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的脸真的好肿。”他端详着我的脸,也是我最近和他几次见面以来最近的距离最认真的看他。单明升不是个五官精致的帅哥,但是干净,头发浓密整洁,皮肤比以前黑了些,眉宇间坚定不减,还多了老练和深沉,我想到一句话,画面太美我不敢看,旧情人这团死灰竟然真有春风吹又生的意思。
  我想不起来暗恋的最初被他命中的时候的具象化的东西,但是我记得那种感觉,有人说初恋的心动像心脏漏跳了一拍,对我来说,像心脏狠狠被捏了一把,突然就有种想要拥有又遥不可及的失落。三十岁的心动,从心脏的感性和跳动的强度来说,和十八岁一样,但是虚伪和理性接踵而至,因为你知道恋爱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对于我来说还是知道获得所爱又失去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任何一种分手,都是背叛,无论形式是无奈还是另有所因。彼此背叛过的人,如何重新建立信任,是我还没有掌控的智慧。
  “趁我没有说出伤害你的话前,你先放手。”我佩服自己的冷静,又知道我可能会在一段时间里面后悔。
  “你说。”单明升眼睛里闪现的是惊讶,他可能觉得此时此景,我最起码是感动的。
  “我下来是为了让你早点回去,不是为了纠缠不清。论谈判,你比我更是高手,任何谈判,纠纷,都基于更了解互相的意愿,促成一个在眼前可能达成的共识。我现在没有办法对我们的状况理性的分析,我也不了解你,我对你有偏见。几年前你莫名其妙出国,说走就走。离开了也就当做咱们痛痛快快的分手,你做的很好,六年,我们没有联系。六年过去了,你回来了,告诉我,我们要和好,可是我有很多疑问!我们曾经相爱么?那个时候的懵懂的感情可以战胜很多困难吗?比如时间比如空间。”单明升想解释,我没有让他开口。“你不要说话,我还没有说完。然后你回来了,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可是你了解我么?知道我这中间有什么经历,和别的人谈几次恋爱,为什么没有结婚,你不好奇么?我很好奇,你没有联系过我,你生病了,可是这些我都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我们,两个应该最亲密的人,为什么当初不能开诚布公的讨论未来?我们现在拥抱,接吻,恋爱,就能蒙起眼睛来过一辈子么?就像我们很难回到当初一样,我们也不可能再在三十岁的年纪去当浪漫谈恋爱的鸵鸟了!”
  中间是沉默,单明升过来拉着我,手上用力,但是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这种状况,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我这么说不可爱,可是,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的六年,这个不假,如果不以坦诚的态度面对彼此,结局还是万水千山跋涉不到你心尖。
  首卷 第十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
  遵医嘱到医院把剩下的盐水吊完,王宇昊照例抽空来看我,他话不多,却不让我觉得尴尬。最后那天,他不坐诊,陪我坐了一个上午。
  牙疼的那个晚上,和单明升纠缠的那个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王宇昊给我发消息问我还痛不痛,说中成药副作用小,但是怕我还会痛的睡不着,看到消息挺动容的,突然世界上多了一个关心体谅自己的对象,无论结局如何,半夜问候,总是一种温情。
  “小远,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炎症还没有消下去?”
  “不会吧,王医生你对自己没信心啊?”我喜欢并且想保持我们之间的这种轻松的状态。
  “因为是医生,所以要尽可能理解病患的痛楚。”
  “这几天休息的不好,牙疼,也有点失眠。”我想我没有什么想要隐瞒的。
  “嗯,有心事?”
  “谢谢你,我在之前的三十年也一直是个直来直往的人,这样的性格不可爱,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很多姑娘都觉得爱情里面有一个美好的部分叫暧昧,我可能真的做不了等着男人表白的女人。”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信任。
  “我喜欢你这样直来直往,我是学医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对症下药,复杂的心思也猜不透。”王宇昊直面着我几乎脱口而出的好感,而且时时顾及我的颜面。
  “你是个很好的人,无论相亲还是谈恋爱,都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好的选择,我有个刻薄的朋友,每次爱情里面我不够主动,就威胁我说那是末班车了。”我这一副收不住的场面的往下说,王宇昊安静的看着我。
  “好担心你说出,我是一个好人,接着来个但是,但是后面的话会让我伤心。我跟你说过,希望你是我相的最后一个女孩,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吗?”
