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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海是今年新上任的水利厅副厅长。我看过他的履历,是从建设局升上去的。不过很奇怪,查不到任何有关他曾经做过惠济福利院院长的信息。”
  初久接过林鹤然递来的资料,瞄了几眼,轻嗤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人渣要改头换面,最先做的不就是抹去之前的污点么。”
  她吸了口冷饮,问道:“福利院还在吗?”
  “三年前就被拆了。”
  初久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拆得好。”
  话锋一转,“你上次提到的那个交通局领导…”
  说着,初久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是这个人?”
  “嗯。”
  “确定吗?”
  “确定,这个人我印象很深,之前是中资环球的副总。他当时负责一个很重要的工程,后来出了事,便主动离职了。”
  “中资环球…”初久琢磨了一番这几个字,随即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是怎么认识梁胤的?”
  林鹤然愣了下,也并不遮掩,“院长的引荐,他们交情很好。”
  初久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睡过吗?”
  “…”
  林鹤然摇摇头,“一开始院长的意思是…”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笑,“当初是我太急功近利,脑子不清醒,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初久倒不以为然,调侃道:“你要是从了他,现在就不会在这儿勤工俭学了。”
  “其实…”
  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林鹤然把之前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问她:“他…对你好吗?”
  “每个人对好的定义不同,在我看来他对我足够好。好像还没和你说过,我曾经是他侄子的妻子。”
  “我们不一样。第一次见到梁胤,我就有了龌龊的念头。本来想着得过且过,活一天,算一天,谁知道遇见了那个畜生。”
  “既然他赶着来送死,那我就如他的愿。”
  林鹤然不知道她在打算些什么,那漫不经心的腔调和无波无澜的表情让他胆战心惊。
  “小久…”
  初久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开口唤他:“鹤然哥哥。”
  林鹤然还没来得及发怔,又听见比惊天霹雳更甚的话。
  “我现在怀疑我爸的死和梁胤有关系,但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会想办法一直待在他身边。”
  初久咬咬唇,眼睛有些泛红,目光柔软,哪还有刚才的阴戾之色。
  “你会帮我的,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知道七年前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想知道梁胤到底有没有…”
  “如果有关系呢?如果荀叔叔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呢?你想怎么报复他?把他送进监狱?让他身败名裂?你觉得凭你我之力有可能吗?”
  “我…我不知道…”
  看她忽而黯淡下去的神情,林鹤然的内心百感交集,“小久,其实你潜意识里希望他是清白的,对吗?你觉得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不是这样的,你根本不了解他…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冷静下来,却依旧语无伦次,“抱歉,我不该吼你的  …我也不了解他,我…我就是觉得…”
  林鹤然将她眼中起伏的情绪尽收眼底,有挣扎,有害怕,有愤怒,有失落,有无奈…
  他了然,这些情绪的源头不过是她至今还未意识到的——她爱上了那个男人。
  因为在乎,才会如此。
  林鹤然笑了笑,眉眼俊逸。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和煦的笑容,暖得仿佛冬日午后的阳光。
  可他们都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他说:“好,我帮你。”
  他看着她,目光真挚而恳切,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小久,等这些结束了,就离开他吧。”
  初久低着头,一大滴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手背上。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想要替她擦眼泪,却被她躲开了。
  他佯装毫不在意,顿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自从我们重逢后,我好像一直在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做不到原谅我。但我还是想要兑现那个承诺。”
  “小久,我来迟了。”
  “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时间治愈不了一切,伤痕不会随之淡去,痛苦不会随之消失。那些晦暗的过往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卑鄙地藏在记忆深处。
  所谓的释怀,不过是没有勇气回想罢了。
  初久无力地笑笑,“走?我能走到哪儿去?我有什么资格不顾一切地跟你走?”
  “小久,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或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努力忘记那些…然后重新开始。”
  他不忍心看她撕开伤疤,自我折磨,却不知她早已习惯了疼痛的滋味。
  初久闻言,抹了把泪水,一双通红的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她失望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实在太可笑了。
  自己在犯什么傻呢,还在指望谁呢?
  她叫来服务员买单,“鹤然哥哥,你当我之前的话全都没说过,不要帮我,不要牵扯进来…更不要劝我。”
  说着,她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林鹤然看见她离去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起身,本能地追上她,本能地拉住她的手腕,本能地将她拥入怀中。
  “你知道我根本做不到不见你。小久,我后悔,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后悔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她理智尚存,推搡他的胸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又听见他颤抖的声音,“小久,我们现在就走,我带你走好不好,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我用我的余生补偿你…”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你凭什么让我忘记过去?!你凭什么让我重新开始?!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轻松?!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她挣扎累了,也哭累了,脑海里开始不断闪过这些年来她拼命想要忘记的画面,可任由她怎么努力,怎么逃避,那一幕幕的不堪都像一把把锐利的刀,把她的心脏戳得千疮百孔。
  初久心里一直清楚,应该补偿自己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她不怨他,她不恨他,她甚至早已原谅了他。她只是厌恶自己,嫌弃自己,她只是恨那个…不知道到底该去恨谁的自己…
  …
  看见人群中醒目的身影,年轻的司机走到男人身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先生”,然后接过他的行李与外套。
  上了车,梁胤开口问道:“人呢?”
  交代的事情没办妥,司机透过前视镜看了眼男人的表情,诚惶诚恐道:“初久小姐…联系不上。”
  梁胤闻言,笑了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
  “也”字用得一语双关。
  司机毁得肠子都青了,真不该一时心软帮她打掩护,不知死活地骗一个压根骗不住的人。
  “给她打电话。”
  司机把车停在应急道,拨通了电话,“初久小姐,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接你。”
  “嗯,好的。”
  挂了电话,司机扭头向后座的人说道:“先生,初久小姐已经回去了。”
  梁胤没应声,不多久他接了通电话。
  司机不仅听出来了对方的声音,还听见了对方说话的内容。是某个官员的秘书,听说梁胤回国,为他摆了场洗尘宴。
  梁胤语气淡淡,婉言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