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啊…啊…”他躺在地上,身上凌乱不堪,眼睛直直的盯着上方,胸口急促的起伏,腿在地上蹭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那种削骨之痛已经超越他所承受的顶端,痛的直抽气。
  “薛藤,你怎么样了!你的手……”董壹惊恐地搂住他颤抖难耐的身体,哭喊着:“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不该来的,不要有事……”
  截断的小指骨被博子儿捡起,阴险的三角眼盯着他,道:“老子十四岁辍学出来混,在社会上斗了十几年,没见过你这么有骨气的小子,老子这次就服你!这根指头就当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断指为证!这辈子你也别想接上!”
  博子儿将断指扔在他身上,朝身边的兄弟扬手示意:
  “我们走!”
  尘埃落地,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一片宁静。
  董壹止不住眼泪,不断地拍着他的脸,焦急道:“薛藤,不要睡,我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他处于半昏迷状态,唇色泛白,脸色更加不好看。
  握住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心惊肉跳的抱着他的完好的右手,对准他的手腕狠狠地咬着。
  薛藤眉梢微蹙,缓慢的掀开眼皮,清俊的脸满是伤痕,让人不忍直视。
  几滴眼泪落在他脸上,眨了眨睫毛,哑笑:“你咬人的狠劲儿跟谁学的,……我现在全身都疼,快要……被你咬死了。”
  “你,你醒了……”
  “别怕,死不了。”
  瞳孔中,她哭啼啼一筹莫展的样子,使他整个心房软的跟一滩溪水,又痛又痒。
  她低着头流泪,手指温柔的拂过他湿漉漉的发丝,凉凉地,软软地,沙哑道:“对不起……”
  ——对不起。她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愧疚,痛恨,心疼,不安将她的心房填充的满满的。
  薛藤痛的龇牙咧嘴,砸吧着唇,吐出几口血沫子,暴打中牙齿都松动了,他道:“你该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三个字。”
  她眼睛红红的,呆楞住。
  “打……打电话让胡达快点过来……”
  ***
  胡达赶到时看见一地的血,薛藤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还有他断裂的指头,冲击力不小,整个人疯了死的破口大骂。
  “老子要杀了他们!真他妈不是人啊!”
  “你别报警,这件事跟那个酒吧女有关系,查起来胡达你会坐牢。”薛藤重情重义,怎么可能让自己哥们为了这些人毁了,他喘了口气,让胡达将他扶起,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哪有干净的地方,惨不忍睹。
  “老子对不住你!兄弟啊,你砍了我的手吧,老子不能看你白替我受罪,是我混账,是我不是东西,都是我端起来的祸。”
  董壹白着脸站在旁边,顿了顿,声音有点发抖,低声道:“薛藤是为了护住我,才会……”
  薛藤咬紧牙,睫毛上挂着一排汗珠,眉梢微扬,挺着最后一起意志,望着她道:“没错,老子是为了你,所以董壹你欠我的,在没还清前…不准……操……跑了……”
  再也撑不住最后,他眼前一黑头一歪,昏了过去。
  第十八章 断指的魅力
  薛藤昏迷了一夜, 医生说手指神经没有坏死, 及时补救不会残疾。
  手术灯亮起时,她一直没有离开, 等他出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董壹坐在病床边,看着他熟睡的面孔,惴惴不安的握住他的右手,粗糙的手心传递着温暖,她抿着干涩的唇,想起小指是因为她而断,若不是他直接挡住那一刀,躺在医院的人会是她。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折磨的快要疯狂了。
  薛藤豁出命那刻, 她心存感激与敬畏, 却不知该怎么去接受那样残酷的一幕。
  董壹沉痛的握住他的手, 看着接上的部位, 面色苍白。手指一遍遍的抚摸棱角分明的脸庞, 低垂着睫毛, 悠悠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第二天。
  董壹一大早赶去上学, 她没有逃过课,平时在老师心中是很乖巧懂事的学生。
  今天上学迟到了, 想等待薛藤醒过来再去, 最后没撑住,还是离开了。
  老师看见她站在教室外, 脸被冻的发红,攥紧苍白的指骨,也没有多说几句,让她进教室好好上课。
  “下次不要迟到了。”
  “是,老师。”
  薛藤中午才醒来,发现病房里除了胡达,偏偏不见董壹的身影。
  看着只有四指的左手,情绪波动很大,颓废的靠着床,手指断了命还在,一身伤一根指头换回难得的宁静,换回兄弟的人生,换回喜欢的姑娘一次疼惜,值不值只是他自己明白。
  这是血的代价。
  乌赤力叔叔赶来时,看着他这副模样,瞪着眼睛,气的当场给了他几个耳光!
  “啪!”
