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任丰年顿时就有些怕他,她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意识在作怪啊,反正看见他摆个臭脸就忍不住觉得害怕,也不知道怕甚么。
  他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一股柔意涌动,亲亲她的白皙光滑的额头,低柔道:“儿子现下还在睡呢,早上再见他好不好?我们年年最乖了。”
  任丰年即便心里头想念,但仍旧不舍得吵着儿子睡觉,故而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弃了。
  甚下的几个时辰,任丰年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她晓得的,躺在她身旁的是她的夫君,是她很亲近的人。
  但她真的不晓得怎么同他相处啊,因为他一脸冷淡沉肃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她会喜欢的那种,健谈温和的谦谦君子嘛!
  陛下并不是很在意她那点小心思,反倒纵容她用各种各样探究的眼神看他,眨巴着眼睛谨慎而好奇。
  然后陛下起身洗漱,而可能是由于身体的惯性,任丰年也随着他起身,洗漱完看着他穿戴朝服。现下天色还早呢,她不记得他何时上朝的了,但想想也知道,定然很辛苦吧。
  任丰年想想就觉得累人,怎么一国之君还累得像头骡子一样,也不知道图的什么。还有她这夫君啊,是不是成日都是这幅样子……?
  她也不晓得自己从前是怎么了,竟然会喜欢上他这样的男人,还把自己嫁给他,给他生了儿子。
  不过也对,人家是皇帝,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同意啊。
  所以任丰年理所应当的想了一出强抢民女先婚后悦的戏码,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有点羞涩还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就非常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糯糯的像一棵刚抽条的嫩芽。
  陛下就把她叫到面前。穿戴好冕旒后,他身上又多了一份尊贵禁欲之气。冕旒下他的神情叫她瞧不清,但他只是低头,扣住她嫩生的下巴,吻住她柔软的双唇。
  这个吻并不曾深入,只是浅尝辄止。一吻结束,他仿佛轻笑一声,冕旒下深邃的黑眸,不声不响地凝视她。
  反正任丰年整张脸都红透了,就像一只被烤熟的小兔子,滋滋冒油,焦香四溢。
  然后她趴在窗口,看着他的御撵渐渐远去,一颗心还是没法平静下来。
  虽说,这大概也不是她头一次与男人亲密接触了。
  可是她毕竟不记得了啊!笼统一算,不就是头一次吗!
  害得她连儿子的事体都放在一边了!真是非常尴尬又羞涩了!
  角落里传来一声娇软的喵呜声,任丰年循声望去,便见一直橘色的猫咪团着身子,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抖抖胡须又喵呜一声。
  任丰年的心马上就化开了。
  她心想这猫咪也是够肥的,皮毛养的这般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就是她养的??!
  猫咪大约见她不来,便不耐地抖抖胡子,屈尊下了地,露出四只白白软软的爪子,慢慢挪腾过来,又冲着她娇软地喵呜一声。
  任丰年控制不住地搔搔猫咪的下巴,不轻不重地给它挠挠脖子,这只肥猫就四脚朝天,露出雪白的肚皮给她,澄黄的眼睛瞪得溜溜圆,喵呜喵呜,冲她细声细气叫唤。
  任丰年:“…………!!!”
  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本过得,那是甚么神仙日子……!!!
  即便有个肃着脸一脸冷淡还喜欢亲她的相公,这猫!这猫!!难道不是为她而生的么!
  于是任丰年就蹲在地上,满脸痴迷晕眩地撸起了这只肥硕的橘猫,待婢女发现自家娘娘的时候,她已经满袖子都沾了猫毛了。而橘猫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呼噜声,被侍候得很舒服。
  那婢女看见她,眼眶有些泛红,似乎强忍着甚么,只恭敬道:“娘娘,小殿下醒了。”
  任丰年见她的样子,又觉得有三分眼熟,不由冲着她笑一笑:“你叫甚么?”
  那婢女垂眸,有些呆呆道:“奴婢叫念珠……是、是您给起的名字。这名字跟了奴婢十多年了。”
  任丰年哦一声,点点头笑道:“念珠……是么?我有些忘事情,你且见谅。”
  念珠慌忙道:“大小姐能回来便是万幸了!奴婢怎敢逾矩?”
  任丰年听她唤自己“大小姐”,心里头的小鼓便打了起来。
  她问道:“……我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
  念珠拿袖子擦擦眼泪,笑道:“奴婢在宫里住着,外头的事体也不全知晓。但老爷同夫人都过得很好,小少爷也很健壮!”
  任丰年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才点点头道:“这就好。”
  她又随着念珠去瞧了儿子。
  这胖小子长得又白又嫩,叫她心里的柔意点点融化。只他的五官更像是陛下一些,隐约可见高挺的鼻梁,和淡薄的唇瓣。不过这臭小子倒是好,一会儿功夫又睡着了,一身暖暖的奶香味,小呼噜打得呼哧呼哧的。
  任丰年没忍住,扑哧一声轻轻笑起来,泪水也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不经意间落了地。
  接下来,她回到了殿里头,心思渐渐变得沉静。
  她想要知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体。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做没有记忆的人,如此,她的人生便仿佛奏乐到深处,却戛然而止,又要从毫不相干的地方奏起,即便相似,却再也不是曾经那支乐曲。
  她定然是不甘心的。
  她不晓得自己的夫君愿不愿意同她讲,但她不认为他能够隐瞒住她。
  因为若他打算同她相守一辈子,那便不可能一直瞒她下去。之前那个大殿里的女人,怎么看都与他有莫大的联系。他为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是不是他早就知晓自己被囚禁在那里了,可他又如何不愿去救她?她又怎会失了记忆呢?
