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64章 收买岁岁
  其婕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悲悯, 还有不言而喻的忧伤, 透过妹妹犹带稚气的脸孔,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爹爹决定从军抗敌时指定了她做继承人,对于其婕来说这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与从小众星捧月的其姝不同,她是庶女,生母身份低微, 注定了路途比嫡女坎坷难走。很小的时候,其婕就在姨娘的指点下学会看人脸色,为了达到目的应当怎样说话做事。
  胸有城府, 这是父亲对她的评价, 也是她从三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守灶女最大的长处。
  其婕曾经为此沾沾自喜,可她还来不及去体会从后宅闺女走到票号人前的不同, 就被宇文达要挟,不得不为他效命。
  她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事发后倒霉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可她做不出抛弃父亲不管的决定。
  要是父亲真的战死了该多好!
  其婕不止一次这样想。
  即使只是想想也一样满心愧疚。
  但她实在一筹莫展。
  最依赖信任的父亲不在身边, 承袭侯府爵位的一家之主大堂兄尚其深也战死了。
  祖母与嫡母因为接连而来的噩耗先后病倒, 姐姐远嫁,妹妹年幼。
  二伯父身为阁老, 在战事紧张时经常接连几天几夜在宫中当值,与皇帝商议相关事宜, 她总是见不到人。
  宇文达派了古婆子与莫日根在她身边,他们催得特别紧,好几次用父亲的生死要挟,其婕不敢再耽搁……
  她不大记得临死行刑时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或许因为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整个人早已麻木。
  但她愧对父亲,也愧对家人,所以重生后不愿再面对这个困局。
  那时她曾想,反正北戎藏在正澜关的奸细被铲除,两国也已和亲,不会再有战事。她只要推掉守灶女的位置,安安分分嫁人就好。
  却怎么也想不到,时间虽然拖延了一年,战争还是爆发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和前世一样……
  在庄子上听到管事说起隆盛因为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而发生挤兑,其婕已觉得此事不寻常。
  前世平城也曾失陷,父亲也曾战死,隆盛大面上却一直平平静静,并没有什么大风波。
  直到其姝说起与裴子昂商议的那些事,其婕才恍然大悟。
  原来有些事不是她没有能力做到,是她没有可以用的人。
  “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爹爹能活着。”其姝瘪着嘴,要哭不哭,神情倔强,“我可以写信给裴子昂,让他想办法。他身边有玄衣卫,打探消息他们最在行。”
  她那样的理直气壮,仿佛裴子昂是卖身到定北侯府,不得不听她话的小厮,而不是那个冠绝京华的六郡王。
  其婕脑中一闪而过先前听妹妹叙述时感觉到的异样,“你们……在军营时没发生什么事吗?”
  “当然没有!”其姝脸颊蓦地涨红,“就是因为我在关前村救了他一命,那时候知道家里以后或许不太平,所以才和他说好有需要时再报恩!”
  她矢口否认,说得斩钉截铁。
  其婕哪有看不明白的,越是如此越代表有事。
  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何况如果只是为了报恩,她反而觉得裴子昂未必靠得住,若是他有兴趣竞争她妹夫一职,那才有可能为她们家真心卖力。
  想是这般想,其婕嘴上却说:“全靠他也不行呀,咱们自己总得再想点办法。”
  其姝早就有了心思,只是一直没人可以商量,她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入手,这时正好说给姐姐听。
  “那个岁岁,她以前因为雇主太抠门而毁约,将那人出卖给敌人换去更多的银子。三姐,既然她只求财,咱们可不可以试着收买她?”
  上辈子其婕好好的在京城里,并不需要什么人护送,自然也没有见过岁岁。
  她闻言有些犹豫,“收买了她做什么呢?”
  其姝不由有些黯然,“我原想着如果先收买了来,等裴子昂战胜北戎军队的时候,就可以让岁岁和阿似一起动手制住古婆子等人。”
  她一路上看得分外明白,古婆子是宇文达真正派来监视她的。莫日根似乎身有武功,且对古婆子言听计从,所以应是在必要时动武的首选。岁岁则是因为年纪轻功夫好,既可以沿途近身保护她,也能贴身避免她出幺蛾子。至于齐恒,那还用说吗,有齐远华在宇文达手上,对京城一切熟悉无比的他当然更比那三人能派上用场。
  三个人里面只有岁岁是真正的不稳定因素,如果能将她收为己用,将来动手的时候便是以二对二,成功的机会也大了。
  “可是,万一爹爹的处境与前世一样……”
  那这一招就不管用了。
  即便制服了那三个人,仍不可能脱离宇文达掌控。
  其婕咬牙下了狠心,“不到图穷匕见不能见真章,还是得试一试。人先收买过来,再图后效。你……”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惊愕地望向其姝背后的菱花窗——有个高瘦的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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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一家团聚
  “是谁在那儿?”其婕猛地跳起来, 几乎是扑到了门前,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门扉, 门扇已被从外向内推开。
  阿似落汤鸡似的站在那儿与她面面相觑。
  其姝也被吓了一跳,可看到来人是阿似,一颗心便放回了肚子里。
  其婕却并不认得她,十分焦虑地催问:“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着急又后怕, 但她也并没有傻到非得追问人家听见了什么没有。
  阿似也不认得其婕,甚至连应答她一声都懒得费事,直接问其姝道:“五姑娘, 能不能让我先烤烤火?这么一路从湖里凫水过来, 没把我冻死都是上辈子积福了。”
  “当然可以,你快过来。”其姝纳闷得不行, 但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张罗着让她坐到熏炉面前烤火。
  当然也没忘记给其婕与阿似两人互相引见。
  其婕对阿似初印象不佳,但听说她是裴子昂安排来保护其姝的那个人, 再大的气也忍了下来, 还分外友善的拿来自己的斗篷给她披。
  “因为听到关于父亲的噩耗,所以出门时换了素衣, 你可别嫌弃不吉利。”
  “没事。”阿似倒也豪迈,满不在乎地摆手, “反正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孝服这种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吉利,我又不能自己给自己戴孝。”
  眼见她慢条斯理的烤过了火, 身上的衣服都干透了,其姝才追问道:“阿似,你干嘛要从湖里游过来?”
