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虽大太太为此还责罚了几个丫鬟,可到底也抵不住悠悠众口,这事儿,如今在府邸可算是沸沸扬扬了。
  许姝微微勾勾唇角:“俗话说这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琥珀,许过不了多少年,五妹妹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呢。”
  闻言,琥珀愈发糊涂了。
  这,郡主这话什么意思啊?
  见她一副不解的样子,许姝噗嗤一笑,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琥珀,你和香凝侍奉我多年,瞅着合适的时机,我看也可以给你们寻一门婚事了。”
  琥珀万万没想到话题竟然扯到自己身上了,“郡主,您又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才不要嫁,奴婢会一直侍奉在郡主左右的。”
  许姝揶揄的看她一眼,笑笑:“你们侍奉我多年,我怎么忍心你们一辈子孤独。莫要说什么忠心护主,一个女人的一生,可不能这么蹉跎下去。”
  许姝这话确实是肺腑之言,正因为她知道琥珀和香凝的忠心,就更不可能忍心她们为了自己孤独一生。何况,不过了太久,她便会进入内廷。她们若随着自己入宫,这辈子,怕是真的走不出来了。
  她,如何能忍心。
  ☆、第106章 不委屈
  另一边,一大早起,许岚便已经抄了两卷经书,放下毛笔时,这手腕都微微有些发酸了。
  这几日府邸那些流言蜚语,身边的丫鬟虽避着不扰她烦心,可她也知道,眼下说风凉话看她笑话的人不会少。
  孙姨娘为着这事儿,神色也有些不济,只太太执掌中馈,这些年孙姨娘也都是在太太手里讨生活,这心里虽说有些犯嘀咕,也不敢闹腾到老爷那里去。
  “姨娘,这事儿也是女儿点了头的,太太并未为难女儿。您切不可听外面那些人嚼舌根,和太太生了什么嫌隙。尤其是您身边侍奉的丫鬟,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失了规矩。”
  这几日,类似的话许岚没少和孙姨娘说,当然她也知道,只还是不放心,多叨唠几句。
  孙姨娘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嘀咕起来:“你呀,怎么这么没心没肺。这事儿原也该和姨娘商量商量的,怎的就做了决定。你告诉我,是不是太太……”
  孙姨娘是怎么都不理解,平日里女儿虽说性子温吞,可也不是丁点儿心思都没的,固然没和许蕙一般会在老夫人面前讨巧卖乖,可也知道,女儿家嫁人是最大的事情。之前滢姐儿因为大姑娘的事情被太太抬举,女儿心里也不是不忧心,可怎么这会儿,竟然就这么乐呵呵的同意了这门婚事。
  倒不是说这高秀才不好,只是孙姨娘觉得这样多少有些委屈女儿。高秀才不同于那些高门大户,这过去了,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比不得别家几代的积累和根基。
  何况,现在阖府上下都知道,二太太二太太萧氏有意撮合五姑娘和高秀才,有了这一档子事儿,即便太太打骂了几个丫鬟,可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想起这些,孙姨娘就忍不住的想抹眼泪。
  有句话说什么来的,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尤其是那日五姑娘往许老夫人那里闹腾一场,郡主也搅合了进去,孙姨娘更加觉得,自家闺女这婚事碍眼的很。
  老夫人和郡主那般闹腾,太太愣是绷得住,可回过头,便把岚姐儿指给了高秀才,难不成,太太是用岚姐儿的婚事来向老夫人示好?
