏侯云歌玩味一笑,“据我所知,太后娘娘乃是几十年前被灭国的羌月国公主。亡国奴……太后娘娘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