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是,阿母。”谢岩沉默好半天后终于向姜氏应承。
  “行了,去吧,你也去祠堂跪着,跟你娘子一起。望你们记住今日教训,以后不要再做出有损谢家名声的事情。”姜氏挥一挥手道,“这半日,我也累了。”
  “儿不孝,累阿母操心……只是蔡氏那里……”
  “我已让你长嫂去安置她,你明儿再去见她,把我今日对你说的话跟她说清楚,让她回江州去。”
  “好,那阿母,我先去了。”谢岩听母亲已经有安排,便也放心了。
  姜氏看他一眼:“去吧。”
  谢岩遂转身离去。
  姜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轻轻叹气。
  谢岩才走,大王氏又走进来了。姜氏便问她如何处置蔡氏的事情。
  大王氏道:“我令人将她还有她的小女郎安置在府里北边的一处没什么人去的偏院里,跟她说,让她安心等着,这两日就会给她一个说法。她听了,倒也不哭不闹了。”
  “着人把那院子看紧点儿,不许她们出来,也不许别的人进去。明儿你再和老四一起去,老四自会去跟蔡氏交待。你呢,就给十八娘安排一个乳母,四个侍婢,再在你那边给她寻个院子,让她自此以后就在那边养着。不过,你得跟她讲朱氏是她家家……”
  “阿姑?这……这样好么,毕竟这是老四的女儿。合该在他那边院子养着。”
  “我怕老四媳妇不能善待十八娘。既然咱们认下了她,就得让她平安长大。我思虑一番,现如今也只有你那边合适一些。二郎和四郎都已经娶妻生子,五娘也已经出嫁。别的人,老三那里本来孩儿就多,再加上好几个女郎陆续及笄,谈婚论嫁,够他们操心的,十八娘也不能交给他们管。老四媳妇,朱氏,你也瞧见了她今儿是个什么样子,十八娘能交到她手上么?所以啊,还是由你管着十八娘我放心。你且管着她几年,等她大些了,再回老四那边去。”
  大王氏听完姜氏的话,没有再多说什么。当世的大家族聚族而居,本来就是守望相助的。谢家更是如此,先前就有老三夫妻帮着带大早逝的二哥的两个孩子,如今姜氏做这种安排也是情理中事。再加上大王氏是二房的长媳,又是帮着婆婆主持中馈的人,让她管十八娘也无可厚非。
  所以,最后她答应了姜氏,就按照婆婆安排的来,她一定会把十八娘给管好的。
  又说了几句话,大王氏便告辞离去。有婢女上来替姜氏按揉了一会儿肩背和头,姜氏眯眼歇息了一会儿,这才在跟前伺候的婢妇的搀扶下回嘉玉堂的上房院去。
  躲在二房议事堂后面的谢妙容听到外面没人了,这才从那一片藏身的帷幕后面走出来,偷偷摸摸地跑回自己的琼琚院去。回到自己屋子里,她才真正松了口气,今儿在议事堂后面听八卦可把她憋坏了,一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人发现。先前她九姐让她去打听八卦,可她真正听到了今天关于六叔六婶,还有六叔的外室蔡氏的八卦后,发现这些八卦都是属于不能和人说的秘密。这里面牵涉到祖母的考虑和安排,听了还是会让人想到祖母的无情。
  比如说她让蔡氏回吴兴,让六叔以后不要跟她生孩子,那样一来,蔡氏跟六叔生的唯一的女儿就会跟她生生分离了。而且祖母说了,要等到十八娘长大及笄出嫁以后,蔡氏才可以来看女儿出嫁。
  就算那个时候十八娘知道她是她亲娘又如何,两母女分离十多年,十八娘都没有在蔡氏跟前长大,又怎么会认她这个亲娘。即便认了,肯定也是跟她没什么感情的。况且人世迢迢,十多年后的事情谁又能说清楚。说不定,此一去,蔡氏和十八娘就是永别了。
  蔡氏可能没想到,她本意是想带着女儿来建康进入谢府做妾,顺便让女儿成为谢家的小女郎,让她们母女正名的。最后,却是她的女儿正名了,可以留在谢府生活,而她自己依旧是要回江州去做六叔的外室,接受谢家给她的安排。如果,她在来之前知道最后会是母女分离的结局,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带着女儿来建康,来谢府?
