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她说得对,我就是害死哥哥的帮凶!当初,如果不是我执意要爸爸带上哥哥去游乐场,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哥哥他也就不会死了。”她的神情一片懊恼和自责,就连声音里都染上了几许对自己的厌恶。
  司远的手指微动,面上快速地划过一丝怜惜和心疼,却又倏而消失不见。那张俊脸上看似一片平静,仿佛波澜不兴,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心底深处,所有的情绪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复杂而又迅猛,让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这十年来,司遥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无法磨灭的痛楚。他怨怼父母为了事业,没有深究彻查当年的那起车祸;他也怪自己当时的能力还不够强大,尽不到身为哥哥的职责,保护好他。
  现如今,他从楚落的口中听到这件事情,得知了所有来龙去脉的他,只觉得造化弄人。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司遥是我弟弟这件事情?”司远的喉头上下地滑动着,那张原本肃杀的脸衬得尤为幽暗,深邃的瞳孔内划过深谙的痛。莫名地,还夹杂着一丝紧张。
  “不是。”楚落紧紧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如果,我在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的话,我不会主动招惹你,会离得你远远的。”
  她的这句话飘忽得几乎快要消融在了空气里,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平静得很。但是,那微微颤动着的纤长睫毛,却泄露了她此时复杂的心情。
  司远听到楚落的那这句话,鹰雅欣长的身躯不着痕迹地颤抖了下。他的唇畔缓缓地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容,立体的五官轮廓沉浸在光与影之中,刚毅的下巴配合着那紧抿着的唇瓣,身体的线条无一不是在彰显着挣扎与苍凉!
  半晌之后,他微微闭目,将所有的情绪全都遮挡在漆黑深邃的眼底之中,凝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次,你带我去看楼上锁着的那个房间,当看到哥哥的照片的时候,我才知道,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觉得那么的熟悉。”楚落的眼神划过司远那张僵硬的脸,唇角扬起的温和笑容似乎晕染着一丝怀念跟感伤。
  看着这般神情的楚落,司远的心中倏地划过一股钝钝的痛意,想要忽略掉都难。那双如墨般的黑眸看着坐在病床上的楚落,里面掠过受伤的痕迹。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她的眼中,看着的是自己,还是她记忆中的司遥。意识到这一点,他猛地把头扭向一边,眼睛看向地面上不知名的某处。
  两人之间彼此沉默着,本应该温馨美好的气氛,此时竟变得那么的尴尬和悲伤。
  “所以,你当初接近我,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想要借我的手来给他们报仇?”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司远这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喑哑,冷静之中还夹杂着几许苍凉。
  “是。”楚落抿了抿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当初有其他的男人比我更合适的话,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别人,是这样吗?”司远听到她的回答,犀利而又灼热的眼神猛地射向她,眼底的阴霾与胸口的怒火交错在一起,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阴霾。
  楚落靠坐在床头,乌黑的发披散在她的身后,病号服的领口露出了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俏生生的,美丽动人。看着这般隐忍的司远,她脸上的平静表情几乎要崩裂,心口处丝丝疼痛袭来,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是。”
  司远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后退了几步,幽深的眸子越发得沉冷起来,就连自己也说不上来心里压抑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楚落,我只问你一句,从头至尾,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那双黑眸紧紧地凝视着楚落的眼睛,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尽是不加掩饰的期待和紧张。
  楚落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动,缓缓地淌过一丝恼怒和嗔怪。不错,最开始的时候,她接近他的目的是不单纯。可是,两人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难道感觉不出来,自己对他的心意吗?
  如果不是因为爱着他的话,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他?怎么会面对着他母亲的咄咄逼人,自己一再妥协忍让?除了心中的歉意之外,她还不是不希望看到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吗?
  如果不是爱着他的话,她又怎么会答应他的求婚,生出想要跟他白头到老,为他生儿育女这种想法?
