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浩水县地头不大,却也不是芝麻大小,任丰年坐车到县丞家也用了大半个时辰。她无缘得见县丞本人,只听闻是个不及而立的,本家邹氏,在长安算是个屹立百年的大家族。
  任丰年听完路氏的絮叨不由有些懵,毕竟他们任家虽也是屹立上百年的家族,可到底只是个……小家族,既没出过甚么大文人,也没甚么大将军,更没姑娘嫁过权贵。所以她还是挺有压力的,毕竟若是正经论道身份地位,她这个捐官县令的女儿,可能还压了人家县丞夫人一头呢,这便极其尴尬了,听闻那位县丞夫人也是长安大家族的闺女。
  不过当任丰年见到县丞夫人,她就不尴尬了。因为县丞夫人瞧着与她年纪也相仿,瞧着小小的一个姑娘,眼睛水灵灵的,抿了嘴对她笑,手上还不停的掏瓜子,一个接一个嗑得可利索。任丰年看她面色痴迷地嗑瓜子,一双小手飞快地掏出一个,牙齿轻轻一咬便只剩瓜子皮,又往小山似的果壳堆里一扔。
  任丰年清咳一声,上前行一个同辈礼,温柔道:“我是任县令的女儿,邹夫人安好?”
  邹夫人抬起头,对着她抿嘴笑,拉她她一道坐着道:“安好安好,我听任夫人说,任大小姐比我小二岁,你叫我一声姐姐便是。”
  任丰年这才看清这位邹夫人的样貌。她的五官算不得如何细巧,却有些略微的稚气,上翘的眼角使她瞧着像只小狐狸,她的唇色是淡粉的,微微抿嘴瞧着很羞涩,嘴角还沾上了点瓜子碎屑。
  任丰年点点头,笑眯眯叫一声姐姐。她爹虽比邹夫人的丈夫官职大,可到底她只是个没有品级的闺女,叫一声姐姐也是理所当然。
  邹夫人文雅秀气的拎起一大包用油纸抱着的瓜子,闻着香味像是加了奶,有股子香甜诱人的味道,直叫任丰年这等爱好瓜子的姑娘走不动路去。
  邹夫人娇娇笑道:“瓜子,吃不吃?”
  任丰年觉得自己的肠胃都在叫嚣着想吃,便点点头,和邹夫人并肩坐在榻上嗑了起来。一旁的邹夫人瞧见她利索的样子,不由眼冒精光。她见到任丰年的第一眼,便知晓她们是同好,旁人,像她夫君就不懂瓜子的美味,只会摸摸她的脑袋笑话她还是个小姑娘。
  可是任丰年却不同,这样的一招一式,比她嗑的还利索一些,不一会儿瓜子皮便堆作小山样子。
  邹夫人和任丰年的相处方式很奇异,叫两人的丫鬟看了都有些奇怪。她们相见时,说的话也不多,顶多就是笑笑,说些天气真好,今天心情不错之类的,就开始坐下用膳食。甜的辣的海里头游的地上跑的,她们俩都能相顾无言一直吃到空盆子。
  念珠站在外面,看着邹夫人的丫鬟紫苏相顾无言:“…………”
  任丰年也不对旁人解释太多,因为有些人,永远不懂她们这些重口腹之欲的人。
  有时候一个人干吃,吃的不爽利。若是对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而对方身上又散发着无言的嫌弃,她便吃的更不爽利。
  从前某个人曾经拿她爱嗑瓜子的事情作典型,叫她细嚼慢咽,文雅秀气些,还哄她什么,从前宫里有个宫女,吃瓜子把自个儿噎死了之类的。她就觉得这人很烦的,自己不吃看着别人吃还爱在旁边碎碎念,实在叫人心生不悦。
  呸呸,任丰年舀起一勺酥酪,第不知晓多少趟心想着,她再也不要想起这个人了,往后不想,现在也不要想。想他还不若吃瓜子来的有意思,毕竟瓜子这么好吃,又从来不会叫她生气难过。
  邹夫人这个朋友,任丰年是交定了。外人很难理解她们的友谊,毕竟外头都传说邹县丞与县令的关系很淡,私下里双方都不乐意往来。身为双方附属的女眷,自然关系也不会有多好。
  只浩水县的官夫人、官小姐们却发觉,邹县丞那个养在深闺的娇娘子,倒是同任县令家的大小姐成了手帕交,几乎隔几日便要互相见见面,也不知晓到底每日能论道些甚么,这般热络。
