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
  吴太医出了信国公府,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不知道这信国公夫人犯了什么事,要让邱老太君亲自进宫求皇后出手,可这方氏一怀孕,然后原本非常简单的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了。
  为母则刚,他见过了太多做了母亲以后,为了孩子而玉石同焚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邱老太君让他转告皇后“留下孩子”的时候,他还是松了口气。
  他只做了他该做的,该怎么决定,那是老太君和皇后该考虑的事。
  若他此番不说,以后这妇人出了什么事,一尸两命,怕他就要被皇后娘娘丢出来,向信国公府抵罪了。
  吴太医回了宫,见了皇后,将方氏的情况与皇后说明,又说了邱老太君的意思。
  皇后听了,有些纳闷地说:“你说,邱老太君要孩子?”
  这方氏,果断不能让她善终,这个时候生孩子,这孩子生下来也是累赘,要了做什么?李茂以后若是要停妻再娶,或是纳了其他妾室,这孩子岂不是比现在的李锐还要尴尬?
  就算邱老太君一心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亲自抚养他,又能护几年呢?总不能护一辈子吧。
  吴太医跪在地上回话,“是。事情太巧了,巧的都让臣以为是故意的。但臣看信国公府人的表情,像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怀了孕。老太君大概是觉得信国公府人丁太单薄了,所以想要保下这个孩子。”
  皇后估计着也是这个原因,方氏若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孩子才行巫蛊之事,老太太把她关在偏院里的时候她就该让让出来了。
  不过邱老太君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一个家族里人丁淡薄到一定程度,连有个庶子都能当宝贝,更别说还是正儿八经的从儿媳妇肚子里爬出来的。
  皇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些都是小事,不妨碍大局。
  这世上不是还有件事叫“留子去母”吗。
  顾卿自觉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总算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她是专门救孩子的医生,不是古代精通各种宅斗,视人命为草芥的贵族之女。方氏犯了不该犯的错,是要接受惩罚,可是那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李锐和李铭的弟弟,她一不是孩子的亲生奶奶,自己也不过是鸠占鹊巢;二也不能代替孩子的父母做决定,更没有权利要求除了他。
  原本是想要方氏以“小产”的名义消失在人前的,现下却不能那么快发作了。
  只是这方氏又怀了身孕,怕是想要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作怪,为了防止再生事端,锦绣院还是隔离开来,让方氏离群索居比较好。
  等她生完孩子,就依皇后所说,将她远远地打发到庄子上去,或者说伤了根本,就关在偏院里一辈子不要出来,这样李铭的前程既不用耽误,也不用让李锐心里背什么包袱。
  杀人未遂判个终身监禁的无期徒刑,就算是现代,也不算轻了。
  顾卿心思简单,并没有想太多。在她看来,一个家庭能够和睦当然最好,若不能和睦,他们就不要和那个老捣乱的人一起玩儿就是了。现在捣乱的人在皇后那留了案底,两个孩子也都好好的,她继续做她的老太君,除了以后要管家,真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心中舒爽,便吩咐四云把那些打好的金锞子银锞子,以及本来准备好要发给下人的荷包都送去前厅。
  她这一年一度的“散财婆婆”,又要来也!