  谢妙容决定,今天在二房议事堂听到的事情谁也不告诉,要是明儿九姐来问,她就说她也不知道。
  ——
  蔡氏抱着女儿既忐忑又充满希望地过了一夜。一早起来,谢家的婢女就给她跟女儿谢宜雅端来了热热的朝食。朝食很丰盛,喷香的米粥,精致的点心,还有数样小菜,甚至谢宜雅还有一碗热牛乳喝。
  谢宜雅是谢岩为小女儿取的名字。因为从未有想将谢宜雅接回建康的想法,所以谢岩都没有按照谢家的排序叫她十八娘,而是如同一般小孩一样在幼时那样叫她阿囡。
  蔡家尽管不是一流士族,可是在江州也算是地方豪族,生活上的享受并不差。但是蔡氏看着眼前的这些粥菜,还是惊叹食物和装着食物的器具的精美。
  从昨天进谢府,虽然是从偏门进来的,一路上走的路也是没什么人的偏僻的小路,但是谢府规模的宏大,以及庭院之中透露出的葳蕤和贵气,还是让她震动。在遥远的江州,她早就听说过谢家是顶级门阀之家,谢家的郎君们个个文采风流,女郎们则是大家闺秀,知书识礼。谢氏族人在朝堂以及地方做着高官,他们还是皇亲国戚。总之,谢家对于像蔡氏这样的人来说,就好像是云霄上的天宫,谢家人自然也是属于仙人。她一介凡人觉得能攀附上谢家人,就大有将会一步登天之感。
  昨日在谢府门口,她抱着女儿眼见谢府老祖宗看都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而谢六郎也没有管她时,她真得觉得掉入了深渊之中,觉得一切都完了。
  可是没想到后面竟然发生了转折,她跟女儿又被谢府的人带进了府。她猜想,当时谢家一定是顾及颜面,才没有在谢府门口当着众人认她。对于这一点儿,她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她对于谢家来说,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她自己也自觉身份尴尬,配不上从谢府大门儿进去呢。
  她没有太大的奢望,就愿能成为谢六郎的妾,从此以后能生活在这个对她来说就像是天宫的谢家。她保证她自己一定对主家娘子朱氏恭敬有加,保证被打被骂也绝无怨言。她愿意逆来顺受,只想跟女儿一起在谢家生活。只想不时能看到夫主谢六郎,然后光明正大地以他的妾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以后,她爹娘来建康,她也可以让人把他们从偏门带进来,让他们看一看谢家的豪富以及尊贵,让他们因为自己成为谢六郎的妾,因为他们的外孙女成为谢家的小女郎而与有荣焉。
  这会儿她是带着兴奋的心情吃着朝食的,不过,对于从昨天进到谢府后,她就没有见到谢六郎以及别的什么谢家的人,比如说带她来此的婢妇告诉她的谢家二房的那位主事的夫人,她还是比较忐忑的。
  昨日她就想出去看看,可是门上有人守着,跟她说,她不能出去。让她等着,说自然会有人来见她。可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她很担心,害怕自己和女儿最后会再被赶出谢府去,对于未知的命运存有恐惧。