  要知道,邹县丞上任以来,他的夫人甚少出门交际,便是有人不信邪上了门,这位夫人也非常懒散冷淡,更加不爱谈论家长里短,说说红妆绸缎,她也仿佛不甚在意的样子。想想她是长安大家族来的,众人便好像明白了,也许人是嫌她们出身不如,乡巴佬呢,便甚少再与她来往。
  不成想出身也不大好的任姑娘,倒是与这位县丞娘子打成一片来,二人时常手拉手,戴着锥帽上酒楼吃菜,或是互相结伴去踏青。总之瞧着背影,便是娇小的两只,瞧着跟亲生姐妹似的。
  任丰年:“这个真好吃……下次……嗝算了,下次换香辣的。”
  邹夫人:“香辣的不好,嗝……吃了容易长痘子,不若吃椒盐的,更有风味。”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县丞夫人姓苏,小名如如, 是长安苏家的嫡出闺秀。不过因为母亲早逝, 故而由着继母嫁给了如今的邹县丞。邹县丞长得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就是前头有过一个娘子,刚嫁给他两年便死了。而他本来也是邹家嫡子, 想与他结亲的人家有不少, 他却只全推拒了,说是守妻孝。
  如如嫁他前便十分惧怕他, 因着家里兄长也有同邹县丞一道在私塾里头念书的,皆说他还是举人时, 便成日板着脸,也不好酒肉, 端的十分无趣。有次苏家长兄拉了邹县丞在家里赏梅, 借此让妹妹瞧几眼,与她定亲的男子是甚么样子。
  如如躲在远处的树后头瞧他,不成想他与兄长说着说着, 便转了头来, 一眼便瞧见她。他的面色十分冷淡, 眼神像钢针似的,扎地人害怕极了, 一转头又留给她一个冷淡的背影。如如有些难过,她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只记得他的眼神煞是怕人。隔天夜里她便着了梦魇, 梦里全是凶神恶煞的相公,能止小儿啼哭。
  任丰年听到这里也深有同感,有些人就是这么怕人的,一个眼神便能把人吓得瑟瑟发抖,言语不能。至于脸?脸是甚么个东西,再好看的脸,配上冷漠之极的表情,也无甚用场了。
  如如说到一半便不说了,继续捻起一小块酥饼,小口小口地吃着。接着她嫁了他,自然晓得这人不是那样的。看着虽冷,内里却火热硬朗。
  除了不喜她多吃点心,怕对身子不好,旁的地方待她都甚好。不过这么羞的事体,她还是不敢同任丰年说。毕竟任丰年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把人小闺女带坏了,县令娘子可要抓着她打了。
  任丰年听完前半程,心里也感慨,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嘛,如如平常这么无忧无虑的人,不成想家里有个这么可怕的相公。她不由更怜惜如如了,连去她府里瞧她的日子也越发多起来。连着两次休沐,邹县丞本想回家手抱小娇妻,全碰上任县令家的大小姐上门找娇妻说话。
  邹县丞的脸不由更黑了:“…………”
  隔了两日,便是张主簿开的宴,请了浩水县许多乡绅和官员及家属一道来吃酒赏梅。
  要说这张主簿,乃是出自长安张氏主支,还是嫡出幺子。不过他就特别在屡试不第,如今差点到不惑之年,才中了举人。本来以举人之身能为官的便是少数,僧多粥少,许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等到一官半职。好在张主簿家里有权财,稍稍通融些关系便给了一个小主簿当当,虽只是个八品官,却好在事物轻松,不招眼,又身处富庶繁华之地,不怕升不了迁。
  张主簿是纨绔子弟的主力,而他此次专门宴请的吕大公子,便是青年俊彦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便成了平遥吕氏的族长,可以说是难得的青年俊彦了,故而此次浩水县的姑娘媳妇们都应了宴邀,只为远远的瞧上几眼吕公子的尊容。