  孙姨娘越想越是不顺心,她怎么都不理解,女儿也不是睁眼瞎子,怎的就同意蹚这浑水了。
  见姨娘这么问,许岚的脸色突然染上了几丝红晕。
  她忙伸手拿起茶盏轻抿一口,“姨娘,这天儿真是渐热了。估摸着这些日子,各处前来选秀的女子都该聚到京城了。”
  听女儿提及选秀,孙姨娘这心里才终于是缓和了一些。是啊,比起女儿入宫选秀,她还是更愿意女儿离那内廷远远儿的。孙姨娘如此担忧,倒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岚姐儿生的颇有几分姿色,身后又有许家,虽说是庶出,可谁说得准呢?若没被撂牌子,那真算是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莫说孙姨娘了,自打万岁爷选秀的消息传出,就是那些高门大户,也都被搞懵了,前些个儿听说工部侍郎家的夫人也想把自家姑娘的婚事给搞定,避开选秀,谁知也不知是被谁家给盯上了,捅到了圣上那里,这下好了,选秀是不用去了,可一家人都被流放。
  这之后,便没人再敢偷偷动手脚了。
  “姨娘,若没选秀这事儿,太太许还会给女儿多相看几家。可您也看到了,圣上相隔多年下旨选秀,岂容底下人暗地里动手脚。工部侍郎家的事儿,您难道还不理解太太的苦心吗?二叔可是内阁首辅,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许家的一举一动。太太把女儿许给高秀才,一来是那秀才是读书之才,风度翩翩,二来,有了蕙姐儿那桩事儿,那外人即便议论也不会弄得和工部侍郎家一般,落得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女儿知道姨娘希望女儿能高嫁,可比起嫁入高门,每日的做小伏低,看着人家的脸色过日子,倒不如嫁给高公子。而且太太也已经差人调查过,这高公子脾性极好,温文尔雅,依着这势头,日后许还会是个状元郎呢。女儿宁愿陪着高公子赚前程,也不想五妹妹一样,心高气傲,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孙姨娘听了这番话,暗暗叹息一声,被女儿这么开解,她这心底多少是好受了些。
  “罢了,如今一切已经成了定居,姨娘就是再多想,又能如何?只盼着真的和你说的一样,高公子有大的造化。”
  说罢,孙姨娘突地想起了什么,斟酌了下,缓缓道:“这既已有了婚约,虽离大婚还有一些时日,可你也该了解了解高公子那边需要什么,这读书都是很辛苦的,左右这事儿也没什么避不避嫌的,纵是太太,怕也只盼着你们好好的。”
  这事儿其实不用孙姨娘说,顾氏已经和许岚叨唠过了。
  闻言,许岚的脸不由得又泛红了,她难掩羞涩道:“女儿知道了。”
  说话间,她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脑海中不由的浮现了几个月前,她陪着太太往天佑寺上香。许府的女眷出行,身边都是有仆妇围着的。到了寺院后院,许岚抄了几卷经书之后,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往后花园去闲逛。却不料,一墙之隔的院中,有人在吟诗。
  许岚从未听过这么充满磁性的声音,加之这诗极妙,她不免脑海中勾勒起对面那男子的模样来。
  虽未谋面,可一定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吧。
  对于自己心中泛起的涟漪,许岚虽觉有些惊讶,却也有些窃喜。不料这日从山上下来,她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缓缓抬眸,不远处那人,可不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自那日之后,许岚也未多想,只当自己的一个小秘密。她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说她一个庶出的姑娘了,纵然是嫡出,这事儿也由不得她的。
  直到那日太太拿了那高公子的画像来,她几乎不用犹豫,羞涩的点了点头。
  别人只以为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可只有她知道,她多么庆幸,五妹妹把事情闹腾这么大,多么庆幸,这个时候,圣上下旨选秀,若不是这样,她怕也只能把这个秘密永久的埋在心里。
  “岚儿,岚儿,你怎么晃神了?”孙姨娘的话终于把许岚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许岚笑一笑,没有说话。
  翠微院
  因为甩掉了高秀才这事儿,许蕙很是得意了几日。只没想到,这麻烦事儿真是不断。
  她拍碧珠跟去查那日进府的管事婆子到底是为何事而来,今个儿,总算是有消息了。
  可结果,险些把她吓的魂儿都给丢了。
  “你说什么?那侍奉姨娘的丫鬟不见了?”