  这厢里,顾卿准备带着一堆下人去高高兴兴的发银子,李锐的心中却如坠冰窟一般。
  他跟着刑房的下人一起来了刑房,进了小牢房,果然看见那刘嬷嬷和神婆死在了一起。
  刑房小,本来就只按男女分开,这二人都是女人,便被管着刑房的下人关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原本两个人都是被捆着的,这刘嬷嬷居然松开了绳索,活活掐死了那神婆,然后自己也碰壁死了。
  她死的这般坚决,实在让人觉得蹊跷。
  那下人说自己内急就出去了一刻钟,回来就是这样了。府里的私刑原本就不常用,下人犯了错最多抽一顿鞭子,要不然就直接扭去送官。这刑房以前都是关着犯了事要去送官的家人,刑房的下人管理的也很粗疏。
  谁料就这么一大意,就出事了。
  这一出事,让李锐仿佛吃了个大苍蝇。他觉得自己的府里像是有着无数的大窟窿,什么人都可以把手伸进来。
  刘嬷嬷是婶母身边的心腹,嫁入府里的时候,方府为女儿挑选的陪嫁嬷嬷,在府里呆了十几年,就连他的身边,都有一个她的侄孙在做书童,她在府里的影响可见一般。
  此人对婶母忠心耿耿,人又谨慎,能力才干都不弱,以前他在锦绣院里时,见了她也还尊称声“刘嬷嬷”。虽然巫蛊之事都是她在推波助澜,甚至神婆也是她带进府的,但罪不至死,如今她掐死神婆,又撞壁而亡,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受了婶母的指使。
  无论这事情是不是婶母干的,这神婆一死,都已经坐定了事实了。
  他从锦绣院回来,对婶母要用压胜之术害他的事情产生了怀疑。婶母那般样子,不像是会一步步算计,刻意得了他的头发和八字来害他的样子。
  他本想第二天再细细问过,看看这背后是不是另有主使之人,可现在神婆和刘嬷嬷都死了,除了那口供和扎着生辰八字的人偶,竟已是死无对证。
  这形式一下子逆转直下,让李锐也感到头痛起来。
  此事若不是婶母干的,那就是有人居心叵测,听说婶母在找神婆,将这神婆安排进了府里。怕是无论有没有给奶奶驱邪的事情,这巫蛊之事都是要揭发出来的。
  事情牵扯到巫蛊,要么是最后攀咬到婶母身上,让他对婶母和叔父产生猜忌;要么是没有掩盖住,有人检举揭发,或者就是安排此事之人揭发,全府上下都要受责罚;
  无论这事他们有没有被发现,他们府里都会因此而元气大伤。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太过恶毒。
  现在就不知道这刘嬷嬷到底是别人的死士,还是这神婆说了什么把刘嬷嬷吓成这般样子。无论是怎么回事,这后面的势力都不小,而且心眼毒辣,一定要让他们信国公府不好过。
  一想到不知道在何处,有毒蛇一般的势力在一直盯着国公府,想要一个个把他们拉下水,李锐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墙壁上的鲜血,和眼睛舌头都伸出来了的神婆,转身离了刑房。
  “给我备马,我要出府。”
  他要去找舅舅。
  西园里。
  三十那晚李铭和两个哥哥熬了一夜守岁,直到天亮才睡下,小孩子不比大人,经不住熬,所以李锐早就出了府,李钧也被顾卿叫去发银子去了,只有李铭在云中小筑里一觉睡到了晌午时分才醒过来。
  等他一醒来,肚子里咕咕咕咕直叫。他早上只喝了一碗鸡丝粥就睡了,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的饭点,自然是饿的不行。等他爬起来,丫头和小厮们连忙进来服侍,饭菜厨房上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李铭一醒就起来吃。
  待李铭吃饱了饭,换了一套从里到外全红的新衣裳,蹬上他最喜欢的小朝靴,踢踢踏踏的跑到擎苍院去,却扑了个空。
  咦?哥哥不在吗?一定是去哪儿玩又不带他!
  李铭撅着小嘴,不高兴地去偏院找李钧。
  唔,昨天玩的不过瘾,他去找堂兄再“杀一下”!
  “什么?大堂兄也不在吗?”李铭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我们家少爷去前面帮太夫人发赏钱去了。”李老五带着满脸笑容看着这个信国公府的小少爷。
  哟,长得真俊,比他们家嫡少爷还俊!要哭的样子也很可爱!
  说起来,那长孙少爷长得也很俊,就是有些胖,而且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如这小少爷有趣哩。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哇!
  “原来是去发赏钱了。”李铭点了点头。往日里都是大年三十和初一各发一次赏钱,他奶奶和他爹娘一边发一次的。今年爹爹不在,奶奶发的多,所以男仆那边叫大堂兄去发了吧。
  呜呜呜,哥哥去哪儿了呢,连发钱都不在家里!