  任丰年作为曾经拒过吕大公子亲事的姑娘,又一次感受到了尴尬之意。她总觉得老天就是在拼了命的让她羞恼尴尬,虽则平遥之事并不曾传到千里之外的浩水县,可到底也曾发生过,万一叫人知晓了,她下半辈子的着落可又没了。
  然而吕大公子可不这么想。当日宴上,前头是男人吃酒谈笑之处,后院里头是姑娘们说笑赏梅的地头。张主簿家里瞧着虽不大,但是各样装饰和各处地方,皆是十分精致优雅,充分显现了他身为长安贵族的品味,和在生活上的苛刻追求。
  张主簿的夫人余氏与他成婚几十载,三十许的妇人瞧着也是保养得宜的样子,倒不是瞧着像二八少女,只是瞧着精神很好,容颜紧绷不失细润,浑身得体的贵气是不能遮掩的。
  任丰年来浩水县多日,参加个宴请倒是很随意,毕竟她是县令家的嫡出大小姐,活活是个地头蛇,谁家的姑娘小姐见了她,即便是腰板再直也要稍稍软了脖子再说话。到了张夫人身上便少了那样的小心翼翼,她见着任丰年便像是瞧小辈似的,把小姑娘拉在身边说了会话,又一道赏了梅,倒像是个年长的大姐姐。
  张夫人没有生过儿女,索性张主簿也不纳妾室,有什么好的只拉了自家夫人享乐罢了。而张夫人与众人谈起儿女,也从不避讳自己的遗憾。
  张夫人道:“你们都见我过得快活,只我也是想要有个乖女儿能养在身旁的。可惜老天不作美,我与我家老爷没有子息罢了。”
  路氏坐在一旁浅笑,一到冬日她便十分怕冷,衣裳穿得厚厚的,却难掩身段。她眉目清丽,垂头轻嗅手中梅花,才道:“便是有儿有女,也得为他们操劳半生,我倒是羡慕张夫人潇洒。”
  张夫人不由哈哈一笑,又与路氏说到一块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提议去梅园赏花,众夫人小姐皆应了是,热热闹闹的一行人披上厚厚的斗篷,去了梅园里头。不成想一众公子老爷也在梅园里头赏梅吟诗,见着自己家眷也纷纷撸胡子笑。
  长安这头规矩多,到了临近的浩水也是一样的。女眷遇上男人们,自然只好避开,去了另外一角。这头张主簿同吕大公子朗朗一笑,说道:“大公子看那些全是咱们的家眷,你倒是潇洒的很,如此孑然一身,做个单身汉子有何趣味?照我看,你得快快找个娘子成了亲,才知人生之美。”
  这里头的人,除了张主簿这样长安来的权贵子弟,也没几个敢这般同吕大公子说话的。这位吕公子瞧着温和,实则冷淡得紧,又不大爱多言,有几个乡绅要与他搭讪,全叫人三言两语断了话头。
  吕大公子也不是不愿与人交际,只他的时间十分宝贵,实在不愿与世俗小人多说话,故而宁愿赏雪,也不曾接了话头去。只现下他倒似乎来了兴致,修长的手抚上粗糙的树干,兴致很好地道:“张大人有所不知,若吕某不曾被退了婚去,想必之前那群女眷里头,也有吕某的家人。”
  一边的任豪听了便一激灵,他自然晓得吕家这位年轻的族长,说的便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之前他们家拒了亲事,也是阿辞说吕公子品行不端的缘故,只如今这位吕公子却来倒打一耙。
  张主簿笑道:“不知是哪位娘子,能得您的青眼,却又转首无情的把您抛下?”他素来是个混不吝的纨绔,最爱看热闹,如今有热闹哪能白看?
  吕大公子倒是顿了顿,才缓缓道:“在下不能说,若是坏了她的名声,她便要恼在下了。”
  张主簿哈哈一笑,抚掌道:“可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的戏码?”
  吕大公子只轻轻摇了摇头,无奈一笑,便再不多话了。
  中间时,任豪瞧了空闲,便端着酒樽晃到吕于身边。
  吕大公子有些懒散依靠在一课梅树边,见了任豪浅淡道:“任县令也来这头赏梅?”
