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更别提,章御出生后不久,她和丈夫工作都忙,便索性把这个儿子丢给了老爷子照看。从一开始就没相处过,又哪里来的“父母亲情”呢?要不今天怎么会有人说“生恩不及养恩大”。更别提,她心里很清楚章老头那个老不死的一直看她不顺眼,两个厌物凑了堆,对她来说恶心程度是加倍的。
  可惜老天无眼,章御从小就比章赐好看,尤其刚接手前者那会儿,跟他比起来,自己含辛茹苦、疼爱有加养大的小儿子简直像个小厮。心中的不平让她开始拼命折腾章御,直到自觉“成果满满”才渐渐停下手来,而如今,看着厌恶的大儿子过的如此滋润鲜亮,再看看小儿子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她只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至于章赐?
  他的心情用一句话可以形容——再次想起了“曾被亲哥颜值支配的恐怖”。比不上也比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缩着脑袋当个乖孙子。说到底,他被薛爱敏宠坏了,就是一欺软怕硬的大型熊孩子。从前他仗着有父母撑腰可以随意欺负章御,现如今看着后者大不同往昔,连动手的胆子都没了。
  一段不短的沉默后,章天华轻咳了声:“都坐吧。”不可否认,他现在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悔意——他原本就是利益至上的人,选择薛爱敏是因为利益,厌恶章御是因为他跟着老爷子那么久居然连那套房都没捞到,而如今,章御出息了,他又想着借着“亲情”捞好处。儿子赚钱亲爹享福,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薛爱敏却毫无先兆地发作了,她手指着纪涵,很是不客气地说道:“我们一家人说话,怎么还有个外人在?章御,让她出去!”
  纪涵那时候是让其他人找这对夫妇“好好谈谈”的,所以章天华也好薛爱敏也罢都完全不知道她就是“幕后boss”,否则绝不敢如此嚣张地开口。
  原本只想当个吃瓜群众的纪涵顿时气乐了,让她出去?呵!
  不待她说话,原本脸上还有些迟疑伤感的章御顿时脸色一肃,直视着薛爱敏,回答说:“她不是外人,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薛爱敏上下打量了一番纪涵后,阴阳怪气地笑了,“我可从没见过哪家女朋友见长辈一声不吭的,连人都不叫,茶都不奉,一点规矩都没有,看着也不像正经人家的样子,你家长辈怎么教你的?”
  没错,她这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鸡蛋里头挑骨头。
  章御脸色顿时变了。
  她家人都已经去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虽然她一直说“都已经过去了”,但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戳她的痛处。
  “你没有资格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章御用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注视着薛爱敏,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的后者顿时有点怂,反应过来,顿时大怒。
  章御却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反应,而是颇为果断地拉住纪涵的手,迈步朝门口走去:“我们走。”
  她是他的珍宝。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蔑视欺辱伤害她。
  即使是他血缘上的亲人。
  原本还想展示一波“王之愤怒”的纪涵眨了眨眼,微红着脸抬头注视着身旁人——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八成要吐槽她说“这种时候你绽放个p的少女心啊!”,可问题是,现在的他好帅啊啊啊!生气的章大简直不能更有气场!不行!心跳过速!要昏厥了要死了啊啊啊!!!
  嗯,没错,关键时刻,她再次展现出了脑残粉的风范……
  虽然她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但被他保护的滋味真是太妙了,为此她乐意继续装一会儿无辜可怜的小白菜小白花小白兔。
  薛爱敏顿时傻眼了,这还是那个她知道的无论怎么责骂折磨都只会默默承受的大儿子吗?怎么一言不合就走人了?她只感觉自己“母亲的权威”被扫了一地,下意识就想维持住,于是连忙开口喊道:“你给我站住!”
  章御恍若未闻。
  “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
  “站住!!!”
  眼看着章御的手抓上门把,也被这情况震惊到了的章天华回过神来,连忙说到:“你少说几句!章御啊,这件事是你妈做得不对,你说大家都好不容易来上一趟,你就这么走了真的不合适。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呢?是吧?”
  章御微垂下头,脸上既有悲哀也有讽刺:一家人?
  他回转过身,直视着那三人,开口说道:“道歉。”
  “……啊?”
  “向我女朋友道歉。”章御握紧纪涵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否则今天我不会跟你们继续谈下去,以后也不会再谈。”
  他自己怎么样都好,都已经无所谓了。唯有她,他要护着。
  ☆、108卖文买猪蹄的第三天
  薛爱敏尖叫道:“你白日做梦!我就算是死, 也不会向这个臭丫头道歉的!”
  章天华嫌弃地皱了下眉,有些事年轻的时候觉得还能忍, 年纪大了就越来越烦。
  章赐抬起手揉了下耳朵, 嘟囔着说:“妈,你声音太大了。”
  “一边去!”薛爱敏愤怒地说道, “章御你还是不是人?居然逼着自己的亲妈向别人道歉!还知不知道‘孝道’两个字怎么写?!”
  她自以为挥舞起孝字大旗大儿子就会立马妥协, 然而结果无疑只会让她失望——章御不再看他们,而是转头看向纪涵, 目光温柔:“我们走吧。”
  孝道?
