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邵氏是将门出身,听了这个就觉得不好:“也不是就这一个可挑的,即便舍不得晼丫头嫁出京城去,那京城里头也有不少好儿郎,也不必死磕在这一个上头。震宗上回说的那个兵部尚书府的宋珈齐,不就挺好的?”
  “他们府里的庶女有七八个,只这样的家风,我瞧不上。”老太君早就将宋珈齐排除在外,当初在辅国公面前提起来,也不过是为了激秦明辰的……
  罗氏迟疑了下,又想着暖阁里没有外人,试探着说道:“母亲,其实瑾晖不错,今个儿明里暗里有许多夫人与我打听,若晼然能到大姐跟前……”
  罗氏的意思很明白,邵氏闻言,垂下眸子,看向旁处,老太君则默了默,沉吟片刻说道:“等你大姐入京后,你再与她商量,只是……你也要想好了,旁人瞧见的好,未必就是真的好,你比旁人更明白。
  太子若是胜了,瑾晖日后会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你也清楚,位高权重,作为当家主母,要面对的事情有多庞杂,你也明白。若败了……”
  老太君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重了,笑了笑道:“若败了,咱们几个府邸也跑不了,我真真是年岁大了,想的愈发多了。总归,瑾晖是晼丫头的表哥,还有不护着她的道理?”
  罗氏看向身侧的邵氏,有些迷糊,不懂老太君这是何意,但邵氏却躲开了罗氏的视线,倒让罗氏愈发迷糊了。
  老太君还是头一回,将话说的这样模棱两可的。
  老太君却好像不准备继续说这个了,扬声问道:“晼丫头呢?宴席过后就没见人影,去哪儿躲懒了不成?”
  紫韵挑了柳绿刻丝帘子进来,笑着说道:“姑娘累的不成,吩咐人煮了罗汉果金银花茶,端去昭阳院了,原说要来与老太君,侯夫人说话的,只这会儿实在拾不起精神来了。”
  “罢了,让她歇会儿吧,我瞧着今个儿寻她说话的小姑娘也不少,连午膳都没好好吃两口,怕真是累着了。”老太君心疼道:“从前在侯府的时候,她只管玩,成日里恨不能钻进后头湖心亭子里头去,再不出来,如今到了国公府,可再不能似从前那般玩了。”
  邵氏也道:“这姑娘家,哪里就容易了,在府里头玩不得几年,这说话就要定下人家来,再绣一绣嫁妆,又两年过去了。”
  邵氏想到罗楚湘,下个月就要出嫁,还是要离京的,心里头有些难受:“总归,这姑娘家定亲事,等于第二次投胎,千万要相看好了。”
  罗氏便是受害者,选错了人,磨搓了多少年,因而给晼然挑人,愈发的谨慎小心。
  老太君站起身来,邵氏急忙上前搀扶:“我们这便走了,你打发了那个冉姑姑,府里怕是还要整顿一阵子,自己斟酌着,别仗着辅国公宠着你,你便什么也敢胡来,还有这辅国公府你也得立起来,你自己斟酌。”
  罗氏起身送了出来,直到垂花门前,才回转身,却也不往岚夏园去:“去瞧瞧晼晼。”
  这厢老太君与邵氏上了靖宁侯府的马车,老太君长叹了口气,盯着马车壁不说话,良久,幽幽说了句:“老婆子早便知道他是个好的,可惜……”
  邵氏给老太君的紫砂壶续了热茶,轻声说道:“其实妾身冷眼瞧着,瑾晖待晼丫头很是不同,若……真能成,也不见得是坏事。”
  “谁知道呢,他自小少年老成,这事儿咱们都别掺合,只管随着他的心意去,免得将来他倒把这些罪过,归咎到晼丫头身上。”老太君幽幽叹了口气,与邵氏说道:“玥丫头快生了吧,咱们去瞧瞧她。”
  邵氏闻言,皱起眉心来,愈发心疼罗楚玥:“她自己做了好多小孩子的衣裳,妾身瞧着她笑盈盈的跟妾身说那些个喂养小孩子的事儿,心里甭提多难受了。”
  邵氏红了眼眸,老太君也跟着叹气:“熬过了这个月,这孩子就是她的,有我与镇国公老夫人在,谁也不敢说这孩子不是她的,东宫那边也盯着呢,镇国公世子敢做出半点不规矩的事儿来,太子也不依,你且放宽了心。”
  邵氏连连点头:“多亏母亲做主,也多亏了是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若是别家,怕是……”
  老太君摆了摆手,不让邵氏再说了这话,只道:“人这一辈子,哪儿那么多顺遂的事儿呢?如今只剩下晼丫头一个让我操心的了,等她的婚事落定,我也可以好好的种我那半亩菜地了。”
  81.第81章
  晼然这厢回了昭阳院, 也不知道是心累还是脑子累,总归是连个手指也不想动, 直接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脸上蒙了一方霞影纱帕子,挡了午后斜阳。
  灵薇往窗上瞧了眼, 眉头一皱,出了暖阁,直奔厢房。
  厢房里头, 两个二等丫鬟绿柳, 绿药正包了瓜子,坐在临窗炕上说闲话,大抵说的是冉姑姑的事儿。
  灵薇在外头还忌讳着,挑了帘子进了厢房, 立刻沉了脸:“我早间走时候怎么说的?趁着姑娘去岚夏园宴客的空当, 将外头的窗纱都换了,怎么这会儿窗棂上连个窗纱都不见了?空洞洞的, 是等着谁来做这活计?”