  “这位老人家,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和大堂兄一起来的吗?”李铭好奇地看着这位一脸褶子的老爷爷,住在大堂兄的院子里,应该是荆南老家那边的人。
  “是哇,我……老奴是荆南老家那边的二管家,负责压着年节的贺礼来京城的。大雪封了路回不去了,就留在京城过年了。”李老五笑眯眯地回答李铭的话。他家也有个小孙子,今年已经七岁了,他看所有的小孩子都有趣。
  李铭被他笑眯眯地看得不自在,决定还是去前面找祖母和大堂兄去。他刚准备走,看见老人家那张满脸风霜的脸,还有微微驮着的背,再想着他为府里送年礼,连回家过年都不行了,便把自己佩着的大荷包扯了下来,给李老五递了个过去。
  “老人家给府里送礼回不了家,我们府里让你受累了。这个留给你家小辈顽吧。”李铭嘻嘻地笑着,转身就跑了。
  “好漂亮的荷包。这么漂亮的荷包不留着给婆娘,给小孩子玩,两天就扯掉了哩。”李老五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上精致的荷包,这种东西肯定是要留着给家里的老婆子啦。
  留给小孙子,老婆子脸又要阴几天,说他偏儿媳妇什么的。就是……
  “怎么这么沉?”
  李老五扯开荷包的口,一看里面的东西,吓得赶紧捏紧了那荷包的开口处。
  里面躺着小笔,小如意和几个小梅花、小元宝造型的金锞子,看起来有五六个,每一个都有一两多重。此时一两金十两银,这几个小金锞子,加一起顶他家五年的嚼用了。
  这小娃娃,怎么出手这么随便哟!
  李老五深深地为这败家小子叹了口气。
  李铭撒着丫子往前院跑,果然一路上见了不少往前院走的下人。
  这些下人一个个都喜笑颜开,满面红光的,见了他,各个行礼行的特别快,还有人担心他一个人跑会摔到,要抱他或背他去前院的。
  开玩笑,今年一过,他虚岁都十岁了!哪里还要人抱来抱去!
  李铭摆摆手,谢过他们的好意,接着往前跑。
  只是可怜了他的几个小厮,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怕摔了那个小祖宗。
  李铭像阵小旋风一般冲进了前院,老远就看见左边厅堂外站着一大堆男仆,右边厅堂外站着一大堆女仆,都排着队,四个四个一进去,给奶奶磕头。
  从厅里出来的下人们手中都抓着东西,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些下人辛苦一年,就是为了年底有个好收益,攒个嫁妆或准备娶个媳妇。
  前面的男仆不容易见到后面的丫头,趁过年的时候多瞟几眼丫头们,相准了喜欢的,等办好了差事向主子求的也是有的。
  丫头们也差不多。
  这导致厅堂外没成婚的下人等的一点都不急,纷纷让想要快点拿钱快点走的到前面去。有些丫头看着那些俊俏的小子又不好意思说,便悄悄记下了相貌,准备回头再打听。
  李铭见这些平时穿的就很讲究的丫头们近日里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忍不住纳闷地多看了两眼,一一受了下人们的礼,这才快步走进厅内。
  厅堂里,顾卿发钱发的合不拢嘴,去年刚出孝,每个人最少发了一两银子,今年府里得了宫里嘉奖,加上顾卿手里又有钱,最低的都发了两个银锞子,按等还要上加。孩子们和来府里的客人家孩子准备的是金锞子,一盘子到没有发到几个。
  李钧发的却有些神情恍惚,都是靠孙嬷嬷和大丫头香云支撑着,替他分银子,递到他手上。
  李钧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金锞子银锞子堆成几个大盘子放在桌上,按照不同的等级给的都不同,但至少也有两个银锞子。
  虽然每个下人几两似乎是不多,但是几百个下人在一起就很吓人了,这还是府里主子少,下人少的缘故,若是人再多点,发银子就能发穷一家人的。
  他堂祖母听说没管过什么家,想来真是这样,不让任谁家也不能这么发啊。
  他家过年时发的都是铜钱,就算是他,过年也只有几贯钱做压岁钱。结果今儿一大清早,堂祖母就把他叫来帮忙,先抓了一大把金锞子给他,叫他拿去玩……
  他,他他他他,他快吓死了好吗!