  爷爷在世时,也没见他们来几次, 每次就算是来了, 除了要钱就是要钱, 除了争吵还是争吵。如果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孝道”,那么他对此真的是敬谢不敏。
  纪涵点点头,无声地回握他的手, 给予他安静的支持。
  眼看着两人真要走,章天华是真急了, 他瞪了眼薛爱敏:“你给我少说几句!”后者正欲回嘴,却在前者的眼色中想起自己今天来此的“使命”,咬着牙硬生生地将这口气给憋了下去, “哼”了一声别过头。
  章天华也不管薛爱敏有多生气,再次开口,“和颜悦色”地劝道:“好了,好了, 都退一步吧,一家人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呢?反倒让其他人笑话。对不对?来,来,都先坐下来谈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宽宏大量呢,然而其实,他就是个最标准不过的小人习气。对于用得上的人点头哈腰,对于用不上的人横眉冷对。近一年前,过年那会儿他打电话给章御时语气可不是这样,那时他的“霸气”与现在的谄媚真可谓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效果好到讽刺。
  如果说章御原本还抱着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提的“幻想”,那么此刻他无疑决定真正面对这冰冷的事实。他也已经不打算再认真地谈些什么,而是很干脆地问道:“你们今天见我,到底是想做些什么?或者说,你们想要什么?”
  他向来是个和软的人,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纪涵都几乎怀疑这话究竟是不是他说的。不够这也变相证明了,此时此刻,章御对于章天华等人,是有多么失望。
  “你这话说的。”章天华依旧笑,“亲父母见亲儿子,亲弟弟见亲哥哥,有哪里不对?更别提……”他看着章御的神色,话音渐渐停住,他讪讪地说道,“你这样说话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得了,跟他废话什么!”薛爱敏再次找到了发作的机会,“章御我告诉你,只要我们还在一天,你就是我们儿子,这一点你没法否认也否认不了!”
  章御出乎意料地冷静:“所以?”
  章天华拦住妻子,开口说道:“你想让我们不打扰你,可以。我也理解,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嘛,肯定不希望有人冒出来拖你的后腿不是?只是,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名气啊收入啊什么的都水涨船高,听说你都住上豪华别墅了,你妈、你弟和我还挤在过去的老房子里,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这说得过去吗?”
  此时此刻,明明是这种场合,章御却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眼前的这个人,让他摸着良心自问?他怎么能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总是这样,一直这样,在他以为已经是极限的时候,又进一步突破他的想象。
  “就是,一个月才给我们几千块钱,打发叫花子呢?!”薛爱敏嘲讽味道十足地说道,“你现在这么有钱,一个月再怎么着也得给个几万……十几万吧!”贪婪的本性告诉她,多要点不亏。
  纪涵直接笑出了声:“你怎么不干脆直接要个几百万几千万呢?”
  “关你什么事事!”
  “我是他女朋友。”纪涵往章御身上贴了贴,嗤笑着说,“他人都是我的,钱自然也都是我的,你说关不关我的事?说句实话,之前他一个月给你们那些钱,我只觉得浪费。真拿去打发叫花子还能得上几句谢谢,给你们?”一声“呵呵”,包含千言万语。
  在她看来,自家男朋友这个人真的是太容易心软了,若非如此,之前也不会是这样的“处理结果”。她早料到,这对夫妇既然能因为钱和威胁暂时不闹,也自然会为了觊觎更多利益而重新生出幺蛾子。可即便如此,她之前也未提出反对,说到底,一方面是不忍心让他难做,另一方面也是多少抱了点万一的心态,万一呢?万一那对夫妇能一直老实下去呢?万一章御没那么倒霉呢?可惜,结果到底是让人失望。
  “你什么意思?”纪涵这话一出,章天华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他问章御,“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女朋友这样对你父母亲人说话?”
  章御阖了阖眸,再次睁眼时,目光中有清晰可见的疲惫与失望:“在我落魄时不闻不问,在我生活好转后就迫不及待来伸手要钱的父母亲人……吗?”这样的亲人,这样的亲情,可当真是让那个人消受不起。他低下头,一点点攥紧拳头,再次抬起头时,目光中有痛苦,但也有更多的坚定,“说个数吧,你们要多少?”
  章天华面色一喜,他就知道,章御肯定会让步——这可是他儿子,他能不了解么?!
