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以为她出身官宦之家,又饱读诗书,必定是个节烈女子,谁知道……姓秋的这么快就把她放回来,必定是她侍候的他高兴了。李老爷想着她在他身子底下的娇喘婉转,想必她在姓秋的身子底下叫的更欢!
  这个贱人!
  李老爷只想的羞愤难当,再看柳姨娘,只觉得她烟视媚行、扭捏做作、俗不可耐。再不复是从前那个饱读诗书、出身高贵的才女形象。
  “一进来就大呼小叫,你的规矩教养呢?你不是说自己读过书吗?”李老爷厉声呵斥。
  “爷!”柳姨娘惊呆了,就这几天功夫,爷变了,变的让她陌生之极,她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的让她不敢认、更不敢相信。
  柳姨娘这回是
  毕竟十几年相伴恩爱,李老爷心里不由一软,面色微缓,放下书正要宽慰几句,正紧盯着他的秋蕊伸手在他大腿根上柔柔捏了把,怯生生道:“爷,都是您,非要奴家姐妹进来伏侍,姨娘有吩咐,不许奴家姐妹进这屋呢。”
  柳姨娘那朵带雨梨花虽有旧情,可毕竟心中已有介蒂,再说又是朵三十多岁的老花了,哪有秋蕊这朵刚得手的鲜嫩嫩、充满新鲜趣味的青春之花好,李老爷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柔软刹间散尽,心倒比刚才又硬了几分。
  柳姨娘怨毒之极狠盯着秋蕊,秋蕊从眼角横了她一眼波,根本不在乎,她是过了气的弃妇了,自己才是爷心尖上的宠儿。
  这一横眼间,秋蕊头上的赤金嵌宝簪光泽闪烁,闪痛了柳姨娘的眼。
  “我的簪子!”柳姨娘失声尖叫:“贱婢!敢偷我的簪子!”
  “胡说!这是爷赏我的!”秋蕊抬手扶着簪子,片语不让。
  “这是我的簪子!”柳姨娘痛极怒极,“爷要赏这贱婢,只管拿银子外头买去,凭什么拿我的东西赏人?这是什么规矩?”
  李老爷被柳姨娘质问的面皮泛红,他倒是想外头去买,可他哪有银子?
  “什么叫你的?连你都是爷的!爷能赏你,自然也能赏别人!”
  柳姨娘被李老爷的强词夺理气的浑身发抖,“你把我……把我……”柳姨娘气极却又不敢说出口,李老爷是拿她抵了债,可这事李老爷丢人,她又能光彩到哪儿去?再说她进的又是私窠子,这事抖落出来,李老爷不过伤个脸面,可她却要丢命!
  “这是我的东西!谁都不能动!”柳姨娘被那根宝石簪子晃的眼里心里刺痛无比,声音尖利的市井泼妇一般,“给我拿回来!把这贱婢给我拖出去!拖出去打!”
  屋角和门口侍立的小丫头平时瞄见她一个眼风就动,如今不过抬头扫了她一眼,别说动了,就连吭都没吭一声。
  最忠心于她的王嬷嬷走了,来了位黄嬷嬷,黄嬷嬷一到任就严厉交待过,这院子里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老爷,其它的人都是一样一样的,全是奴儿!
  老爷可没发话。
  柳姨娘见无人应声,心里一片冰凉,下意识的叫道:“叫王嬷嬷来,把她们都卖……”
  柳姨娘的说到一半,象被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王嬷嬷已经被卖了……
  秋蕊满脸讥笑、得意洋洋的看着她,手腕动了动,故意露出腕子上戴着的赤金累丝镯,挑衅的冲柳姨娘抖着手腕,扬着眉梢。
  “我的虾须镯!”柳姨娘一声厉呼,眼睛都红了,“贱婢!小偷!贱货!还我的镯子!”柳姨娘扑上去就抢,秋蕊吓的尖叫连连,一边叫一边往李老爷怀里钻,秋蕊拱在李老爷怀里,柳姨娘扑在秋蕊身上,三个人在炕上打成一团这一晚的热闹事,不过一盅茶的功夫就传进了晚睛轩。
  李思浅抿着杯茶,听婆子绘声绘色说完,示意丹桂赏了婆子一把铜钱,婆子出去,李思浅舒舒服服靠到靠枕上,抿着嘴笑的意味深长。
  “柳姨娘霸占老爷那么多年,我还当她精明的不能再精明了,连太太都不是她的对手,没想到竟蠢成这样!”丹桂一边收了杯子一边感慨不已。
  “她哪配跟阿娘对手!”李思浅撇着嘴角,“阿娘退走,是不屑于跟那两只你来我往,僻如赏景,正赏的好好的,突然来了一群浑身淫疮、扭捏作态的野娼,你是跟她们吵吵嚷嚷争地方非赏这景不可呢,还是转身就走,另换一处景致?”