  虽然做的很像是玩物,可是看这金锞子的成色,都是成色很足的赤金,一个顶上十几两银子,这一把金锞子……
  他觉得他娶媳妇的钱有着落了。
  堂叔不在家,大堂弟早上跟堂祖母打了招呼,去了他舅舅家。李铭还在睡觉,堂祖母不忍心叫醒他,就拉了他这个壮丁来给男仆发银子。
  他不知道下人的等级,全靠香云姑娘和孙嬷嬷把银子分好,让他递下去。
  原本都很好,问题就出在香云姑娘给银子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他的手指。
  然后他就觉得浑身开始痒了。根据他的经验,自己的大腿和手臂应该是开始起疹子了。
  他原本被这么多银子震撼到,发钱就发的有些魂不守舍,这下子意识到身后站得是个妙龄女子,就更是神魂不守了,只想赶紧让这个丫头走远点。
  他这一注意,顿时就觉得站在他身后的香云身上很香,就连耳朵都烫了起来。
  可是此女是堂祖母的贴身丫头,现在他又在帮府里的忙,无缘无故叫人家走开,有这么多人在厅里,实在太落人家姑娘面子。
  所以他只能忍着全身的瘙痒,继续强装着镇定发着钱。
  李铭一溜烟跑进屋子,先冲到祖母面前跪下,给顾卿磕了个头,然后才直起身子,笑嘻嘻地说了一大溜的吉祥话。
  他话一说完,连忙伸出手去:“奶奶新年好!”
  顾卿被李铭逗得合不拢嘴,转手从装着金锞子的那盘子里抓了一把,递给李铭:“你这小子,嘴巴漏风还能把吉祥话说的这么溜,看样子想着奶奶的压岁钱想了不少时候了。昨天早上才给了你几个玩,你那个紫色的荷包呢?”
  李铭漫不经心的说了声“送人了”,然后接过那六七个金锞子,塞进袖袋里。
  “正好,你哥哥去舅舅家了,你去帮你堂兄发一个。”顾卿指了指右边下首位置坐着的李钧。
  李铭呃笑嘻嘻地凑到李钧身边:“大堂兄新年好!”
  然后伸出手来找李钧要银子。
  这倒把李钧闹了个大红脸,他不知道公府里同辈也要发压岁钱,所以身上没准备什么银钱,便要去摸身上顾卿刚刚给的金锞子。
  李铭见李钧当了真,连忙抓住李钧的手。
  “大堂兄别当真,弟弟和你玩笑呢。咦?”李铭抓着李钧的手腕一看,“大堂兄,你手腕上怎么全是红包?”
  他这一嚷嚷,一屋子下人都看了过来。顾卿赶快站起身,走过去看看李钧的情况。
  李钧不好意思的从李铭手中抽回胳膊,羞蔹地说:“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他这么一说,顾卿突然想起了他的“隐疾”,再一看他身后的香云,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看了一下,确实是荨麻疹一类的疹子,不是什么大问题,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把香云叫了过来。
  她见着李钧那感恩戴德的表情,心里乐不可支。
  噗!赶紧把香云拉走,不然等下连脸上都有疹子,真是全府都知道这“恐女症”了。
  “正好,你大堂兄不舒服,你替他发。钧儿,你人不舒服,去后面休息一下吧。”顾卿指了指后院,“等会儿再来替你堂弟。”
  李钧见老太太明白了,连忙高兴地行了礼,出了院子。
  他这一身包,总算可以好好抓抓了。
  李铭扫了一圈屋子里,没见到他娘,苦着一张小脸问奶奶:“我娘还没好吗?”
