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108章 山雨欲来
  林川僵了住,怎都没想到王妃竟然在这候着他呢。方才的喜悦顿时散了, 这话他不能回答, 一时脸色纠结得发青。
  瞧他这神情,余竞瑶当下就明白了。
  “林校尉是不愿意说了?”
  “王妃请见谅。”
  余竞瑶幽然一笑, 抿了一口茶水, 平静道。“既然你不愿意说, 我不为难你,我问, 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是了。”
  林川没应,也没抬头,梗着脖子仍看着面前的青砖。
  “是宁王不叫你和我说的?”
  林川犹豫,头低得更深,且当他是点头吧。
  “他嘱咐你不叫我出门?”余竞瑶望着他,他纹丝不动,于是她提高了语调,问道, “他是怕我去晋国公府?是不是晋国公府出了什么事?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余竞瑶一句紧着一句,语气越来越寒,最后愤然将茶盏重重地摔回了案上, 啪的一声, 水花四溅, 把余竞瑶的袖口都洇湿了。林川震惊,顿时也跟着乱了。看惯了温婉的王妃,还从未见她如此气愤过。
  “王妃, 宁王也是为你好。”他看着面色愠怒,目光灼灼的余竞瑶道了一句。
  这就是林川的性子,直,宁不说也不会撒谎。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这性子更容易让人得到答案。余竞瑶也不过是试他一试,结果真的被自己猜中了,她心顿时一沉,敛了眸中的锋芒,一股惊忧掩不住了。
  “快,准备车马,去晋国公府!”
  余竞瑶顾不得溅湿的衣裳,匆匆起身朝堂外走。林川赶忙上前一步拦了住,“王妃,宁王一再嘱咐,不能让你出宁王府,更不能回晋国公府,恕下官……”
  “你拦得住我吗?”余竞瑶打断了他的话,森森的逼视他,“今儿就是沈彦钦在这,我也一定要走!”
  说罢,她绕过了他。林川是真的拦不住,只得遣人去府衙通知宁王,自己跟着王妃去了。
  一路上,余竞瑶心情忐忑不安,这段日子心慌意乱,就该猜到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只怕很严重,不然何故沈彦钦要瞒着自己。
  到了晋国公府,马车还未停稳,便听到一阵嘈杂声。她掀开车帘,只见晋国公府大门外围了一群人交头接耳,透过人群,两排持兵侍卫驻守,威严凶煞,城墙似的把晋国公府围得紧密。
  余竞瑶当下就慌了,抢先霁颜一步跳了下来,脚下不稳,亏得林川一把拉住了她。她慌张地朝着大门奔去,两个威武肃穆的侍卫把她拦了住。
  “让我进去。”余竞瑶深吸气,压着怒火道。
  两人不应,不动,连眼皮都不眨,石塑似的。
  余竞瑶回头看了林川一眼,林川赶紧上前,凌厉气势不减二人,沉声道,“这是宁王府的王妃,请二位让路。”
  二人乍听到“宁王”,怔了片刻,随即互望一眼,各自向左向右转身,给余竞瑶让出了一条一人多宽的缝隙来。余竞瑶顾不得了,提裙穿过,她后脚刚过去,两人门扇似的一合,包括林校尉和霁颜在内后面所有的人,统统关在了外面。
  余竞瑶直奔正堂,空无一人,连侍婢都不曾见一个,她绕过正堂,在通往后院的游廊里遇到了母亲贴身婢女,那婢女见到余竞瑶眼神忽地一亮,见了救星一般迎了上来。
  “王妃,你可来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道,“快去看看夫人吧,两天没吃东西了,眼睛哭得都瞧不清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府里出了什么事?父亲呢?”余竞瑶攥紧了她的手迫切问道。
  “王妃……不知道吗?怎么……”小婢惊异,一时恍了住。“晋国公,昨个早上……被宁王带走了……”
