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赵侑微微一笑:“是有准备了,不过,他何时来我们随缘,我又不像三哥这么急。”
  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心急。他迫切希望萧宓能快些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好,因为他知道萧宓对孩子是很在意的。一个有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才能更好地巩固两人的关系。
  他这话打击了赵佶的同时,也博得了在场女性的一致好感。
  见萧宓很喜欢赵宁的孩子,他也拿出一块玉佩送给彘奴,指着萧宓道:“彘奴,叫六舅母,不要叫萧表姨。”
  小彘奴拿了他的玉佩却不买他的账:“就是表姨!彘奴的表姨!”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见赵侑吃瘪,赵佶心里好受了不少。
  柳太后在上首见得几个晚辈逗小彘奴逗得热闹,而往日里爱凑热闹的赵信却独自一人落寞地坐在那里喝闷酒,时不时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萧宓的方向看一眼。
  “六郎的婚事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可该好好给咱们七郎相看相看了。”她慈爱地开口道。
  赵信原本性情最是开朗,如今这样子倒叫柳太后这个做祖母的十分心疼。他对萧宓的心思她是有所察觉的,但两人都是她喜欢的晚辈,又发乎情止乎礼,倒也不好责怪谁,只盼着早日给赵信另觅佳人,叫他的心思也跟着转出来。
  赵霍在旁边与自己的弟弟赵霖喝酒,听得柳太后的话,道:“前几日阿侑就跟儿提过这件事,儿心里已经有几户人选了,不如元宵就招进宫里让母亲看看?”
  若不是赵侑说起,赵霍几乎要忘记这件事了。而杨氏身为主母最近忙着和万氏斗法,哪里还想得起庶子的终身大事,也亏得有个亲兄弟还记挂着。
  赵霍发话了,此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信身上。
  赵信的注意力原本在萧宓身上,他不能再去秦|王府,也只有如今这样的场合才能见到萧宓。虽然他承诺过不再出现在萧宓面前,但今天宫里传了话叫大家务必都要来,也不算他毁诺。
  赵霍的几个儿女的位置离御阶最近,因此柳太后的话大家都听见了。
  赵信闻言回过神来,恭敬道:“谢父亲和祖母的好意,天下未平,儿暂时还无心家事。”
  “成家立业又不冲突,你这过了年都十九了,也是该相看了。咱们赵家的规矩,男儿二十成亲,已经算是晚的了。”柳太后劝说道。
  “国事为重,儿只想好生为父亲打江山,不想分心。”
  不管长辈们怎么劝,他都是这话。
  赵信毕竟是这么大的人了,又战功赫赫,比不得那些全靠家里荫庇的世家郎君,长辈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只能暂时作罢。
  散了宴席已经不早了,宫城已经锁了城门,杨氏早就给众人安排好了在宫中的住处,今晚大家都是在宫中住宿。
  赵侑落后了一步,找上了喝得微醺的赵信,低声道:
  “你若真想我释怀,今日就不该拒绝。”
  赵信身体一僵,听今日父亲的话,就知道提出婚事是兄长的意思了,只是,他无法勉强自己答应。
  或许心中还存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渺希望,他不愿将正妻之位许给她人。他心里只有萧宓,也不想耽误别的女子。
  “娶了就要朝夕相处过一辈子,至少,等我遇到情投意合之人可好?”他只想默默爱着她,等着她,这心意却是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
  赵侑沉默。弟弟的要求合情合理,他总不能自私到让他娶个合意妻子的资格都要剥夺。
  “最近房陵边界不甚太平,过了年恐有战事,到时我会自请出征。荡平天下前,我绝不回京。如此,阿兄放心了么?”