  灵薇瞧着窗台上嗑的瓜子皮,心里头愈发的冒火:“我竟不知, 我如今连你们两个也指挥不动了, 我与雪遥还忙的脚不沾地, 你们两个伺候的, 倒在这里闲话家常, 吃点心吃茶了。”
  绿柳与绿药是辅国公府的家生子, 从前是在岚夏园伺候辅国公的, 自辅国公大婚之后,罗氏打发了四个下来,伺候晼然,两个红淞,红墨跟着雪遥,绿柳,绿药跟了灵薇。
  辅国公府伺候的丫鬟都好记名字,红字辈的,是采买来,卖了死契的,绿字辈的是家生子,红淞,红墨倒还好些,两个绿对灵薇,便着实算不得多敬重了,阳奉阴违是常有的事儿。
  雪遥一直劝灵薇,慢慢处着,总归日后是要在一处的,等时日长久了,也就融洽了,因而灵薇一直忍着,只要两人大面上不出岔子,灵薇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不过她勤快,也不习惯二等的伺候她。
  可这会儿,两人耽搁了差事,晼然累得很了,就躺在窗下美人榻上小憩,那空洞洞的窗子,受了风,晒破了皮,都是差错。
  绿柳,绿药没想到灵薇从岚夏园回来就发作,两人下了炕,套好绣鞋,这才说道:“回灵薇姐姐的话,姑娘同罗二姑娘一走,我们两个就将窗纱撤了,后来两人去库房里领姐姐说的竹叶绿窗纱,这一问才知晓,最后两匹,被老夫人院子里拿去了,我们两个不敢拿姑娘的主意,因而想要等着姑娘回来,问问姑娘喜欢什么花样子,再去库房里领了的,只姑娘才回来,就躺下了,奴婢两个不敢打扰……”
  灵薇气的不行,明明做错了差事,倒说了这许多的话,只那窗纱还空着,灵薇怕伤了晼然,抬脚亲自往库房去,最后撂了话道:“你们什么心思,我也明白,今个儿冉姑姑都能被送到牢里头去,你们若敢怠慢了姑娘,仔细你们的下场,等我回来再与你们分辩。”
  灵薇恨不能脚步生风的往库房里去,见最小的丫鬟月牙站在廊下挡着风,挡太阳,一一记在心里。
  灵薇沉着脸,从库房里拿了三匹浅玉色玉兰花瓣素雅窗纱回来,晼然已经醒了,挪到罗汉榻上坐着。
  雪遥捧着一个黑漆描金梅花托盘,伺候左右,脚踏底下,一溜跪了四个,正是红淞,红墨,绿柳,绿药。
  灵薇抱着窗纱,恨恨的瞪了四人一眼,给晼然见礼。
  雪遥捧上一盏菱角红枣粥,黄澄澄的小米熬出了米油,菱角炖的几乎化在里头,出锅的时候,拌上些菊花冰糖,端过来,正好化开了,清香扑鼻。
  晼然午膳一直被人拉着说话,便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也要时刻关注着这些个娇小姐之间的眼风,着实没用什么,这会儿睡了会儿子,有些精神,用起来倒是香。
  晼然捏着甜白瓷小勺,一口一口的吃,两红两绿就有些跪不住了,身上出了些黏腻的汗,偷瞄着晼然,挪了挪膝盖。
  “先把窗纱糊上,再说其他的吧。”晼然撂了青花瓷小碗,用帕子擦拭着唇角,道:“让月牙把今个儿守二门的婆子带过来。”
  两红两绿去糊窗纱,晼然则挪到明间去坐着,灵薇端了盏雨前龙井,递过去,轻声道:“都是奴婢没办好差事,让姑娘委屈了。”
  晼然盈盈一笑,嗔了灵薇一眼道:“合着你也是个窝里横的,你就是打她们两个,我还能说你什么不成?”
  灵薇耷拉着脸道:“姑娘那会儿睡着,奴婢怕扰了姑娘,是预备着要打的,想等姑娘一会儿不在了,打。免得姑娘瞧见心烦。”
  雪遥也在一旁请罪:“也是奴婢没盯着她们,倒让她们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雪遥多半管着晼然贴身的事儿,尤其吃食这一块,雪遥从来不假手于人,两个红想帮忙都不成,因而回来就奔着大厨房去了。
  晼然往身后倚了倚,灵薇体贴的放了一个海棠粉软枕在其身后,晼然便道:“辅国公府跟从前侯府不同,许多事儿,一是她们不用心,二是她们自来没规矩惯了,不觉得是错。这种,教也教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