  ……
  御史台狱,审讯房中。
  “国公爷,您还是和下官说清楚了吧,不然皇帝那下官交不了差啊。”御史大夫黄召坐在案台前,语气客气道。
  晋国公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腰杆挺直,盯着他。一夜未眠,却瞧不出倦意,双眼通红依旧如鹰如隼,看得人心悚不敢直视。
  “我什么都不曾做过,如何说。”晋国公冷言道。
  黄召无奈砸了砸嘴,手推着案台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冷目撇着他。一天一夜了,居然什么都没审出来,果然是老将军硬骨头啊。宁王嘱咐,不许动刑,可皇帝又下了严令,必须撬开他的嘴,看来这任务不轻松啊。不过他黄召能从主簿熬到御史大夫,半辈子都在御史台混的,审犯无数,也是只修炼的老狐狸,没他绕不开的嘴。
  他深吸了口气,平下躁火,和颜悦色道,“国公爷硬气,这官场上谁人不知,都明白您在战场上那是把命挂在刀尖上去拼,就从来没在乎过。生死对您来说算个什么,什么都不是,可您想过没有,死在战场上那是功勋是荣誉,是积功德,荫子孙的事;可如今呢,你想没想过你此刻的‘视死如归’给家人带来的是什么?你忍心看着他们跟着你受连累吗?想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晋国公闻言,冷哼一声,笑了。这御史大夫真是一张好嘴啊,自己当初提拔他的时候还真没看错人,是刑审的这块料。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把没的问成有的。
  “只怕我若是妥协了,才是拉着他们陪葬吧。”
  黄召阴测一笑,站起身来,绕到他面前。“国公爷说的对,如今这谋逆之罪你是如何都甩不掉了,认与不认,你一家人都逃不了获罪。国公爷啊,这谋逆可是诛九族的!”
  “你不必吓我。”
  “我没吓你啊!” 黄召神情夸张,拧着眉道,“九族,这九族里有睿王吧。是,陛下不会动自己儿子,有血缘在啊,那儿媳呢?你那掌上明珠可是宁王妃啊。”
  晋国公没应,黄召继续言道,“你可知道为何你身在我台狱,而不是大理寺狱,若是去了大理寺狱,一天一夜不吐一字,只怕三十八般酷刑,你哪个也逃不过。硬骨头?再硬他都能给你挫成粉。可你在我台狱,我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你以为是我不想动?我愿意在这陪您耗?那是宁王一再吩咐的!你是他岳父他不忍心啊,他为的是谁?还不是您那千金闺女,好歹给宁王点面子,也给王妃留个活路成不成。”
  晋国公彻底沉默了,家人是他的死穴,黄召明白晋国公这种硬汉是死是刑都威胁不了的。有那么一瞬黄召瞧见他眼中隐有无措闪过,他知道,时机到了。他坐回案台前,翻开了案卷,用他习以为常机械的语调道:“既然晋国公想不起来,咱们再来一遍。你何是开始勾结高阳王意图谋反的?又是如何策划的?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余靖添是否也在其中?还有泰山封禅,暗杀皇帝的刺客到底是不是你派去的!说!”
  黄召拍案一声猛喝,晋国公心不免惊得一颤,他还在想着余竞瑶和家人,这会头脑中的所有画面都被这一声喝敲碎了,他听到刺耳的破裂声,像一把尖刀在心上一条条地划过。可他还是直视黄召,面不改色。
  “我没做过,没和高阳王联系过,更没刺杀过陛下。”
  “还嘴硬!”黄召咬牙道了一句,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平静,笑了笑。“等我找到证据,你就没机会开口了!”说罢,他转身出了审讯房,入了御史台狱正堂,御史中丞侯他已久。
  “大人,如何啊?”御史中丞上前问道,“还是什么都不说?”