  说完这话,他便黯然转身离去了。
  亲兄弟闹到这一步,赵侑心中很不是滋味。可短时间内,他是真的不想弟弟再出现在他和萧宓的生活里了,远离能使其死心是最好的。
  曾经的感情做不得假,而且明明答应了公平竞争却擅自请旨赐婚也是他对不住赵信,他无法狠心再去算计强迫他就范。
  前世阿信二十三岁战死沙场,枯云观那位有名的术士说,这是命定的劫数。如今离那命定之年还有四年,待过两三年就将他召回京师,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赵侑心中想道。
  第91章 花宴
  房陵的战事比预想中更早爆发,还没开印,赵霍就不得不召集心腹大臣开始商量战事了。赵信自请出征,初八就要出发。
  初四赵侑被紧急召进宫中议事,萧宓就知道了主将人选。
  如今她比前世对政局的关注更多,因为有赵侑在身边,她也更容易了解到最确切的消息。只要她问,赵侑就会将官场上的事拆解分析说与她听。
  原本萧宓还有些担心,赵侑这次是否会被派出去领兵,听到结果心头大石落地。
  对于是否让赵侑出征,她心中是很矛盾的。去了怕他武力值不足在战场上出意外,赵侑若有什么好歹,萧家跟着遭殃;不去又怕兵权落于旁人之手,对将来夺嫡不利。
  此次出征的是赵信,萧宓觉得是最好的结果。以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军权落在赵信手中,与在赵侑手中差别不大。
  “阿信好像很久没来咱们府上吃饭了,不如出征前请他来一趟,我们给他践行?”萧宓提议道。
  萧宓感觉好像有近二十天没见过赵信了,以前他似乎不会这么久都不来□□串门。赵侑和他虽然兄弟感情深厚,但也要常常往来维系才好。人情上赵侑看得很淡,他想不到的,她理当尽一份力。
  赵侑听她主动说要请赵信,不由自主皱了眉,随即想到,她根本不知道那件事,于是道:
  “出征前有许多事要忙,他恐怕没时间来。”
  “这样么,我看他除夕那天,好像闷闷不乐的,也不知是出什么事了,你是他亲兄长,平日里还是要多关心关心他。”萧宓嘱咐道。
  像赵信这样一个军事上的得力助手,人又单纯没野心,赵侑不多加笼络,万一被别人笼络了去,多可惜。再说,赵信那么可爱的一个人,她可不希望他变成敌对阵营的一份子。
  赵侑听得不是滋味,宓儿竟然这么关注阿信。
  过了一日,萧宓整理了一大包药物,主要是解毒,止血,疗伤的药,还在每个瓶子上贴了药名,又专门用一个小册子写了药物适应的症状和用法,交给赵侑:
  “战场上刀剑无眼,阿信身手虽好,却也要防备意外,这些药你拿去送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赵信前世就是死在战场上的,她愿看到他再重复前世的悲剧。
  赵侑虽说细致,那是在人心谋略上,生活琐事却想不到萧宓这么周到,闻言不由酸溜溜地道:“宓儿这么关心他?”
  “我这可全都是为你着想,阿信是夫君的亲弟弟,他若有事,你难道不伤心么?我哪里舍得看到你伤心。”萧宓解释道,还自动加了一句甜言蜜语。
  赵侑一听,心里好受多了。宓儿只是爱屋及乌而已。
  随即又反省自己,还没有宓儿想得周全,战场上刀林剑雨处处凶险,若阿信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也要自责后悔一辈子。检查了萧宓所送的药的功用,结合前世的记忆补了些他觉得不全面的东西,这才送到了郑王府。
  离除夕之事才几天,兄弟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虽然两人都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说起话来却像初识不久的陌生人一样客套。
  分别在即,想到接下来可能两三年都不能再见,赵侑心中对弟弟的关心占了上风。
  “战场上万事小心,切不可再身先士卒,你的平安最重要。”
  听出兄长真切的关怀,赵信心下微暖,无论有什么隔阂,他们终究是曾经相濡以沫的亲兄弟。
  “阿兄也是,平日里不要太劳累,注意身体。”
  赵侑走后,赵信打开了装着药的包袱,一眼就发现,其中很大一部分药瓶上的字迹,都是出于萧宓之手。还有那贴心的详细说明的小册子,叫他心中难以抑制地泛起一股甜意。
  “宓儿她是在意我,担心我的。”
  即使这些药里头还有阿兄的手笔,即使她只是把他当作小叔来关心,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终究在她心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晚上他抱着那小册子沉沉睡去,心中发愿:我一定为你打下江山,叫你一生安享荣华。
  *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个月,房陵战事很顺利,赵信打败襄阳守军后,连续东进,平复了春陵至弋阳四郡,开始了就地驻守休整。
  四月初九是萧宓十七岁的生辰,前一天晚上临睡的时候,赵侑就神神秘秘地拿来了一个方形的锦盒,道:
  “宓儿明日要忙着招待你的姐姐妹妹们,怕是没空理我,为夫就先把礼物献上,明日早上再看。”
  萧宓才不肯依他吊自己胃口,当下就打开了锦盒。
  原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或者又是他给自己收集的乐谱,却没想到是一封奏折。
  既然赵侑都把它送到了她面前,萧宓也并不忌惮什么,直接就翻开来阅读。
  这是一封新任文城太守呈报属官的奏折,大周承袭前魏的地方官制度,划郡而治,郡中官职除太守,郡丞及郡都尉由吏部任免,其余均由太守自行辟置上报朝廷即可。
  这奏折中有一名主簿,两名功曹的名字极其详细情形却全是空白的,只在末尾加盖了文城太守印及署名。
  “这是何意?”
