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这样的女子
  此时,楼里依然有不少食客。听到小伙计这一声儿,全都朝容鸢看过来。只见走进来的女子,身段窈窕,五官柔媚,偏偏一身气度沉静清冷,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漂亮小娘子!
  “哎,这不是之前卖八角、改菜谱的那位小娘子吗?”窗边上,有一个食客指着容鸢道。
  他跟闻人宇很是熟稔,那日容鸢与闻四、菊儿在无忧楼门口争执时,他便在场,还为容鸢说过话。只见容鸢又来了,不由扬起脖子问道:“哎,那小娘子,听老闻说,这叫做松花蛋的玩意,是你做出来的?”
  容鸢停下脚步,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略有些瘦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有些松松垮垮的绸衫,说起话来虽然轻浮,却也随性。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我。”
  那男子“哟”了一声:“你可真是有本事。也不知道谁家儿郎娶了你,如此有福气?”
  容鸢点头笑过,没有接茬,抬脚往楼上走去了。
  这个时候,闻人宇多半在厨房忙着,倒不如先到楼上的茶室里等候着,一会儿闻人宇忙完了再说话。
  底下那男子依然不休地道:“哎,小娘子,你别走啊,过来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想起来制作这松花蛋的?如此奇异的食物,当真是令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呀!”
  容鸢只作未闻,迈着步子不急不缓地往楼上走去。
  下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只听到一阵哄笑声传了上来。容鸢勾起唇角,微微摇了摇头。
  等了约莫两刻钟,闻人宇才满头大汗地推门进来了:“叫鸢儿久等了。”
  容鸢抬头见着他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一笑:“闻叔,扣子扣岔了。”
  闻人宇低头一看,连忙背过身去重新整理,口中解释道:“我怕鸢儿久等,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出来,倒是没有留心,那几个小子也不提醒我,看我收拾他们。”
  “我并不急,闻叔不必如此慌张。”容鸢说道,“我却是听小伙计说,闻叔急着找我,才赶过来。不知道闻叔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这会儿,容鸢已经不怎么担心了,如果真的是十分重要着急的事,闻人宇不可能在厨房里忙完才出来。
  闻人宇转过身,说道:“是为了松花蛋的事。”一边说着,一边往桌边走来,容鸢早已经倒了一杯茶,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才兴冲冲地说道:“鸢儿不知,这一回送来的松花蛋,格外好卖!”
  容鸢只见他满脸的兴奋,心里也高兴,道:“我听说,有一个小公子因为吃不到松花蛋,在地上打滚哭闹?”
  “哈哈,不错!”闻人宇哈哈大笑道,“是城西胡员外家的公子,上回在这里吃了一回,有些吃上瘾了,便又来了。可惜他来得晚,那日早已经卖完了。我遵嘱鸢儿说的,每日就卖那么些,多一份也不卖。于是,那小公子就馋得打滚哭闹起来。”
  “这下一来,专程到无忧楼吃松花蛋的人是不是更多了?”容鸢问道。
  闻人宇直点头:“可不是?我今日被好几个老友堵着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非要我卖给他们。”
  说到这里,闻人宇脸上的兴奋微微减去,变得有些认真起来,他看向容鸢问道:“鸢儿,咱们这个松花蛋,莫非就如此一直限制着数量?我只怕时日久了,他们心里积了怨愤,以后都不来了。”
  “并不是这样。”容鸢答道,饥饿营销也是有着法则的,“闻叔可以适当增加一些,但是绝对不能叫任何人来了都有得吃。只有来得早的,才有得买。至于增加多少合适,咱们可以一点点往上加,一直到一个合适的度量。”
  两人就此讨论起来,然后又说到腌制松花蛋的事,闻人宇问道:“鸢儿,你何时教给我们腌制的方法?”
  “随时都可以。”容鸢道,她并不是不想交出去,而是之前配方并没有把握。如今又腌制了两回,她试了几次,几乎有了十分的把握。想了想,说道:“要不然,现在就教给闻叔吧。”
  容鸢越来越忙了,容栩阁也要筹备起来了。便叫了小伙计,写下一张方子。
  城南,苏家。
  薄薄的暮色,将苏家的高墙大院映出一片繁荣贵气。后院里头,一个丫鬟端着食盘,往院子里头走去。走进屋里,不久后,小丫鬟的尖叫声响起:“不好啦!少爷不见啦!”
  一声落下,顿时几个下人跑了进来,口中嚷道:“什么?少爷又偷跑啦?”
  几人在屋里查看一圈,只见卧室里的窗子大开,连忙道:“往那边追!”