  他与薛爱敏对视了眼,说出了预先想好的答案:“我们也要得不多,就一个月十万吧。”
  章御低笑了声:“可真不多。”
  目前圈内最顶尖的声优配动画的话,能拿到的收入大约是一集两三万元左右,只有极少数人能拿到五万。他因为之前的势头目前勉强算是跻身于一线行列,配一集大概能拿到一万出头。当然,这个一集是按照三十分钟算的,超出时间的集数肯定要另外算钱。
  音乐碟、游戏等都有其他算法。
  而很多成名后的声优主收入主要来源于电影和一些代言,但说实话,与娱乐圈挺多导演拍电影时爱用名导演不同,动画圈的电影导演反倒更喜欢很喜欢用新人,理由是“更自然,更有可塑性”,至于代言,绝大多数厂商比起以声闻名的声优,要更喜欢用能刷脸卡的娱乐圈明星。
  综上所述,声优圈虽然目前正在无限向娱乐圈靠近,但声优们的地位也好收入也好,真的都还没法与后者相提并论。
  章御最近几个月,每个月零零散散的收入加起来,刚好十万左右。这算是基本收入,代言目前是没有的,因为乐熙待价而沽,到目前为止都没给h·e接任何代言。
  从这个角度看,章天华算的倒是挺精准。这个价章御刚刚好能交出来,而且还能剩下个几千块吃饭生活,也难怪他会“笑”出来。
  “对你来说当然不多。”薛爱敏接腔说道,“一年也才一百来万,我可听说了,你们这些人随便拍个广告都是几百万几千万的拿。”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当然,你资助你弟弟的钱可不包含在你给我们的‘赡养费’里啊!反正你现在有钱了,你弟弟刚好也高中毕业了,现在读的那个学校可不怎么好,不如出国。出国的费用再加上刚开始在国外生活的费用,你给个一……两百万应该差不多够了,如果到时候不够你可得再出点,怎么着也不能让阿赐在国外受苦吧?”
  章御安静地听她说完,侧头看向纪涵,似乎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
  与他心有灵犀、颇有默契的纪涵点了下头,表达着无声的支持。
  章御于是转头说道:“我可以给你们三百万。”
  “真的?”薛爱敏眼睛一亮,之前的那些怒气是彻底烟消云散,因为什么也没钱实在啊!
  “今年的赡养费加上阿赐出国的钱,三百万也差不多了。”章天华也是面色满意地笑了起来,“来年的事来年再说。”这么一头大金牛,他可得抓好了。
  “不是今年。”章御却是摇了摇头,“是一次性。”
  “……你什么意思?”章天华顿时变了脸色。
  “拿了这笔钱后,我希望你们能签下和我断绝关系的文书。”章御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既然他们早已不当他是家人甚至不当他是人,那么这种虚伪的亲情也实在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了。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是一分钱都不给这对贪婪的夫妇,但……到底是他们给了他这条命,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遇到她。
  就这样吧,用这笔钱买断一切。
  “这不可能!”薛爱敏脸色也变了,“只掏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们?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别想把我们当叫花子!”她还指望靠着这个儿子过上阔太太的生活呢!是,三百万是不少,可换套房再送小儿子出国也就不剩下多少了,她的富豪生活怎么办?
  “这笔钱已经不少了。”差不多放下了一切的章御已经完全不在意薛爱敏的语气,他甚至有心情解释说,“足够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了,它也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极限。再多,我拿不出。”其实他目前手头的积蓄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万,剩余的两百多万都需要从她那里借。他刚才看她就是问可不可以,然后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如若章家人肯接受条件,那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得努力打工还债了。
  “你也许没这么多前。”恰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章赐开口了,他视线左右漂移,底气不太足地说道,“可你女朋友有啊。”
  章御:“……”
  纪涵挑眉。
  “我、我都在网上看到了,她虽然是做动画导演的,但本身就是个富豪,好像光是为了做动画就花了几千万。”章赐说的这段话也不知道他在心里组织多久了,他是越说越顺畅,一口气将他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新闻说了出来,“还有别墅有豪车,还有什么什么公司的股份,老有钱了。别说三百万,就是三千万她也掏得出!还有……”
  纪涵看着目光炯炯看向自己的章天华夫妇,看着源源不断说话的章赐,觉得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她挑眉问道:“所以呢?”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么?”章赐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人是他的,你钱当然也是他的。”
  “有道理。”纪涵由衷感慨,这话她爱听,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肯定会立即发个红包打赏这实诚孩子。
  原本还颇为愤怒的章御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心想现在不是表达赞同的时候吧?可再一想,其实章赐也没说错,交往以后,她就把各种卡以及各种资产证明文件全塞给他了,当他稍微理清楚这堆东西代表着的数字后,只觉得它们简直重逾千斤。最终,除了几张卡外,其他东西都被他塞进了她家里的保险箱中,密码她懒得设,他设的,然后逼着她背熟了。不得不说,找一个已经不能用壕而应该用超级无敌壕来形容的女友,有时候还真的是压力蛮大的。尤其,在那位穆先生的操控下,她的资产似乎还在以可怖的速度持续递增中。
  就这个意义而言,他给章天华他们的那笔钱,还真的有点像是打发叫花子。
  但是,她的钱是她的,他的糟心前家人也是他的,他不会也不可能将两者绞缠在一起。
  “你说的没错。”纪涵点头说道,“我超有钱,巨有钱,别说一次性给你们三百万了,就是每个月给你们这么多,我也负担得起。可问题是,我不乐意啊。”开玩笑,她宁愿拿这笔钱找几家飞艇公司,让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开着绘着“章御纪涵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字样的飞艇,在全国各地城市的上空飞来飞去,飞来飞去,飞来飞去!
  我不乐意啊……
  不乐意啊……
  啊……
  章家三口人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