  “大娘子说的怪恶心的。”丹桂做了个作呕的表情,“赏景说换一处就换了,可……没法换哪!”丹桂含糊了半句。
  “就是个比喻罢了,他算什么景,嗯,远看是景,近看是臭沼泽。”
  丹桂听懂了李思浅的话,看了她一眼,没再往下接。
  第109章 落单了
  今年是李家在京城的第二个春节,与去年的清闲不同,从初三起,从李老爷、田太太到李思浅,就开始连轴转,多数时候,李家诸人得分头赴请,一人去一家。
  李老爷在一场场高规格高标准的戏酒宴请中,忘了年前那一桩桩窝心事,也暂时忘了桃花筑里争风吃醋的吵闹,醺醺然只觉得生活真是美好!京城真是福地!
  只有李思汶以备嫁为名禁足在家,就算不禁足,李思汶自己也没有出门的心情,到初三日那天,她月信已经迟了四天仍不见动静。
  李思浅天天外出听戏赏花赏景赏雪赏梅,端木守志挖空心思打听她的行踪,她往哪家去,他也想方设法往哪家凑,可他的运气背的出奇,十回有五六回消息错了不说,对了的那四五回,他就没一回能凑到李思浅半里地以内过。
  端木守志憋了一肚子喜气说不出来,这滋味有多难受就别提了,可运气背能有什么办法呢?到了十三日那天,端木守志又是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垂头丧气的半夜睡不着,看来只好等上元节了。
  一心等着上元节的,除了端木守志,还有林氏双姝。
  林明月总算守到翁翁态度松动,算是默许了她的心思,这心情简直就如同拨开云雾见艳阳一般,她和他之间再没有任何阻碍了,他一定还不知道这事,这个上元节,她要和他好好在一起,只有她和他……
  这个春节,端木守志一心一意要找机会和李思浅说说那个大好消息,林明玉却是一心一意要找他说另一个大好消息,端木守志扑空扑到伤心,林明玉找他找的心头火起,就等上元节吧,就跟去年的上元节一样,她和他,多少快活!
  今年比去年更好,阿娘说了,若她执意不肯,也可以不嫁进韩家。可以不嫁进韩家,那就是说,她可以嫁给守志表哥了!
  这真是众人期盼的上元节啊!
  上元节前一天,大长公主就邀了安老夫人和王幼仪的母亲周夫人,以及田太太到她家灯棚赏灯说话。王相公家虽然搭的也有灯棚,而且位置还相当不差,可安老夫人和周夫人还是齐齐到了常山王府灯棚,无它,就为了好好和田太太聊一聊,一来多增加了解,二来么,是抱着交好之意,毕竟,三娘子后半生可都要在田太太手底下过生活呢。
  宋大奶奶有孕,当然要在家静养,李思清亲自挑了上百只灯笼,挂的满院子都是,他哪儿也不去,要陪妻子在家里赏灯。
  李思汶的月事还是没有动静,她快愁病了,至于柳姨娘,她在忙着对付秋蕊和冬烟这两只小妖精!连李思汶的忧郁反常都没注意到。
  除了姚章慧,李思浅今年又邀了王幼仪一起赏灯,可等五人凑齐,没走几步,李思浅就发现这支五人队有点问题。
  她二哥就不用说了,一眼中了情毒,为了王三娘子,命都打算豁出去了,从那一眼到现在,这可是头一回这么正大光明、理直气壮两相面对,他那眼里除了王三娘子,还是王三娘子。
  小高大约是受了李思明的传染,李思明紧紧围绕在王三娘子身边,小高就紧紧围绕在姚章慧身边,不过李思浅还是觉得小高比二哥仗义,好歹小高还时不时扭头交待一句:“浅妹子!喜欢什么只管拿,哥哥给你买!”