  小丫鬟则道:“我去通知夫人。”
  一群人轰然而散,乱糟糟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此时,床下边慢慢爬出一个人来。不足膝盖高的床下,爬出来满身灰土的苏行宴,轻哼一声,俊逸的脸上有些恼意:“本少爷就不相信了,你们捉得了我一次,捉得了我两次,还能捉得了我三次、四次?”
  走出门来,四下一望,往后院的后头走去了。来到一堵墙前,抬头望了望又高又光滑的墙面,仰面长叹:“妹子啊妹子,你可不能怪我了。”面上闪过一抹决然,猛地跪了下去——低下头,脖子一伸,从墙根下的狗洞里钻了出去!
  容鸢从无忧楼出来后,便一路往家里行去了。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容鸢快要走进家门时,光线已经模糊起来。也不知道豆豆等久了没有?容鸢心想,脸上露出一丝柔和。
  然而当她又走近几步,看着大门前低着头来来回回走动的高大身影,不由得有些讶然:“行宴,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听到她的声音,高大的身影停下脚步,转过身抬起头来,眼中闪过喜色:“妹子,你可回来了!”
  容鸢走近了,指着苏行宴的头上,有些不解:“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弄得这一头一脸的灰?”
  原来,苏行宴从狗洞里爬出来后,虽然拍了拍灰尘,到底没有镜子,残余了不少,沾在头发上、脸上。听容鸢如此说,连忙抬手捂住脸,支支吾吾地道:“没,没什么。”一定不能告诉妹子,他爬狗洞的事。
  所幸天色有些暗了,苏行宴瞧起来虽然狼狈,倒也无损他英俊高大的身形。整了整头发衣裳,神情严肃下来,对容鸢说道:“妹子,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来的。”
  “嗯?”容鸢有些讶异。
  只听苏行宴说道:“前几天,南宫无情给我爹回了信……”
  那日,自陌水村的容鸢家里走后,生意未谈成的苏掌柜,心中很是可惜,便给京城的南宫无情写了信,请示该怎么进行下一步。谁知,南宫无情回复的消息,却并非拉拢,而是写道:“告诉她,若再敢帮着无忧楼,对她不客气。”
  容鸢的脸上沉了沉:“之前在路上堵住我,要侮辱我的人,是南宫无情派来的?”
  苏行宴苦笑一声:“就这个,还是他看在咱们是朋友,而他曾经买过你一道菜的面子上。”
  见容鸢面露惊讶,苏行宴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南宫无情这个人,小时候是个心软又善良的小孩,捏死一只虫子他都要哭的。可是长大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杀人都不带眨眼的。”
  容鸢的眉头挑了挑:“这样?”
  “妹子,那日堵住你的人,没有把你怎样吧?”苏行宴有些忧心,又有些愧疚地道。
  “没有。我把他们小小教训了一顿,就放他们走了。”容鸢道。虽然对南宫无情不屑,然而对苏行宴跑来给她报信还是很感激:“你放心,我很能打,他们奈何不了我。”
  苏行宴却更担忧了:“妹子,要不然,你别跟无忧楼的人走得那么近了?你不知道,南宫无情有多么冷酷决然。若是他知道,无忧楼因为你,而变得更加火爆……”
  “我不怕!”容鸢平静地道,“他若要做什么,就让他做好了,我有法子对付。至于你们苏家……”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妹子,我并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苏行宴握了握拳头,艰难地道:“我爹把我软禁起来了,不叫我与你接触,也不叫我与你通风报信。可是,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人伤害你。”
  他是苏家子孙,终会回到苏家,以苏家的利益为先。可是,这样就与容鸢为敌。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为什么,他们却是两派?
  他唯一能做的,竟只有通风报信,叫她小心。
  “行宴!”容鸢忽然叫道,抬手拍在他的肩上:“谢谢你。”
  “妹子?”苏行宴怔住,她为何谢他?
  “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容鸢道,目光直直地望进苏行宴迷茫的眼睛里,“在商场上,我们是敌人。但是在商场外,我们是朋友。”
  苏行宴似乎有些懂了。
  “你回去吧,别让家里为难。”容鸢收回手,退开两步,扬起头,平视着他的眼睛:“就算你帮着知味楼对付我,那也是你的立场和职责所在,我不会怪你。而且,别小瞧了我。发挥你的才能吧,尽你所能,不要保留,让我们在商场一决高下!”
  说完,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苏行宴不由得转动脚步,目光随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而移动,此时此刻,心中怦怦跳动起来。仿佛,有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发芽。
  他知道了,当初为什么被她所吸引。也知道了,他为什么宁愿钻狗洞,不顾骄傲地顶着一头泥土,狼狈地来向她通风报信。
  因为,她是这样的人!
  脉管中隆隆涌动的血液,胸腔中咚咚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告诉他,他要娶的,就是这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