  任豪见到他,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又道:“吕公子远道而来,任某也不曾设宴款待,实有些招待不周,只是不知晓您来浩水是为了甚么?”
  吕于微微一笑,浅饮杯中酒道:“自然是为了吕某终身大事。”
  任豪:“…………”
  任豪想了想,又道:“不知是甚么大事,任某虽只是区区一县令,若能稍稍搭把手也不会推辞。”
  吕于似笑非笑道:“却是与任县令有关,吕某却只怕您不愿割爱。”
  任豪想起从前便是他们家一心把人给拒了,如今若是再舔着脸与人结亲,未免有些太过无耻了,故而心中也有些踟蹰。
  不成想吕于倒是不曾再说了,广袖翩翩,修长玉白的手执着酒壶,另一只手捏着白玉杯,又散漫的走远了,仿佛之前的话他并不曾说过。
  任豪愈想愈有些担忧,过了宴便同妻子说了去。路氏不同于任豪,她晓得任丰年的过往,也已经知道当时吕于并非甚么浪荡子,如今若是他真愿求娶自家女儿,吕家所在的平遥离长安又远得很,路氏也没有理由再推拒。毕竟当今那位圣人,再如何也已经坐上了龙椅,三宫六院三千佳丽太多,在路氏看来天下的男人也都差不多,要他忘了任丰年也不过须臾之间,故而又何必再让任丰年跟着蹉跎。
  不过路氏还是道:“老爷何苦杞人忧天,或许那吕族长此次也不是真想求娶阿辞,不过是上趟被拒了,心里不爽快罢了。若是他想撒气,咱们便由着他,若他真心求娶,咱们再作他算便是了。再者阿辞还要选秀呢,你可不能真傻齁齁与他明面上多来往,万一阿辞选上了,将来掰扯不清也不好。”
  任豪摆摆手道:“晓得了,你家老爷我还不至如此蠢笨。对了,越年最近怎地了?”
  任豪平常也不大提起任越年,虽好吃好喝的供着,到底想起这个儿子身体的残缺,和背后那段过往,他这心里头便有些不舒服。
  任越年如今一岁多些,因着天生痴傻的缘由,还不大会走路,话也说不来,还只会叫父亲母亲,那一声“父亲”也是路氏教了大半年,不厌其烦的教会的。毕竟任越年已经不得任豪喜欢,也只能靠这样的方式,得到一些来自父亲的怜爱。好在他被路氏养的身体健壮,不若寻常儿童肠胃弱些,他吃得好睡的香,总也无病无灾到了如今,叫任豪见了也十分满意。
  送走任豪,路氏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心里不着边际的想着事。从前她总觉得自家只如此了,便不曾想过子嗣上的问题,毕竟不管如何自家这样的小户人家能给女儿的本就不多,只要按着自己原本的计划,慢慢来,女儿将来便会有保障。
  只如今,吕大公子的事体不论,任豪当了官,女儿要选秀。这个家,真的能没有一个清醒聪慧的后继者么?若真是按着原来的路走,女儿是否会因为娘家弱势吃了亏去?
  路氏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她又想起那些死去的女人了。她们真的该死吗?是不是本来这一切都不该是这般的。她想了想又否认了,他们都是凡人,怎能掐算出未来?或许任越年不痴傻,葛氏不曾被诬,碧翠没死,任豪也未必会有那颗心去买官呢。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看着女儿的路,让女儿过得更舒心,再不要像她自家一般殚精竭虑的过一辈子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吕大公子:不不不!!我不是接盘的!我是来助攻的啊!!