  “我明白,所以我更要把对你的态度先告诉你,因为不能辜负。我最近状态不好,我前男友从美国回来了,我以前追着他跑,现在他想我也能给这份感情机会。我说这些话不是要给你压力或者挑起一些幼稚的紧张感,甚至用正常的标准我对你说这些并不合时宜。但我必须先把这些问题整理清楚,我不能不清不楚的在你们中间周旋。”
  “嗯,谢谢你这样说,也许你觉得怪,我觉得很幸福。一方面证明了你真的是个心思单纯为别人考虑的善良的女孩儿,一方面对我来说不一定是好消息,里面有你的信任。不要有压力,起码,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感情的事情急不来。”王宇昊气定神闲的说,早晨的阳光洒在他干净的头发上,他有一点娃娃脸,有酒窝,笑起来有踏实温和的感觉。有一些人,会给你这种信任感,走遍万水千山,也只想把手心放在他兜里暖着。可是,我知道对单明升,我又开始犹豫纠结了。王宇昊帮衬着,没有让我失掉感情里的勇敢,曾经因为单明升而怀疑过的执着和傻似乎又回来了。
  “你如果碰上别的更好的女孩子,不要犹豫和考虑我的感受。”说完就觉得这台词很像分手。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在用交易的心情来对待感情。买再贵的东西,比如买房,都不会只有几个选择,感觉不错,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双方的交易条件满足了,交易就会实现。好的爱情,好的人,值得等待,值得争取,我喜欢你,我对你的努力就会包含不给你压力。有的疾病下猛药能药到病除,有的疾病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治疗就需要耐心。”王宇昊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心无旁骛以及自信。
  “以医生眼光看,我这样是病了对么?”我笑了出来,这几天没有过的轻松。
  “虽然人人说牙疼不是病,但你现在的确是我的病人,而且我对你的牙很有信心!小远,你现在需要什么都不想的好好休息。”
  我不知道我和王宇昊会怎么样,但是我知道不使别人为难,又敢于表达心迹的人都是值得珍惜的朋友。无论我和单明升的这一卦要卜到什么时候,我都希望我和王宇昊能好好相处,这么想不知道是不是我在自私。
  我休假前的几天,单明升真的没有再联系我,看到他在公司内部的聊天工具上亮着灯,也很晚才下班,我照例是忙,然后把手头的事情尽量做完,打算按部就班的安排之前定好的海岛旅游。有几次中午吃饭,看到他跟同事一起,我们也只是见面点头微笑。
  这样也好,大家能冷静一些,景之问我有没有失落,我说没有是假的,但是如果给对方的答案,或者得到的说辞都不是彼此想要的,为什么不留下一点美好的想象空间呢。我跟景之说了我跟王宇昊说的那番话,照例是被她骂了一顿无脑。她表示管不了我,还说王医生这看上去是真上心了,连表白都抢着说,不让我失面子。景之竟然一改前口说我这么单着也挺好的,二十一世纪什么最值钱,选择最值钱。好歹我这单着还平白无故有俩选择,还是这样一个我,身材脸蛋能耐聪慧胸部屁股样样只是平均。
  损人的话她说了一大堆,有用的建议办个都没有。最后她大言不惭给我来了个总结说,我和王宇昊叫恋人未满,缘分尚浅,前世回眸的次数还太少,叫白砂糖拌番茄,互相帮衬着勉强算一道小清新。我和单明升还是那道亘古不变的番茄炒蛋,不会特别想吃,却永远做不出惊心动魄的口味。
  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故事,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一点也不阳春白雪的白砂糖拌番茄和番茄炒蛋。听上去都不惊世骇俗。
  首卷 第十一章 孤独又何妨?