  吃完朝食后,她抱起女儿还想出去看一看,伺候她吃朝食的奴婢告诉她,昨儿晚上下了一夜的雪,早上才住了,外面虽然看着有太阳,但是冷,让她还是抱着女儿在屋子里呆着吧,不然冻坏了孩子,回头又生病就不好了。
  昨日到建康时,天就是阴而黑的,估摸着要下雪。从江州到建康,一路奔波,心情又忐忑,到了建康谢府又经历了那一遭,让她受到了惊怕。所以进府后,昨晚她搂着女儿睡得香甜,都没有听到外面下雪了。早起,瞧着糊纸的直棂窗外一片敞亮,还认为今日是个晴天好天气呢,没想到竟然是外面的雪印上去的光。
  不过,建康的雪景她都没看到过,如今进了谢府,要是不看一看,她心里就跟有只猫爪在挠一样。
  于是她还是让婢女打起帘子,她抱着女儿走了出去。
  一出去,迎面就是一阵雪风,刺得她忍不住抖了抖。日头晦暗地挂在天上,只有一些微弱的阳光洒下来,院子里的积雪,一踩下去都能没过脚背。
  怀中抱着的女儿非要挣扎着蹦下地去抓雪,要让她给她团雪球。
  于是她只能把女儿给放下去,不惧寒冷,抓了雪替女儿团雪球玩。
  正玩得开心,忽地听到门外有嘎吱嘎吱踩着雪的脚步声传来,仔细一听,似乎还不少人。
  听见脚步声的蔡氏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是谢六郎或者谢家其他决定她们母子命运的人来了?这里头会不会有昨日见到的那位谢家老祖宗,谢六郎的娘?
  她赶忙拍干净手上的雪,把女儿抱起来,谢宜雅的小手里还抱着她娘给她团的一个雪团子,小手虽然冻得通红,但脸上还是洋溢着欢快的笑。
  院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阵雪风扑面而来,吹得蔡氏闭了闭眼,待再睁开眼时,就见到从院子外头拥进来一群人。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她认识,正是她想了一晚上的谢六郎。在他后面,则是她昨日在谢府门口见到过的一位中年妇人,那妇人昨日喊谢岩为四弟,后面又听带她入谢府的婢妇说什么二房的主持中馈的夫人,想必这人就是谢六郎曾经说过的他的长嫂王氏,来自琅琊王氏,那也是顶不得了的一个世家大族呢。
  在这两人身边簇拥着他们的是谢府的一些婢妇和婢女,粗粗一看,也有七八人。
  她赶忙抱着女儿上前去向两人行礼,心里想这下好了,谢六郎和二房主事的夫人来了,这下她和女儿的归宿总算是有个说法了。
  蔡氏亲热地先喊了一声六郎,怀中的谢宜雅也朝着谢岩伸出了小手,亲热地喊了一声:“阿父。”
  谢岩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见到粉妆玉琢的小女儿,唇边还是难得地有了些笑,上前一步,看到谢宜雅手中的雪球,赶忙一巴掌拍过去给她拍散了,又拿自己的手把她小手上一些残余的雪粒子给抹了,问她:“一大清早的玩儿雪球,不冷么?仔细冻坏了,回头又难受……”
  话没说完,他自己倒是接连咳嗽了起来。
  谢宜雅望着他,咧开小嘴儿笑:“阿父我没冻坏,你冻坏了?”