  想到这一些,楚落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委屈,然后撇开脑袋,置气般地说道,“我不知道。”
  司远的心中此时乱作一团,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她话中的真假,只以为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他的唇畔扬起一丝自嘲的笑意,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着,手背处根根青筋暴起,仿佛在隐忍着汹涌的情绪。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楚落一眼,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他那宽厚的背影,看上去竟透着一丝狼狈和颓废。
  楚落听到关门声,倏地回过头来,哪里还有司远的身影。她的贝齿紧咬下唇,眼眶不期然地渐渐泛红,流露出一丝委屈。
  司远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到了之前的冷静沉着,“司遥,谢谢你当初救下她。你用生命救下的那个女孩儿,今后,换我来保护她,连同你的那份儿一起。”
  走出墓地之后,司远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王助理,先将计划停下来,开始全面收购苏氏企业。”
  司远手里提着几个打包盒,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在病床旁边坐了下来。
  楚落自从司远进来之后,就一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只是,在想到前不久的不欢而散之后,却倔强地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司远打开餐盒,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动手剥着小龙虾。他的动作优雅,脸色平静,丝毫看不出之前阴郁愤懑的样子。
  虾壳剥落,露出完整的虾肉。
  他重新换上一副手套,拿起虾肉,递到了楚落的嘴边。
  楚落的目光从他的俊脸上缓缓地移开,看向他的手中,然后张口,将虾肉连同他修长的手指紧紧咬住。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落下来。
  看到这般委屈的楚落,司远的心里顿时软成了一团,柔声说道,“落落,松口。”
  楚落松开口,脑袋撇向一边,故作冷淡地说道,“你不是生气走了吗?干嘛还要回来?”
  司远用纸巾把手擦干净,坐到床边,不顾楚落的反抗,将她抱在了怀中,霸道而又不失温柔地说道,“我想好了,不管你爱不爱我,既然你招惹了我,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了!”
  楚落窝在他的怀里,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全部涌了出来,攥起拳头,捶打着他,“司远,你混蛋!竟然对我发脾气,还丢下我一个人!”
  “是是是,我混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司远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面上闪过一丝自责,还有丝毫不加掩饰的浓浓深情。
  楚落终于安静下来,想到自己刚才幼稚的举动,顿时有些羞愧地埋在司远的怀中,久久不肯出来,闷声说道,“我想妈妈了。”
  “我知道。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就陪你回m国。顺便,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老人家一声。”司远轻吻着她乌黑的长发,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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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开!”崔红渝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保镖,脸上一片愠怒,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两个保镖丝毫不为所动, “不管您是谁, 司总说了, 除了医生跟护士之外,没有经过他跟楚小姐的允许,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到楚小姐休息。”
  崔红渝闻言, 怒极反笑, “好啊, 任何人?你们可知道, 我是谁?我可是你们司总的母亲!”
  保镖虽然面上带上了一丝恭敬,但是却纹丝不动, “夫人,对不起, 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崔红渝双手抱臂,冷冷地开口,“好, 我不为难你们。你进去跟里面的那个女人说一声,就说我来了。”
  “好的, 夫人,您稍等一下。”其中一个保镖转身进了病房。
  不一会儿, 他从病房里退出来,对着崔红渝开口说道, “夫人,楚小姐同意您进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为她打开病房门。
  崔红渝气势汹汹地走进病房,胸口处剧烈地起伏着,可见正在酝酿着巨大的怒气,忿忿不已地厉声说道,“楚落,你倒是好大的排场啊!一个小小的演员,门口站着两个保镖,有人来拜访,竟然还得需要通传!怎么,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生怕别人来找你麻烦啊?”
  跟崔红渝的一脸怒气相比,楚落的神情倒是平静淡定得很多。她静静地倚靠在床头上,看着对方的眼神里一片平和,唇畔似乎隐隐带着一丝浅浅笑意,“阿姨您说笑了,门外的两个保镖,不过是阿远担心有些无聊的人打扰我休养身体,这才特意安排的罢了!”
  此时的楚落语调轻柔,在朝阳的照耀之下侧脸看着非常恬静,细碎的色彩将她面上的线条描绘得很美。
  “阿远?呵!没想到,我倒是生出了一个痴情种子!明知道是你害死了他的亲生弟弟,他却还是执迷不悟地对你百般维护。楚落,你看到司远这样,是不是在心里很得意?”崔红渝冷眼凝视着楚落有些惊诧的眼神,眉头紧紧皱起,保养得精致的脸上蕴含着无尽的怒火和恨意!
  “您知道了?是她告诉您的?”楚落听到崔红渝刚才的那番话,心里确实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沈碧荷竟然会疯狂到这种地步,明知道她这样做,无疑是向崔红渝承认了十年前的那起车祸,是苏正杰所为,却还是不死心地打算将自己拖下水。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看得出来,沈碧荷已经穷途末路,开始狗急跳墙了。
  “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了。”崔红渝的眼睛里迸发出熊熊怒火,面上狰狞一片。
  楚落垂眸,长而卷曲的黑亮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犹如翩然的蝶翼般,将眸中的情绪全部收敛进眼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