  薛藤任由他打,任由他泄愤,唇抿成一条直线,黑漆的眼睛半垂,脸上还有外伤,几个巴掌印衬的更为显眼。
  “你真是丢尽了你爸妈的脸!”
  “……”这次连开口都感觉费劲。
  “不争气啊!你除了会打架,还会什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子!”
  “是啊,那又怎样,他们也没管过我,无所谓,有没有父母对我来说一样的生活。”
  “你!你简直是个疯子!”
  乌赤力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他那长年累月不回家的爸妈是否还记得他,都不重要。
  连一通电话都吝啬的不愿接,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董壹上课期间思想开小差,默默地担心在医院的那人。
  早上的课程刚结束,她连午饭都没吃便背着书包去了医院。
  进了病房,薛藤在挂水,眼睛闭着,安静的躺在床头,迎面撞见了乌赤力叔叔,她吓得赶紧低头。
  “乌赤力叔叔,你,你也在。”
  “壹壹你也别来看他了,让他死在医院算了,这臭小子!”乌赤力气汹汹的离开了。
  看着被纱布包住的地方,心一阵发凉。
  将书包放下后,她走过去将他腿上的被子盖上身上。
  “你来了。”他的嗓音沙哑,缓缓的抬起睫毛,望向她。
  垂睫看了眼他脸上深深的巴掌印,轻声问:“今天身体还疼吗?”
  “阿,太他妈的疼了,跟脱胎换骨一样,疼醒了好多次。”他眼底闪过抹戏谑笑意,她一来,就这样站在身边,这心里头所有的怨愤蓦地烟消云散。
  他沦陷了,一步步的沦陷在她的柔情中。
  董壹搓了搓手掌,然后伸手轻轻的搭在他的额上试温度,薛藤眉梢颤了下,额上的手柔软微凉,每个动作每个神态尽显忧心关切。
  真他妈的让人想疼疼她。
  “已经不发烧了。”他身强体健也是有好处的,抵抗力强不易生病。
  收回手,看了眼盐水瓶已经输了一半,她从书包里带了两份午饭。
  打开包装盒,问:“你可以自己吃吗?”
  薛藤立即会意,摇了摇头:“不行,手指断了。”
  她古怪的眨了眨眼,喃喃道:“那是小左指,医生已经给你接上了,你用右手拿筷子,没有任何影响。”
  “我是左撇子,吃饭都要用左手才方便,右手已废。”
  董壹一脸生无可恋:……
  他什么时候用过左手吃饭,脑子里怎么都记不起来。
  薛藤沉着张脸,给她的感觉亚历山大。
  病人在生病时耍无赖,董壹还不能多说,要是气的发炎或者全身脱胎换骨般的痛,愧疚感只会越来越强烈。
  她瞥了一眼,挖了口饭送到他嘴边,看着他微翘着唇角,凑过去吃了口。
  显而易见,照顾病患是非常耐心而细心的事情。
  “吃好了,我就去学校,放学了再来看你。”她加了快牛肉送给他。
  薛藤边吃边问:“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董壹立刻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迟到。”
  薛藤扯了下嘴角,冷笑着抬起包的跟萝卜似的小尾指,朝她挑了挑眉。
  那眼神不停地告诉她:手指为你断的,你要对我一生负责,即使接好了,疤痕还在,一辈子的印记。
  董壹苦恼的点了点头,乖巧的让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是她欠他的,只好先安抚下病人波动的情绪。
  薛藤弯了弯眼,暗自抿出笑来。
  作为男人,断指也要为心爱的人断,那才有价值。
  身边是她微弱的呼吸声,他竭尽全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她开始懂得心疼他了,那微乎其微的变化令人心口酸楚,道不尽的怜惜。
  但觉自己这一断真的留住了她的心。
  一次断指赢回她,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虽然代价太过惨烈,想到不影响衣食生活,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半夜。
  月凉如水,透过玻璃窗洒了一地银灰。
  董壹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乖巧可爱的像个婴儿一样,他缓缓睁开眼,掀开被子盖在她身上,一半搭在自己身上,慢慢靠过去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砸了砸嘴巴,笑眯眯的躺在她手边,两人共享一条被子相互取暖。
  薛藤抬起右手,修长的指尖轻巧不留痕迹的抚过她的脸庞,一直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眼里满是笑意。
  不安分的一动便牵扯到伤处,嘶的直抽冷气,眉毛纠结成一团,他小心翼翼的避开董壹的,将手指伸进被子里轻轻握住她凉凉地手,软软的,滑滑的。
  董壹还是被他的小动作打扰了,抬起脸揉了揉眼睛,看见对方眼眸灼灼的盯着自己,像盯着捕食的野狼,哐当一声,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她凝了下,担心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疼了?我去喊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