  黄召点了点头,盯着门外那颗银杏,几片未落的叶子摇摇欲坠,一阵秋风扫过,到底支撑不住,纷纷离枝。他看着被风卷走的叶子,叹它顽固不化,若是静落还能得个落叶归根的结局,此刻不知道要随风荡到哪去了。
  “准备抄家吧!”黄召端起茶盏漠然饮了一口。御史中丞愣了住,“这,他是晋国公啊。罪还没定呢,陛下能准吗?”
  黄召隔着茶盏的边缘瞟了他一眼。这点事都想不明白,若不是有个家族撑着,就凭他能做到四品中丞?黄召心里暗哼,面上却笑了,淡然道,“皇帝若是留情,就不会把他送到这来了。去吧!”
  ……
  “母亲,这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是宁王把父亲带走的?”余竞瑶擦拭着母亲脸上的泪,问道。
  母亲抬头看了她一眼,余竞瑶这才发现母亲两只眼睛红得发肿,再这么下去就要哭坏了。“母亲别哭了,父亲不会有事的,等宁王来了,我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宁王,晋国公夫人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别让他来了,看到他我就心惊。御史台的人,大理寺的人,还有他,把你父亲带走了,说他谋逆,你父亲对皇帝忠心一辈子,怎么可能谋逆!”
  余竞瑶心猛地一翻,“谋逆”,如何来了这么个罪名,这不是欲加之罪吗。他们可知道这谋逆的罪有多重?
  不会是沈彦钦,他答应过自己要保父亲的,即便他要复仇,也不会如此诬陷父亲。“谋逆”是头顶大罪,株连九族,连自己都躲不过,他不会这么狠心,他不是还要养着哥哥为他所用吗?他不会骗自己的。
  “你父亲不去,御史台的人不敢带走他,宁王就进去和他谈,一刻钟,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把他押走了!一天一夜了,我想找人救他,他们连出都不让出去,还把小婢家仆都关了起来。”母亲呜咽着,忍不住又捂着脸哭了起来,嚎啕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哥哥呢?他知道了没有?”余竞瑶抚着母亲的背问。
  母亲只顾着哭,一旁的婢女应道,“只怕将军府那也好不了,不然将军定会来的,可从昨个到现在,也没听见一点动静。王妃,现在就您能出入了,您去看看晋国公吧,听说,听说进了那大理寺就没个能囫囵个出来……”
  “闭嘴!”余竞瑶喝了一声,瞪得小婢心里寒森森的,噤了声。
  还嫌母亲不够惊心吗!余竞瑶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小婢战战兢兢离开。其实她也慌了,她哪见过这般架势,自己若不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早就被关起来了。
  不过她说得对,到现在连个动静都没有,恐怕不止哥哥,连父亲的部下一定都被控制住了。如此看来,这事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
  怪不得她这两日心不宁,沈彦钦还不让她出门,只字不提……这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他为何要帮着抓父亲走?他后悔了吗?后悔答应自己不复仇了……
  不会,她还是相信他,等他来,一定要问个清楚。她询问了沛瑶和芊芊,小婢说二小姐怕吓到孩子,一直在后院没敢出来,余竞瑶暂且放心了。
  沈彦钦得了林川的消息一刻都没耽误赶到了晋国公府,他一进门,所有人都躲了开。怕母亲见他再受刺激,余竞瑶拉着他去了前院正堂。
  “你为何不告诉我?”
  沈彦钦低头想了想,沉声解释道,“我是不想你忧心,想着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告诉你。”
  “过去?父亲都被带到大理寺了!”
  “没有,他在御史台狱。”沈彦钦看着妻子,握住了她的肩。
  余竞瑶无奈叹气,“这有区别吗?不还是一样被带走了,那可是谋逆之罪啊。还是你带走的!”