  李思浅夹在这两对儿中间,左瞄瞄右看看,暗暗长叹,再好的哥哥长大了都是嫂子的,去年大哥眼里只有大嫂,她好歹还有二哥陪着,今年倒好,形单影孤了,唉,惆怅啊惆怅!
  靖海王府灯棚下,林明玉成功的截住了端木守志,只要能截住,他就跑不了,缠住端木守志这活,她自小练习,做了十来年了,手段纯熟,不说百无一失也差不多。端木守志被林明玉粘上,要想脱身,照以往的经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明月却没有林明玉的好手段和好运气,端木莲生今天一天去了哪儿都没人知道!
  其实端木莲生离她不远,他在看人。
  左一对右一对中间,李思浅背着手踱着步,仰头看月。
  看着她那孤单单的样子,端木莲生不知道怎么的,想笑却又很是心酸。
  “把他们冲散。”端木莲生突然没头没脑吩咐了一句。
  黑山诺声简洁,示意青云、红雨跟上,转身下楼。
  “把谁冲散?爷还没说清楚……”红雨紧跑两步,赶紧提醒。
  黑山白了他一眼,青云一巴掌拍在红雨头上,“笨成你这样,当初是谁把你选到爷身边的?”
  红雨缩回头,嘟囔了几句。
  黑山站到街沿上,左右看了看皱眉道:“人多,咱们三个顾不及,你去挑七八个吧,要身强力壮高大的。”青云点头,转身回去,往护卫群里挑人。
  “你去买几根钻天猴,那家店里就有。”黑山接着吩咐红雨。
  青云挑来了人,黑山低低交待几句,手指点下,红雨一脸不忍,手下却不慢,点着几根钻天猴,冲李思浅前后左右丢过去。
  钻天猴不往天上去,却欢快的尖叫着冒着一长溜青烟往人群里钻。
  拥挤的街道顿时叫成一团、乱成一团。
  附近警戒的衙役和殿前三军不知道处理过多少起这种意外了,一排排冲过去,隔人群的隔人群,拎水桶的拎水桶。
  殿前三军忙碌的空档,几个护卫不动声色的护在李思浅身边,却把那两对和李思浅推散隔开了。
  事件突然暴起时,李思明直接扑到了王幼仪身上,小高护着姚章慧冲李思浅大叫:“浅姐儿快过来!”
  李思浅随在人潮中,灵巧的象条游鱼,她伤是伤不着,却很郁闷,小高好歹还知道喊一句,二哥太不象话了!要不要跟大哥告个状?还是算了,跟大哥告这样的状估计没用……
  “走散了?”李思浅正站在块青石上,掂着脚尖,伸长脖子看二哥和小高这两对被冲到哪里去了,被端木莲生这一声问,吓的她脚下一滑,‘唉哟’一声,身子前后晃荡,刚挥了一下胳膊,后背就被端木莲生伸手托住,托得非常稳。
  “刚才有人乱扔炮仗……”李思浅放下胳膊,紧忙站直,让后背从那只手上离开。
  第110章那盏灯
  “我看到了。”端木莲生缩回手背到背后,这一声‘看到了’说的很轻飘,没人比他看的更清楚了。
  李思浅从青石上跳下来,捋了捋斗蓬上的褶子,规规矩矩站好。
  她在端木莲生面前总觉得不怎么自在,头一回见他吧,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只好摔了那么一跤,姚章慧到现在都觉得那一跤太丢人了,其实她也觉得非常有损形象,可那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么,她们听到了那些话,这可是位杀神哪!
