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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湛回府后并没有提同齐桉见面的事, 自己亲自提着白糖糕直接给沈惜送了过去。
  “刚好遇上一品斋的最后一份白糖糕, 就买了回来。”乔湛把手中的纸包放在了临窗大炕的小几上, “趁热尝尝看?”
  即便一品斋的点心难买, 也不过是个寻常吃食罢了。堂堂永宁侯亲自去店里买, 又巴巴的捧到了她面前。这份心意着实令人动容, 在房中服侍的兰草和腊梅等人见了, 也都抿着嘴偷笑,且识趣的借口倒茶的名义退了出去。
  “多谢侯爷想着。”沈惜笑眯眯自己捡了一块糕,拿在手中果然还是透着热气。她轻轻咬了一口, 淡淡的米香弥漫开来,好吃又不腻。
  乔湛就站在一旁有些出神的看着她,线条略显冷硬的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柔和了他的五官, 整个人都显得温润了许多。
  初次见面时,明明是一张冷峻不近人情的模样, 哪能想到他还有今日这般的柔软。
  沈惜吃了半块白糖糕就放下了, 她抬头也看向在一旁出神的乔湛, 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见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乔湛回过神来, 有些疑惑的道:“惜惜,怎么不吃了, 这回买的不合口味么?”
  沈惜摇了摇头,她浅浅一笑, 道:“侯爷, 您有什么要嘱咐的话,不妨这会儿就对我说了罢?”
  她的话音未落,乔湛明显怔忪了片刻。
  “侯爷,咱们两个夫妻一场,您不会觉得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您罢?”沈惜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道:“这几日您分明就是有心事,自以为对我掩饰的挺好。”
  乔湛闻言,面上少见的露出几分窘迫之色。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沈惜看在眼中,沈惜却体贴的一直没问,等着他主动开口。
  “您要离京了,没个把月回不来。”沈惜替他说出了心中的担忧,“琰哥儿还没满周岁,阿漪的亲事也才定下来,还有就是我——您走后,府里没有一个能打的了,您不放心也是有的。”
  沈惜故意说了句俏皮话,果然见乔湛翘了翘唇角。
  “净胡说。”乔湛走过去坐在沈惜身边,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她的额头。“你说的是,我确实不太放心你们三个。”
  幸而已经太夫人和三房四房已经从侯府搬离,整个侯府的人都已经被他清查了一遍,倒不至于出内奸。可是这还远远不够——乔湛心里有种担忧始终挥之不去,可他怕沈惜跟着担心,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他还在京中就有人敢对他的妹妹下手,等到他离开后,下黑手的人会不会愈发肆无忌惮?
  沈惜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指,把他修长矫健的手臂拽了过来,把自己的头靠了上去。她细细的道:“等您离开后,大不了我闭门谢客就是了。还有卫国公府和方家照应,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到底是天子脚下,谁敢明目张胆的硬闯永宁侯府不成?”沈惜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还有圣上给的封号呢,侯爷您放心,我不是从前那个沈惜了。”
  她说这话时是存了几分一语双关的意思在,见乔湛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沈惜垂眸轻轻笑了。
  “我知道你很厉害。”乔湛的笑容有几分勉强,他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对沈惜道:“我更担心的是瑞亲王府和安亲王府。”
  乔湛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祁恪和祁慎两个人都想拉拢更多的世家支持他们,卫国公府、辅国公府、永宁侯府俱是没有表态,且这三府又都是极近的姻亲关系。每每瑞亲王府和安亲王府的宴席,都少不了要邀请这三家,明里暗里频频示好。
  为了表示善意,祁慎一直都在帮乔湛追查匪患之事,且祁慎想要通过这件事来交好永宁侯府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倒让乔湛无话可说。
  祁恪是个心思深沉的,原本朝中的人都以为祁慎纵然是当今皇后所生,又是时常征战沙场,却不一定争得过祁恪。若不是祁恪在女人的事上栽了跟头,祁恪该是占上风的。
  看似祁恪吃了亏,祁恪却也有庆国公府的支持。太后虽和今上面和心不合,可只要太后活着,在后宫里就说得上话,能一直恶心着今上不提,多少也能让今上有些顾忌。
  一时间还真的难说清,如今这两人谁占上风。
  “他们对侯府都有拉拢之意。”沈惜也知道这两府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她在一旁分析道:“不过阿漪的亲事定了,总能让那两府的心思歇一歇。”
  姻亲的关系是两个家族的考量,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结盟。错过这次机会,且永宁侯府又已经分家,那两府还真是无从下手。
  沈惜忽然想起什么,好笑的道:“总不能他们明目张胆的来侯府抢人威胁您罢?”