  就是因为这个,沈彦钦才不敢告诉她,他和晋国公之间毕竟有恩怨,他担心她误会自己。
  “他若不走就是抗旨不尊,罪加一等。”沈彦钦语气殷切,容不得人怀疑,余竞瑶也不想怀疑,但话总该问清。
  “为何是你来?你既非大理寺卿又非御史台大夫,为何你要来。”
  “是皇帝让我来的。”沈彦钦长出了口气,拉余竞瑶坐下,他慢慢给她解释。“中秋入宫,皇帝要留宝儿,他是想用你和宝儿做条件威胁,我告诉你了,但没有全说。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留不下晋国公了,毕竟晋国公知道的太多,他是想试探我的态度,从那时起他就有这个计划了。简言之,就是要让我在妻儿和晋国公之间做选择。”
  “这么说,你是为了选择我和宝儿,把父亲送到的御史台狱的。”余竞瑶的脸涨得越来越红,眼泪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转着。这太讽刺了,自己和父亲都成了他们皇室勾心斗角的筹码,她不知道此刻该信谁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已经分不清是非了。
  “我不管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帝又是如何试探你,沈彦钦,我求你,你帮帮他。”
  这泪水还是含不住了,她眼一闭,簌簌而下,沿着两腮滑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相遇,融合,摇摇欲坠。
  沈彦钦看不下去了,心疼得要命,揽过妻子拥在怀里,哄劝的。“我帮,我一定帮,我一直都没有放弃。”
  这才是自己的夫君,她没信错。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哽咽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我没资格要求你为他做什么,可是他不应该被冤此罪,谋逆啊……”
  她泪水越流越凶,谋逆,这罪一旦定下来,就是株连九族。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宁王不会让她死,皇帝也不会因为她而为难宁王。可是其他人呢?母亲该死吗?哥哥该死吗?沛瑶呢?嫂嫂呢?还有那么多她熟悉不熟悉的族亲呢?就算所有人都不干净,那孩子呢?芊芊呢?还有嫂嫂肚子里那个连尘埃都尚未沾染过的小侄子呢?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救他的。晋国公如今只是在御史台,没有证据,他们不敢把他怎样。”
  沈彦钦抹着妻子的泪,柔声哄劝,她的情绪稍稍平定下来。担心她在这只会更伤心,他哄着她让她先回宁王府,毕竟宝儿还在家呢。余竞瑶点头,不过她得告诉母亲一声,宁王会救父亲,让她暂且安心。
  她刚出了正堂,走在游廊里,便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这声音响亮,不但人数不少,且训练有素。她忍不住又折了回来,只见方才还在门外把手的侍卫都入了王府,后还跟了一队人,青衫皂靴,都是穿着官服的。
  “黄大人这是何意?”沈彦钦出了正堂,迎了上去。
  黄召眼一亮,顿时面容积笑,上前施礼。“原来王爷也在啊,正好,我还要遣人去府衙知会您一声呢。”
  沈彦钦淡定,面色冷清道,“人已经带走了,黄大人此行是何目的?”
  “奉旨抄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今天晚了点,因为想两章一起发,可是第二章怎么都写不完,还是把第一章先发了吧。
  妹子们一定要说,哇……开虐了……哎……问题总得面对,是吧,矛盾激化到顶点了(皇帝宁王)……看看他们夫妻俩怎么携手解决吧……不过要相信,总有拨云见日那天。
  我还想,我是不是要断几天,然后等这几天把整个事件都写完了,然后再一并发上来……考虑ing……
  ☆、第109章 证据确凿
  “奉旨抄家?黄大人可有圣旨?”沈彦钦盯着黄召冷声问道,凛凛的气势让人莫名生寒。
  黄召知道宁王厉害, 不过这一刻他怕是护不了晋国公一家了。“皇帝下旨意的时候宁王也在啊, 不是给了特事特办的权利吗?如今晋国公死活都不肯开口……哎,您放心, 我没用刑。”黄召补了一句, “我也只能自己动手, 来找证据了。”
  “黄大人在御史台这么些年了,还分不清‘搜查’和‘抄家’吗?”
  “抄家不也是为了搜查吗!这样清点更彻底, 不是吗。”黄召谄笑道。
  沈彦钦冷哼一声,“‘抄家’抄得是‘罪臣’的家,晋国公的罪,可到现在还没定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