  碧珠这心里也是害怕极了,区区一个丫鬟竟然不见了踪影,怕是知道些什么了。以免惹火烧身,才藏起来了。
  如今郡主已经差那管事婆子派人去找,这若是真的找到,自家姑娘,怕是再瞒不住的。
  想到这些,碧珠就忍不住的心惊肉跳,吓得掌心都出汗了。
  许蕙的后背也是阵阵凉意,她怔怔的坐在那里,却在下一瞬突地起身翻出了姨娘留下的梳妆匣来。姨娘出府之前,把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留下了,又因为孟家公子那桩事儿,手头还有几张的地契。许蕙犹豫了下,拿了银票,递给碧珠,“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找人哪怕是翻遍整座京城,都得给我把那贱人找出来。记住了,不能留活口,否则,你和我都躲不掉的。”
  碧珠颤颤的接过银票:“姑娘,需要这么多吗?”
  许蕙冷哼一声:“拿人钱财□□,你以为靠那区区几两银子,外面那些人会真心替我们办事。告诉他们,若事成了,我另外又赏。”
  许蕙决不允许在这当口,出什么意外的。她马上就要入宫选秀了,可不能夜长梦多。许姝既然差人寻那丫鬟,定是心里犯了嘀咕。她必须抢在她前面,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那祸患。
  见她这副神色,碧珠缓缓点头,“姑娘,您放心,奴婢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着,她顿了顿,斟酌了几秒,又开口道:“姑娘,那日您给三少爷写信,这都多少日子了,三少爷都未有回信。该不会是,三少爷没收到信吧。”
  提及这事儿,许蕙这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她和翊哥儿一母同胞的兄弟,可翊哥儿眼中,看来是半点儿都没她这个姐姐。
  “姑娘,您也别太伤心了,少爷在西山大营,或许军中有规定,不能随意送书信进去。您毕竟和三少爷是亲姐弟,三少爷不可能不记挂您。”碧珠也知自己说错话了,忙宽慰道。
  许蕙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喃喃道:“希望和你说的一样吧。我和他毕竟是亲姐弟,姨娘如今也去了,她纵是之前偏袒许姝,可如今也该怜惜我这个亲姐姐一些的。”
  ☆、第107章 废物
  话说郑太后能够已经有些日子了,成元帝倒是每日都来晨昏定省,只这母慈子孝因为五王爷之事,到底是不一样了。
  郑太后前些日子便吩咐人暗中盯着禁宫那边的动静,她如今这困境,皇长孙可万万不能出了意外的。
  不过这些日子观察看来,倒也没谁敢在这节骨眼儿上朝皇长孙下毒手。既然皇长孙那边已经有人盯着了,郑太后也便安心了些,回过神来之后,又把视线落在了慈安宫那边。
  这自打她回宫,慈安宫那位便身子抱恙,只她回宫第一日,和她有过一次照面,这之后,倒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
  五王爷去了,每日成元帝往郑太后这里来晨昏定省,郑太后这心里憋闷的慌,可以只能忍着。可婉太妃算什么的东西?郑太后这口气不能撒在成元帝身上,五王爷之事她不能拿成元帝怎么样,但这气儿却是可以撒在婉太妃身上的。
  虽说之前和成元帝有那么大的隔阂,可此番回宫,宫里的人也都知道,到底圣上得顾着孝道。如此,当郑太后暗中吩咐人缩减了慈安宫那边的开支,内务府那些奴才,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没把这事儿闹到圣上那里去。
  这些人都是宫里积年的奴才了,也知道,太后这次回宫,圣上就是碍着一个孝道。就太后那点儿小心思,圣上许早已知道了,不过装作什么看不见罢了。既然圣上都如此了,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自然也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倒是一如既往的耐得住性子,到现在了都没闹腾到皇帝面前去。”郑太后心中酸涩的很,想当年先帝爷还在时,婉太妃独宠六宫,也是这般性子,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贱人还这么会装。
  桂嬷嬷端来了银耳莲子羹给郑太后,“娘娘,那位的性子您这些年还没摸透嘛,心里除了昱王府,哪里还会在乎别的什么事儿。”
  桂嬷嬷原也只是一句感慨,却不料,戳到了郑太后心里。