  这些事体她都不晓得。
  如鲠在喉,仿佛永远无法也遗忘。
  然而任丰年想得实在太多了,陛下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瞒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大家好呀~~下一章正文就完结啦!!!
  ps:么么么么哒!!~~爱你们!!mua~~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任丰年盘着腿在床上,听着他讲完了事情的始末。
  虽然她已经没了记忆, 但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在想, 他到底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呢?
  扭曲的,疯狂的, 绝望的,欲壑难填的。
  他的父亲奉元帝当年, 是以太子之位顺利一路登基的。而他的母亲, 出身于书香世家,虽不显赫, 却是长安有名的才女。她自十五岁便入了东宫,成了奉元帝的太子妃。
  太子妃没什么不好的, 自来自来体恤宫人,悉心侍奉丈夫, 孝敬公婆, 且她年轻又貌美,雍容大气,顺利的成了奉元帝的心尖宠。
  事情发生在一个傍晚, 太子妃偶有些不适, 立请了太医来查, 却诊出她有了两月的身孕。
  她有些喜出望外,想起平日里温柔深情的丈夫, 便想给他一个惊喜,便叫自己宫人们都不要说出去。
  天色晚了,太子迟迟不归, 她佯装自己睡下了,却偷偷披了衣裳去前殿书房寻他。
  灯影朦胧下,她却瞧见丈夫与他的奶母媾和,白腻的身体与阳刚健壮的缠在一起,汗水一滴滴顺着肌肤流下,粗重的喘息和柔媚的呻|吟暧昧交融,两人正是情动时,双唇不住吻在一起发出啧啧水声。
  太子妃只是站着,神色不明,过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第二日她发了烧,流了孩子。见到闻讯赶来的太子,她只是淡淡笑道:“臣妾无事,您不要担心。”
  过了一两年,东宫里的妃子有了孩子,太子妃坐在高位上,笑得柔和,她甚至还把有了孩子的孺子捧得很高。太子见了也十分高兴,便更加宠爱这个孺子,自然也并不曾忘记他的正妻。
  直到他登基为止,后宫仍旧是其乐融融的。
  照着史书上写的,太子妃在太子登基后,便成了皇后,而那个孺子也成了贵妃。
  皇后在皇帝登基头一年,便于正午产下一子,被视为大吉,而她的儿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
  年轻的皇后看着窗外的风雨和怀里的孩子,目光轻柔淡然。
  后来在太子八岁时,皇后生昭安公主难产而死。
  贵妃张氏因出身高贵,又与皇后情同姐妹,便被封为新后,受先帝之命抚养太子与昭安公主。
  任丰年听到这里,其实并不觉得有甚么特殊的,顶多就是先帝和他的奶母……咳……是吧?
  但是,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是先帝私事,皇家出这样的丑事,她也没什么惊奇的。
  她在陛下的怀里动了动,挪了个位置,仍旧有些不适应。他拢住她白润的肩膀,继续低声道:“事实并非如此。”
  张氏的两个儿子,也就是陛下死掉的两位兄长,并没有一个是她生的。
  甚至连张氏自己都不知道。
  先帝做的事,远远比旁人想象的要多。
  元后知道皇宫里的一切秘密,但她只是在背后默默看着,不予置评,也并不揭穿。她只是在暗处看着那些私密的、见不得光的腐臭玩意,而她高贵美丽的面庞却笼罩在阴影里,晦涩难言。
  先帝对他的那位奶母很好,把人养在宫里,时常去探望她。而这位奶母叶氏,并不如何风华绝代,不过是个极有成熟丰韵的妇人,她的眼角眉梢甚至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在她笑的时候有些明显。
  但显然,先帝很喜欢她。
  喜欢到,愿意为她杀死自己的孩子。
  说来也是张氏自己运道不好,叶氏两次有孕,皆与她怀胎的时间相仿。于是在叶氏要生产的时候,张氏的吃食里头便被加了催产的虎狼之药。
  两次都是早产。
  但太医只是说,娘娘的身子较虚,小皇子在肚里留不到足月。张氏为了这话还忧心忡忡的,好在两个“儿子”身子都很健壮,后头也顺利成年了。
  任丰年听到这里,面上便多了几分怔然。
  她蹙眉道:“那……那张贵妃原本的孩子呢?”
  皇帝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他不会让皇室的血脉流入民间,因为这并非是件利于根基的事体。”
  言下之意,自然不必多说。
  任丰年也不知该说什么,先帝为了自己与叶氏的孩子能有高贵的出身,便杀死了自己与张氏的孩子……
  他们有了鸠占鹊巢而来的身份,出身高贵的母亲,和父亲的宠爱,但却不知道,自己是立足于另外两个孩子的惨死。难怪张氏还是孺子时候,将将生完孩子,先帝便愈发宠爱她了。
  原来是为了弥补她失去的孩子。
  这个可怜的女人当时可能也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得了殿下的真心宠爱呢。
  陛下见任丰年面露不忍,却淡淡的道:“不要为过去的事伤心,并没有意义。”
  他继续说下去。
  原来皇后知道先帝与奶母叶氏的事体之后,便遣了许多宫人盯住叶氏那头,于是便知晓了许多秘密。而正是因着她晓得张氏的头一个孩子,实则是叶氏所生的,便作出非常高兴,并毫不介怀的样子来。
  因为她知道,先帝对叶氏的爱,是扭曲而深沉的。她无力扭转,但也不能让自己受到波及。故而便十分小心,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能让张氏和她的“儿子”们受到委屈。
  太子出生时,皇后的心里便埋下了忧虑。
  因为她虽不了解枕边人,但也多少能明白一些他性情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