  阿似撇撇嘴:“你们以为我傻吗?天寒地冻的还要从湖里游过来。那都是被古婆子逼的。你们把她一个人抛在岸边,可真真惹恼了她。她一回去就叫了莫日根来,要与宇文达联系。”
  阿似回忆道:“他们写了信,要用飞鸽传书。我既然听见了就没有不把信截下来的道理。她虽不大防着我,但拿着信到底不安全,所以立刻给你们送过来。”
  古婆子向来只防着不让阿似与其姝两人单独相处——事实上除了她自己,她谁都不放心与其姝单独相处,生怕会有阴谋诡计一般。但对阿似本人倒是不多加防备。
  所以先前火急火燎地回房去时也并不多关注阿似究竟在做什么,让她悠哉悠哉的坐在房顶上听个正着。
  “那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其婕埋怨了一句,对阿似的印象更加不好。
  其姝关注的重点却不一样,“你带着信还能凫水?那信上面的字迹岂不是都要泡花了?”
  “哪能呢。你以为我傻吗?”阿似照例不搭理其婕,笑着从袖袋里取出一颗蜡丸,“她把信封在蜡丸里,正好免去我不少麻烦。”
  其姝接过来凑在蜡烛的火苗上将蜡丸溶开,抽出里面的信。
  说是信,其实只是两指宽的一张长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用小楷写了几句话。
  其姝一眼扫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三姐……”
  其婕上前看,“……此女心思活络,不服管教,唯恐有诈,望将老板信物送至,以做威胁。”
  读完后一样惊讶,“老板……可是指爹爹?”
  虽然古婆子用的是暗语,但两姐妹几乎都是看到便领悟了。
  其姝一直倔强地忍住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爹爹没死!”
  她抱着其婕又哭又笑。
  其婕比她冷静,难免要泼冷水,“这封信送不到,不代表她不会再写信去。我们还得想办法……”
  她有些说不下去,若是有办法可想,上辈子也不至于明知是条死胡同,还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我写信给裴子昂!”其姝“办法”比姐姐多,“大军年前就开拔了,算算时间早到了平城附近,我们可以让他想办法找到爹爹的下落。”
  阿似虽不知道她们前面商量的事情,倒也不妨碍听懂现在的重点,“初五那天收到消息,六郡王他们已经准备开战了,只是古婆子一直不让我单独和你在一起,我不方便说而已。”
  何况开战也不是什么大事,战胜或战败才算。
  其姝恨不得立刻就提笔写信,佛堂里当然有纸笔,只是许久不用,墨早干涸了,笔也有些僵硬。
  她指挥着阿似用熏炉温热了湖水泡软笔,又麻烦三姐帮忙磨墨。
  终于落笔如飞地写好了信。
  “既然你有办法与裴子昂联络,那就尽快将信送给他。”她拜托阿似,“我爹爹的生死全靠他了。”
  阿似点点头,拿了信返身往外走。
  其婕虽不喜欢阿似,却也明白她是自己人,是以并不刻意瞒着她说话,若有所思地问其姝道:“那岁岁那边呢,你与她相处那么多天,对于如何着手拉拢她可有想法?”
  “她很看重钱财。”其姝转着眼睛,因为知道爹爹还在生,心情总是比原先轻松些,说话难免顽皮起来,“七哥喜欢她。”
  其婕不大明白其沛怎么也掺和在里面,正蹙着眉思索时,已走到门边的阿似忽然转身:“五姑娘想收买我师姐?”
  “你师姐是谁?”其婕一时未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其姝瞪大双眸,“你……你说岁岁是你师姐?那她怎么会不认得你,还救了你?”
  “她没不认得我。”阿似双臂交叉在胸前,“我们说好了各为其主,互不干涉。”
  “你说她一早就知道你是六郡王的人?”其婕难以置信,她甚至觉得连阿似都不可信起来,谁知道她们俩个私底下互通了多少有无。
  阿似是裴子昂派来的,她只关心她的任务目标——其姝。
  至于其婕,在她眼中与摆在地上的桌椅板凳区别不大。
  所以依然不答她的话。
  “五姑娘你放心,我和师姐从小一起长大,最明白她想要什么,收买她的事就交给我吧。”阿似拍着心口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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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婕从没想过事情会进展得那样顺利,顺利得她几乎以为自己根本不是重生了,而是在临死前做了一个悠长难醒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