  朋友们都进入了恋爱结婚生子的人生轨迹,如果没有赶上那班车,或者我只是因为不知道人人都挤的这一趟是要去到哪里,而不愿急着上车,我可以在只属于我的风景里兜兜转转。从工作两年以后我就开始学会自己逛街,自己旅行,一开始会不习惯,之后竟然是乐在其中。
  不用再问别人的意见,任意为之,肚子饿了再吃饭,不想去的地方直接舍去,有的时候只是奢侈的拿出一天换个地方睡觉,想吃的东西绝对不让自己错过,想要的清净塞上耳塞就是一天,想要的热闹只是找个人随便聊聊。
  这次的休假连着国庆,长达二十天,安排假期的时候工作比较忙,没空折腾,就在落地签的几个地方选,想着去海岛游泳玩水看夕阳欣赏长腿欧巴,于是就去了济州岛。
  每次一个人旅行前,我都会把航班酒店信息告诉景之,人生总要以防万一。很多人说济州岛还不如三亚,怎么说呢,风味不同。济州岛干净清爽,空气宜人,吃饭口味清冽,最重要的是人少清净。
  吃好早饭,躺草地上,远处是海,我的视野里有一对恋人在缠绵的热吻,相机拍下来一定是不错的剪影。回忆过往的吻,我竟然只记得和单明升的,他的吻激烈又克制,让人欲罢不能,伴随着一种害怕失去的心痛感。
  我想我一定是想太多出现幻觉了,似睡非睡间我觉得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想这人寂寞了又有点年纪是不是就会无端端产生不靠谱的幻想。我用力捏了捏那个“幻想”出来的手,结果我惊的差点跳起来,这手竟然是真的。
  我要抽回手,却被手的主人紧紧握住。
  “要找你还真不容易。”单明升还是一贯淡的如微风般的语气。
  “还让人满惊讶的。”我边说边要抽回手。
  “你那天跟我说了你内心的想法,就不能给我机会说说?”他眯眼看我,躺在草坪上,距离那么近,身体散发出干净的洗衣皂的味道。
  “你那么远跑来就要我听你的故事,如果不欢而散,岂不尴尬。”
  “我们都过了尴尬别扭不欢而散的年龄了,都是成年人,你不是计较的人,我也不是。再差也就当做朋友一起旅行。”
  “好,我现在心情好,你说吧。”
  “你知道我妈在我中学的时候就不在了,从小我妈跟着我爸一起打拼他们的生意。辛苦一路走来,家里的条件稍微好点,我妈就病倒了。妈妈的弥留之际还是尽量保持乐观,别人跟她聊天说虽然她病了,可是我那么乖读书那么好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妈妈笑着说,对,我儿子以后一定会去美国留学。这句话我记下了,是妈妈的一个梦想。妈妈走了以后爸爸无心打理生意,家里的境况越来越差。那个时候我们两在一起我特别幸福,你总是乐观开朗勇敢自信,每次想到家里的事情,又握着你的手,我总觉得你是我很多伤感的人生里面最美好的一件礼物,你的笑你的在意你的勇气直爽,让我的人生开始乐观起来。可是每一次不能带你去好的餐厅吃饭,不能买你喜欢的裙子给你,不能带你去看演唱会,这些小事也许连你都不在意,但是总是让我的心很疼。我不想你和妈妈一样,要跟着我受苦,没有办法衣食无忧的生活。”他顿了顿,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过。
  “我知道你会说你不在乎这些,你不怕吃苦,可是我在乎了。我去美国是想完成妈妈的梦想,很多人会觉得很傻,但是在我来说是一种承诺。那时候你不理解不支持是在我预期之内的,你说分手,我只能接受,因为我也不能耽误着你。刚开始的时候我希望能快点读完书就回来找你,结果在美国又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花了很多医药费,出国的时候买的保险太基本,根本没有办法支付昂贵的费用。刚好毕业了我拿到了不错的offer,所以我贪心了,我想还了之前欠下的医疗费,再赚够回来买房买车的首付,我就回来。”
  “我在你眼里那么物质啊?”听下来觉得这人一肚子幼稚,我自己一肚子火大。
  “我说了我知道你不是,但是在我的立场上,作为一个爱你的男人,我觉得自己无法不做到这些。”
  “六年了,这里面多少机会你可以说这些。”
  “是,在美国既想听到你的消息,又害怕听到。如果你结婚了,我真的没有立场让你选择我。我们应该往前看,如果你心里还住的下我,我们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