  闻言,郑太后微微勾勾唇角,一字一顿道:“是啊,这些年不管哀家做什么,她都不动声色,别人都说哀家故意蹉跎她,可事实上,她可曾有半点的委屈。哀家当了这么多年的恶名,若不做点儿恶事,她倒真心觉得哀家对付不了她了。”
  “主子,您的意思莫不是要……”
  话还未说完,只见郑太后点点头,“对,哀家也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的痛苦。柔安郡主入宫多年,这一转眼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了,不是吗?”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郑太后虽说现在还不能拿昱王府怎么样,可恶心恶心婉太妃,却是可以的。
  不过一个入宫侍奉在旁的孙女,昱王府难不成还因着这个和她撕破脸不成?即便他们有委屈,可这恩旨,也只能受着。
  慈安宫
  婉太妃是真的病了,这些年,因为昱王府的事情,婉太妃忧思过甚。这积压久了,难免损了身子。只她强撑着一口气,才未给了郑太后可趁之机。
  可自郑太后出宫清修之后,婉太妃染了次风寒,虽说是小小的风寒,却像是把婉太妃压垮了一般。接连好些日子,婉太妃都卧病在床,一日日的就这么消瘦了下去。
  柔安郡主不愿祖母就这么撒手人寰,每日在祖母跟前侍奉汤药,又害怕祖母忧心,她只敢私下没人时偷偷哭。
  只这些日子,内务府那边的奴才也太不像样了,这天气虽已经回暖,可祖母毕竟老了,受不得寒,这往常啊送来的可都是银丝炭,丁点儿烟火都没。可这几日,屋里烟雾袅袅,祖母都被呛了好几次。
  圣上这几日虽也过来,可祖母总是琢磨着圣上快来了,便让人把炭火给灭了,打开窗户通通气。这么一番折腾,圣上自然没发觉慈安宫有什么异样。
  柔安郡主知道祖母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和郑太后闹不快,可她心里到底是委屈极了。祖母这根本是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
  这原本的不安和惶恐,在看着祖母日渐消瘦之后,柔安郡主心里更多的是愤慨。
  待这日柔安郡主侍奉婉太妃喝完汤药,婉太妃看她强忍着眼泪,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哽咽道:“榆儿,祖母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如今,也只能受着。祖母这身子骨,早就不行了,若能在灯枯油尽之际,能让圣上松口许你为镇北王册妃,祖母这辈子也便再无牵挂了。”
  “可太后娘娘也太欺负人了,这不是故意让六宫的人都知道,不许对您好吗?”柔安郡主还是很委屈,她自小就在婉太妃身边,她年纪轻,身子康健,受些委屈倒也没什么,可祖母,她真的不想让祖母受这样的委屈。
  婉太妃咳嗽两声,轻轻拍拍她的手,笑道:“你这孩子,祖母知道你忧心祖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当圣上不知慈安宫如今的境况,这宫里,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圣上。可你也看到了,圣上这几次往慈安宫来,可曾流露出半分忧心。”
  提及这个,柔安郡主这心里更替婉太妃觉得委屈了。祖母到底抚养圣上一场,这也未免太寡情了。
  可这些话,她只能憋在心里,她知道自己若是说了,更惹祖母担心。
  “五王爷之事,郑氏心里终究是梗得慌,可这火、气,她不可能往圣上身上撒,放眼这六宫,她也只能在我身上撒气。可殊不知,她这么做,圣上心里其实是清楚的。我之所以故意受着她的羞、辱,就是为了手中多些筹码。”
  话说到这,婉太妃忍不住咳嗽两声。
  只她还想说什么,就听宫女进来传话道,容妃娘娘来了。
  婉太妃在这紫禁城多年,别说是容妃了,便是淑贵妃,婉太妃也鲜少掺和这内廷之事的。大皇子出了事儿,婉太妃是知道的,容妃也曾暗中求见过她,只她还是那句话,她不问世事多年,有心无力啊。
  容妃倒也没强求什么,默默的退了出去。只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她又来了。
  婉太妃也知道为母则强,这容妃怕也是到了穷途末路了,才又求到她这里。可她真的没这个面子,大皇子之事,纵是太后也恨不得躲得远远儿的,何况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