  顾卿心里一闷,却还要装着正常的样子来。
  “你娘还没好,你也别去吵她休息。今夜里你别回云中小筑去,到奶奶院子里来。奶奶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
  “咦?难道是三国后续?”李小呆兴奋地说:“哥哥也去听吗?”
  顾卿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不,奶奶就讲给你一个人听。”
  这么悲伤的故事,就不要再对李锐复述一遍了。
  且别说李铭内心多么兴奋,多么期待,顾卿内心又有多么煎熬,多么上下不定,这一祖一孙心里各有心事,却还是按住心里的各种情感,给下人们发完了银子。
  顾卿发完了银子,借口自己起了早,要回屋休息。其实却是没办法面对李小呆那么兴奋的表情。
  她准备回持云院里盘算盘算,想想该怎么和李小呆说方氏这件事。
  真是太苦逼了。这方氏造的孽哟!
  李铭见顾卿回了持云院,下人们也散了个干净,顿觉无聊,跑后面去找李钧玩了。
  这其中李钧如何脱1衣挠痒被李铭撞见,李小呆怎么可怜堂兄给他挠痒,李钧如何被李小呆挠的体无完肤,也就略过不提。
  这一夜,注定无数人不能好好安眠。
  第一个不能好好睡觉的,就是锦绣院的方氏。
  话说偏院里,方氏被几个健妇“保护”着回了锦绣院。院子里的下人仆妇们原本都很高兴,她们已经接到了方氏“怀孕”的消息,想着府里人口这么少,夫人总算又要添丁了,各个都喜气洋洋的。
  只有四绣知道方氏上个月葵水才来过,如此这般撒谎,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脸色非常难看,对今日可以多领不少银子也高兴不起来。
  那些健妇一入锦绣院,就把了锦绣院的两道门。原本在门上的婆子和丫头们,全部被赶进了院子里,门上的门闩也放了下来。
  锦绣院自己有厨房,至多接收点食材,从今天起,她们就要谨遵老夫人的吩咐,“保护”方氏安胎了。
  这一下,就算锦绣院的下人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味儿不对了。
  方氏从偏院里出来起,就已经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
  要让一个女人死,怎么死最容易?
  当然就是“难产而亡”了。
  她娘家虽然人口也很单纯,但她小时候经常去姨妈家,她有一个庶表哥,就是一生下来母亲就难产去了的。那姨娘在家里还算比较得宠的,死的都无声无息,更别说她此番犯的事涉及到巫蛊,她以前暗害李锐的事情老太太也知道了……
  她想赌老爷会为了她求情,可这两件事都算是老爷最忌讳的事情,她的丈夫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护着她,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这一夜她又惊又怕,只要一合眼,就看见无数婆子下人拿着东西要闷死她。她甚至还梦到了自己的灵堂,她的儿子李铭在下面跪着,嚎啕大哭。她婆婆假仁假义地说着“我的好儿媳,怎么就难产死了呢!”,他的丈夫面上伤心,一转身又娶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那女人对李铭不好,又打又骂,还给他娶了个又丑又凶悍的妻子。
  方氏一夜里惊醒无数次,头脸和身上都是虚汗,简直像死过了无数回。
  四绣拿着汗巾和干净的衣服要来给她换,她一下子看那毛巾像是白绫,一下子看那汗巾像是闷人死的凶器,惊叫着不要四绣靠近。
  四绣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方氏只顾大叫呵斥她们走开,她们再忠心,被方氏吓了一天两夜也累的不行了,坚持了一会儿,见方氏像是那种魇着了的人,微微有些癔症,也不敢再劝,听着方氏的话退了下去。
  只余方氏瞪大了眼睛,盯着床头上瓜蔓绵延的帐子,在床上一直坐到了天亮。
  而此时此刻,顾卿抱着泣不成声的李铭,不知该如何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