  男主:这几章,吕爱卿的戏份,真多。天凉了,让——
  作者瑟瑟发抖,不知所措抢先道:不不不您还是在您老婆的心理描写中………出现过的啊!!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任豪本想着,宴上吕大公子不曾说明提亲之事, 想必过了宴便能风平浪静了。不成想到头来浩水县同平遥一般, 流言蜚语又传遍了。到底任家底细太明白干净,女眷里从平遥来的只有任家母女, 稍稍着人一打听便知,任家那位大小姐, 便是那个吕公子求而不得的女子。
  不过这次因着任豪乃是浩水县令的缘由, 浩水百姓并不敢传他是趋炎附势,只这次又有了新流言。
  路氏命人一打听, 不由气红了脸。旁人的事她不关心,只任丰年的事她不得不操心着。这些人实在是无事找事, 任丰年因为身份缘由,不得不在几年后入宫选秀, 倒是被人传成, 任豪背后有门路,知晓新帝会大改,故而才不让自家女儿定亲, 只等着将来入宫做娘娘呢。
  流言蜚语穿得有鼻子有眼的, 特别在浩水的富贵人家之间, 更是笃信着众多。况且这任县令出身还不如邹县丞,竟走马上任的变成了邹县丞的顶头上司, 里头定然有些门道。
  任丰年听完传言,面色黑如锅底,她就觉得那位吕公子一出现准没好事。选秀的事实属无奈, 她不想选也得选,只不过听娘说,很多人家都在闺女参选之前便暗中联系好了人家,只等一落选便把闺女嫁了。
  不成想现下倒好,她连联系旁人的资质都没了。稍稍有点脑子的人家,大抵都会绕开她。而她想要嫁人,便只能远嫁了。
  一遍吃着糕片的如如摇头道:“这还真是一件十分难办的事啊,不过阿辞你真的不想进宫么?”
  任丰年吃着糕片,嘴角沾上碎屑她也不知晓,撇撇嘴道:“我可不想入宫,听闻宫里妃嫔用膳皆是有定量的。甚么位分吃甚么东西,真儿个去了,我得被馋死。照着我这脑子,大抵也进不了位,去了有什么趣儿?”
  如如吃口茶,过过腻味,顿时满口清香,她才叹道:“可不是么?我家族里有位堂姐,数年前便进了宫,给当年还是太子的圣人当良娣。只她入了宫快十载,家里人再没见过她,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好。”她虽知不该这般论道宫闱内之事,可到底见了任丰年便有些忍不住。
  任丰年听到“太子”便是一激灵,手里的糕点也差些拿不稳,顿了顿才道:“这么可怜呀……连家人都见不着,该是多寂寞。”
  如如摆摆手道:“我与堂姐也没多少交际,但也不妨与你说。我堂姐只是不曾得圣人的青眼罢了,若是圣人真喜欢她,早就能着手提拔她之家人,再偶尔令她父母进宫了。只她不得宠,故而也丝毫不敢妄想罢了。”
  任丰年忍不住问一句:“那圣人现下登基了,你堂姐得了个甚么位分?”宫中之事她实在也不太清楚,路氏即便知晓也不会主动说与她听,故而现下听到还是两眼一抹黑。
  如如抿嘴笑,拿了抱上围了兔毛的珐琅小暖炉在怀里头抱着,才轻声道:“听闻圣人登基后,她倒是得了些宠,圣人给了妃位。不过往后如何,还是要看她自己造化了。”
  任丰年满满嗯一声,也不大想多话了。
  外头忽地下起大雪来,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下来,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娇嫩的花瓣上便堆上饱满莹润的一团团雪,一朵朵梅花瞧着多有些不胜地弯了腰肢。任丰年本想与如如戴了绒帽一道出去赏雪,如如却有些含羞地双颊绯红,拿一双娇小的手抚了抚小腹,不做声响。
  任丰年开头有些反应不过来,转眼倒是笑弯了眼,忙上前扶住她,笑眯眯道:“苏姐姐这是如何了?这肚子怎么了,可是这几日吃用太多长胖了?”
  如如打她一下,才气呼呼道:“不和你顽了,往后孩子生下来,也不叫你干娘!”
  任丰年有些惊喜地啊一声,忙上前黏着她撒娇道:“如如姐姐,是我的不是嘛,我这干女儿干儿子还是要的,说好的话你可不能反悔嘛!”
  如如撇撇嘴,掐掐她糯米一样白嫩的脸颊道:“就你嘴巴甜的很,行啦,我可不逗你了。”
  外头丫鬟撩了帘子,嘴里头呵出一团白气儿恭声道:“夫人,老爷归来了,正在前头书房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