  她本是玩笑一句,却不曾想到乔湛闻言竟浑身一颤,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两府或许并不需要拉拢他,只要让另一王府同他们为敌是了。那时永宁侯府就是被迫站队了,甚至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沈惜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他,会不会两府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乔漪才出了事,很可能真的是那两府中的某一府所为!
  到底是瑞亲王祁慎还是安亲王祁恪?
  乔湛想到齐桉的话,一时间却难以确定。祁恪会那么容易把自己暴露么?是否为祁慎的嫁祸?可元哥儿出事时,祁慎未在京中,而祁恪风头正盛。
  可若不是祁慎,也有可能是祁恪故意把嫌疑首先引到自己身上,再借机洗清,便没人再怀疑他。
  乔湛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
  安亲王府。
  这些日子本来陈莹和常玥的关系有所缓和,然而出了陈莹给祁恪下药的事,虽然她有意死死瞒住,还是在王府中传开了。
  常玥识趣的没敢再陈莹面前出现,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院子里。
  而烺哥儿则是往正院去得勤了不少,陈莹既是打定主意利用烺哥儿看住祁恪,态度上对他亲近温和了许多,镇日里做了许多他爱吃的点心备着,又让人买了许多精致有趣的玩具放在房里,找了伶俐的小丫鬟陪伴他玩耍。
  她的付出没有白费,烺哥儿果然跟她亲近了许多,当着祁恪的面,烺哥儿会甜甜的笑着叫她“母妃”。
  陈莹这些日子也回转过来一些,深知自己以前的做法大错特错。在王府里对烺哥儿不好,哪怕是暗地里,也难以逃过祁恪的眼睛。而她完全可以换另外一种方式,让人挑剔不出来。好好的照顾烺哥儿——把他养废了。
  “我们哥儿真聪明,已经会翻这么多种花绳了!”当烺哥儿扯着陈莹的袖子,让她看自己和小丫鬟翻花绳时,陈莹毫不吝啬的连声称赞。
  陈莹在心里偷笑,在她这里不用读书,好吃好喝好玩,烺哥儿如今连去宫中都少了,说愿意跟母妃在一起。长此下去,她完全可以把烺哥儿养成纨绔公子哥儿一般的人,还得夸赞她对孩子好。
  毕竟慈母多败儿不是么!
  “我想吃点心!”烺哥儿玩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嚷嚷着要吃点心。陈莹则是有求必应,忙让人带烺哥儿去洗手,再把点心端上来。陈莹亲昵的道:“小馋猫,记得洗完手再吃点心,小心闹肚子!”
  趁着这空闲,她便把心腹丫鬟叫过来说话。
  “咱们要种要好生查一查内奸。”陈莹脸上温柔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她阴着脸,沉声道:“我昨日去花园,竟听到两个婆子在议论——”她眼底透出几分羞恼之色,咬牙道:“那日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她的院子里从嫁过来的那一日起,便都陆续换上了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人。
  莫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人安插上了内奸?
  其实从常玥几日都没露面来看,已是十分不对劲儿。前些日子常玥来得勤,一直试图挑起她和沈惜的不和。怎的就那日之后,常玥就再没踏进过正院一步?
  分明是已经知道了,怕惹她不快才没来!
  陈莹冷笑一声,真的都当她是傻的么!
  “给我查!”陈莹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她斩钉截铁的道:“常玥哪里也切不可放松警惕,她那毒妇可不是个简单的。她在没了孩子后反而同我亲近起来,虽然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未尝对我没有半分怀疑。”
  大丫鬟忙都答应下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隔间里洗完了手,正从面前好几碟点心里费劲儿的挑出一块枣泥山药糕的烺哥儿,听了她们的对话后,低着头对着面前的碟子笑了笑。
  安亲王妃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想找的人就近在眼前。
  整套的粉彩碟子里放着精致的点心,陈莹为他花了不少心思,每次都有十来种供他选择。可谁都不知道,他只爱吃这一种——这是她曾经递给他的,她是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的对待自己。
  无数次躲在被子里哭,他都是攥着她给的玩具。
  烺哥儿的小手紧紧的攥住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