  赵侑见她已经拆开来看了,也不再卖关子,道:
  “我曾许诺,等平定北方,就将文城及长平划与萧家,如今宓儿可先做些准备了。”
  文城如今是萧家势力的大本营所在,这样一封奏折能到了赵侑手中,作为礼物献给她,就说明如今的文城太守已经是赵侑的人了。
  赵侑的意思很明显,打算开始帮她培养文治方面的人才了。让萧宓从萧家人中选出三位合适的人选,来担任文城的属官,以便在太守的带领下,开始着手学习治理文城,为将来萧家全面接手文城做准备。
  三名七品官的任免权,这样的礼物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更合萧宓心意。当然,赵侑如今也难找到什么能打动她的奇珍异宝了,整个□□的宝库都在成亲后就交给了萧宓,任她取用。
  萧宓人虽在京师,对自己手里那点人才,势力可是时不时翻来覆去数得门清,赵侑这一提出来,略一思索后,她就说出了三个人选。
  第二日,赵侑就找专门模仿字迹的幕僚,将这三人填报到了奏折上呈报给了吏部。
  萧宓如今年纪尚轻,又还没有子嗣,按时下的说法,办寿宴容易折了福气,不过她身份高,赵侑在朝中地位又如此超然,她的寿辰那些听闻了消息的官家夫人们哪里敢怠慢,早早地就向萧氏询问起了消息。
  最终,原本不准备请人的萧宓,也还是发了二三十张请帖出去,举办了个小型的赏花宴。也就仅仅是请些个平日里有来往的官家夫人,小娘子们来坐坐,没有大兴酒宴。
  这样的场合,赵宁当然也是不会缺席的,除了她自己来,还带着个王家的小姑子。
  事先给萧宓说了,她夫君叮嘱她带着来见见世面,也让其余官家夫人们认认脸,以便将来好说婚事。
  萧宓当然没有异议,她只是提供个交际平台而已,其他官家夫人拖儿带女来的也不少呢。
  王家这位小姑子,名叫贞娘,十四岁,是王薄的嫡亲妹妹,长得跟王薄一样白白净净细眉长目,文文静静坐在赵宁身边,看着还是很乖巧讨喜的。
  轮到众人向萧宓呈献寿礼时,王贞送了一方双面绣的绣帕。且不说这双面绣的技法是如何的难学,单是上头那栩栩如生的石榴花和另一面的茉莉,就足以让手残的萧宓佩服不已,因此对她好一通赞美夸奖。
  “王妃若喜欢,小女以后可以经常给王妃绣。”王贞羞涩地道。
  “这一方绣帕足以珍藏,哪能经常绣,要是累着你,你嫂嫂可要找我的麻烦呢!”萧宓笑着道。
  “不妨事的,小女不怕累,能得王妃的喜欢,就是小女的荣幸。”王贞细声细气道。
  这态度,就有些过于谦卑了。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王家的嫡女,有个皇后嫡出公主做嫂子,完全不必在萧宓跟前如此伏低做小。
  “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二表姐,你们家这贞娘,可真会哄人开心。”萧宓尚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劲。
  赵宁的笑容却很勉强,趁人不备,狠狠地瞪了王贞一眼。
  王贞有些委屈地退回了赵宁身边,低着头不说话了。
  若说萧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经历了后面这出也渐渐领会到了。
  后头一个工部侍郎家的庶女,为她表演了茶艺后,萧宓照例客气地赞美了一番。
  那工部侍郎夫人满面笑容,道:“难得王妃喜欢,不如就将小人这不成器的女儿送到王妃跟前侍奉,能为王妃端茶送水也是她的荣幸!”
  “夫人玩笑了,如此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哪能做那些端茶送水的事呢!”萧宓推辞道。
  那工部侍郎家的庶出娘子,却含羞带怯地道:“小女愿意常伴王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