  谢岩好容易止住咳嗽,也微微一笑,不过笑得有些难看。
  从昨日下晌开始,他被其母姜氏罚去谢氏宗祠跪着反思己过,向祖宗认错。一跪就跪到了半夜,他娘才让人来让他回去了。先前朱氏也在祠堂里跪着,不过却是比他跪的时辰短些。大概府里吃完晚饭的时辰,就有嘉玉堂那边的婢女过来传话,说她可以回去了,而他这个丈夫却是一直跪到了半夜,才有人来扶起他,送他回屋。恰恰雪从天黑后才开始下,祠堂里冷得要命,他被冻得差点儿失去知觉。回去后捂过来,却是伤风感冒了,草草地躺下,睡得不安稳,半夜里开始发热,到天亮时就开始咳嗽,且咳得厉害。
  睡在他旁边的朱氏晓得他病了,可硬是没理他,大概还在嫉恨他养了外室,又跟那女人生了个女郎。
  谢岩心里也有气,所以硬撑着,天亮以后,他起来吃了朝食,吩咐人去找郎中进府来瞧病。去请郎中的奴仆才走,他长嫂就带着人过来了,跟他说了几句其母吩咐的话,他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让人找来貂皮大氅,戴上貂皮帽子对大王氏说:“我省得,就依照阿母说的办。”
  “来,阿囡,让阿父抱抱。”谢岩止住了咳嗽后,就朝着女儿伸出了手。
  谢宜雅还是很黏谢岩的,见谢岩向她伸手,就也向他伸出了小手要他抱。
  谢岩从蔡氏手里接过女儿,抱着她,逗着她说笑两句,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假装嫌弃地说:“阿囡的脸好冷,阿父不喜欢了。”
  谢宜雅说:“阿父的脸好热,嘴也是,阿囡喜欢……”
  谢岩道:“那我一会儿多跟阿囡亲亲。”
  说完,他转身指着身后一位二十三四的妇人说:“阿囡,这是你乳母,你阿婆想要看你,这会儿让乳母抱你过去看一看吧。”
  谢宜雅并不知道阿婆是谁,对于眼前那个笑眯眯地向她伸出手的乳母也很陌生,所以转过身来抱着谢岩的脖子不愿意走。
  谢岩哄她:“乖,跟着乳母去阿婆那里,阿婆见了你会有好多好东西赏你呢。你得了赏,你阿母也欢喜。”
  旁边的蔡氏听见谢府的老祖宗要见女儿,别提多高兴了,她想,这是不是说些谢府已经接纳了她们母女了呢?多亏了她生下了谢宜雅,否则怕是不那么容易被谢家老祖宗接受。所以,为了讨得她的欢心,就要从女儿这里打开局面。
  于是,她也上前赶忙哄女儿,让她要听话,跟着乳母去,一会儿去见了阿婆再来跟阿父阿母一起玩。
  谢宜雅是个不到两岁的小女郎,见她阿父和阿母都要她去见阿婆,她嘟嘴不愿意了一会儿,最后也没奈何答应了。
  谢岩就把谢宜雅交到王氏为她挑好的乳母手里。乳母接过谢宜雅,便抱着她,由四位挑出来伺候谢宜雅的婢女离开了。
  见到女儿被抱着去见谢府的老祖宗,蔡氏是又舍不得又欢欣鼓舞,对于即将展开的新生活充满了希望。
  “走,进屋去说话。”谢岩看到女儿被乳母抱走的身影,无端有些怅惘,可同时又觉得松了口气,便拉了啦蔡氏的衣袖道。
  蔡氏赶忙答应:“光顾着说话了,外头冷,郎君快些进去罢。”
  转脸又邀请大王氏:“阿嫂也快些进去,进去喝些热茶暖一暖。”
  大王氏木着脸点点头,算是答应。可心里却在嘀咕,你那是什么身份,我这嫂子也是你岂能叫的。这愚笨的妇人,不知道进退,总去肖想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还不晓得,自从以后就见不到女儿了呢。要见,也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三人进入屋子中后,大王氏只是略坐了坐,根本就没有喝此处婢女烹的茶,便以你们两个怕是有体己话说为由退了出去。出去之前,嘱咐谢岩一句:“老四,长话短说,我在外头等你。”
  谢岩答应了,大王氏就领着身边的婢妇们走了出去,在外面廊下等着谢岩。
  这一趟过来,她不过是依照婆婆的吩咐,监督着谢岩把十八娘交到自己挑出来的乳母手上给抱走,另外让谢岩跟蔡氏把话说清楚,再让人将蔡氏送出去,送到外面等着的蔡家的奴仆手上,让他们一行人回吴兴去。
  屋子里,只剩下蔡氏和谢岩时,蔡氏忍不住扑到他怀里,紧紧拥着他,激动地说:“郎君,太好了,我做梦都想有这么一日,如今,总算梦成真了。你说,阿囡可会得老夫人的喜欢,老夫人爱屋及乌,会不会也喜欢我?”