  后来又在哪儿见过他?李思浅有点犯迷糊,见他的次数好象不少,不过他每次都板着这么张脸,这么背着手,浑身上下冷嗖嗖只会冒寒气,形象过于单一,她记成一团浆糊也正常。
  后来都是怎么见的他她记不清楚了,可他这两回见面就教训她这事,她记的深刻,想起这事,李思浅很有几分胸闷,这人大概是大帅当惯了,见谁都要训斥几句,训就训了,还训不到点子上,他怎么就不想想,他凭什么训她?她大哥都没这么训过她!
  算了算了,她不跟他计较,看人要看长处,他虽说冷酷、刻板、无趣、好为人师等等等等,这些都很让人腻歪,可人家还是有长处的,比如长的帅,脸好看,身材好,气质更是绝佳,这么高,这么直,这气势……啧啧!
  说起来,还是前年他入城那回最让人心折,人酷马帅,杀气腾腾,傲气冲天,真是好看极了!可去年腊月的形象就差多了,他只适合走冷酷傲慢目中无人这个路线,实在不该左顾右盼……
  看在他足够帅的份上,他训她这事,她就不跟他计较了,再说,她和他一年半载遇不到一回,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陪你往前面走走。”端木莲生见李思浅理好斗蓬,站在规规矩矩却走了神,不得不开口建议道。
  “走散了最忌相互找,从前我……二哥交待过,如果跟他走散了就站着别动,他会回来找我的。”李思浅没敢说从前她跟二哥、小高经常逛着逛着走散了,要是这么说,岂不是暴露了她经常出来闲逛这件事,他这么刻板,肯定又要训她:经常出来闲逛有违闺训啦、人很多啦巴啦巴啦……
  端木莲生绷着张脸不说话了。
  侍立在侧前档着人流的黑山悄悄斜了眼两人:一个手握身前站的规矩无比,一个负手皱眉站的笔直,这一眼看的他颇有几分郁闷,爷把人家冲散落了单,难道就是为了陪人家这么站一站?爷就是爷,想法与众不同。
  端木莲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说的很对,走散这事确实最忌相互找,她二哥又有交待,他还能说什么?
  李思浅站在端木莲生身边,跟在老师面前罚站的感觉差不多,一紧张就容易累,没多大会儿,李思浅就悄悄挪了好几回脚下的重心,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二哥十有八九不会回来找她,小高和阿慧……好象也不怎么靠谱,再说从前走散了,他们向来是各自到目的地,或是各自回家。
  唉!刚才说错了,应该说二哥交待她走散了就直接回家,这么站着太累了,得赶紧把他赶走,要不改个口?
  “二爷今晚上肯定很忙,不敢耽误二爷,我再等一会儿,要是等不到二哥,我就回去了。
  浅站的累,只好开口。
  “你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有她们呢。”李思浅指着身旁的婆子和丫头,打断了端木莲生的话。
  “她们有什么用?”端木莲生看也没看那几个婆子丫头,“我送你回去。”端木莲生也觉得老这么站着不是事,从这儿到她们府上,要穿过三四条街,也不算近了。
  “不敢烦劳二爷,二爷那么忙……”李思浅赶紧推脱,她还想再逛逛呢,就算不逛,也不能让他送她回去,跟他在一起太拘束了。
  “我不忙!”端木莲生脸沉了,今天是上元节,他能忙什么?他也没人可忙!她又想哪儿去了?“我送你回去!”端木莲生这一句简直就是不容任何置疑的军令。
  好好的一个上元节,撞到这么位无趣无味的大帅,真让人好生郁闷!李思浅觉得她今天相当背运。
  李思浅跟在端木莲生后面半步,微微侧头瞄着他,他居然还知道上元节着白的规矩,这件象牙白缂丝素面银鼠斗蓬不错,咦!除了入城仪式上那两回,她这是头一回看到他穿斗蓬,他穿斗蓬的样子真是帅气啊!这个角度看过去,侧脸非常好看,如此大好美男,以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李思浅正看的赏心悦目,端木莲生突然停步,猛回头正逮住她的目光,李思浅吓了一跳,慌慌张张顾左右而掩饰,“那个……那盏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