  谢岩闻言,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蔡氏的好。她简直她太天真了,还以为谢家的老祖宗会跟外头那些庶民之家的老祖宗一样,会因为疼爱孙辈,顺带着高看生下孙辈的媳妇儿一眼。
  这里是哪里,是谢家,是传承数十年,声名和王家有一比的陈郡谢氏所在的谢府。谢家的老祖宗又是什么人,她一辈子所拼命维护的不过是谢氏的声望,以及祖宗规矩。
  祖宗规矩大如天,所有谢氏的子孙既仰仗这祖宗规矩确定身份和地位,更因为这祖宗规矩立身处世为官,还因为这祖宗规矩聚族而居,繁衍生息。谁要是敢破坏祖宗规矩,就是动摇谢氏的根基,是不被允许的,更是会被惩罚的。
  阿母岂能,又岂会如同那些庶民之家的老祖宗一样?
  谢家是钟鸣鼎食之家,是累世簪缨之族,这样的门第对于蔡氏来说还是太高了,她到底明不明白?
  长叹口气,谢岩拍一拍蔡氏的背说:“三娘,我有事跟你说。”
  蔡氏在家里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两位哥哥,故而谢岩这么称呼她。
  从谢岩怀里抬起头,蔡氏仰面望他,问:“郎君,何事?”
  谢岩低头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睛,良久艰难道:“三娘……你还是,还是回江州去吧。”
  “什么?”蔡氏一霎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过,谢岩的嘴巴就在她斗顶,那么近,根本不可能听错。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就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谢家到头来还是不承认她,连个妾都不愿意她做,就算她给谢岩生下了孩子,可是他们还是不认她。
  蔡氏的眼里迅速地蓄满了泪,她抬头望着谢岩,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谢岩心下不忍,一直没有将真相告诉她,就是不想看到眼前的一幕,可是,最终,这一幕还是被残忍地揭开了幕布。
  他声音低沉道:“我们谢家有规矩,祖宗规矩……规定谢家子孙不满四十,且妻无子,才可纳妾……”
  “……你,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为什么一直哄我?”蔡氏眼中蓄满的眼泪水终于滚滚而下,她用力揪住谢岩的衣襟,指骨都发白,颤抖着质问他。
  “我那时……没想那么远……”
  这句话对蔡氏的打击更大,她摇着头,流着泪仰望着眼前人俊美的容颜,泪眼模糊中,她觉得自己从未认识他。
  原来他,一直,一直都没有想过要跟她长相厮守。在他心里,只不过把她当做一个外室而已。她只是他外放为官的生涯中,调剂寂寥生活的调味剂,又或者是装点他居室的一束插在瓶中的绢花……
  “你听我说,我阿母说了,只要你回江州去,继续做我的外室,就给你在江州置办两个庄园,让你一世衣食无忧。而十八娘也会在谢家平安长大,将来会给她安排一桩好亲事,让她能嫁入高门,以后她的子孙都是一流士族……”谢岩不忍心看到她伤心,连忙向她说明这样做会给她带来的好处。但是这些好处,蔡氏觉得都比不上自己的女儿在身边。
  “十八娘……谢十八娘……”她喃喃念着,脸上终于有了一定儿笑,可是紧接着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我的阿囡,我的阿囡……”
  蔡氏捶着胸脯,顿足嚎啕,哭声震天。
  传到在外面廊下等着的大王氏耳朵里,她长叹口气,望了望天,见天上又有细小的雪粒子飘下来了,遂对身边的婢妇说:“走吧。”
  就有婢妇撑起了伞,道:“夫人仔细脚下,又下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