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宁臻没有直接挑破,而是点出了创作时的想法:“九歌这个角色所经历的,其实是从所谓的神变成了人,再由人转化成了魔的过程。”
  说完,她刻意停顿几秒,抬眼捕捉到了区群脸上豁然顿悟的表情。
  “只要能自己领悟到这一点,甚至都不用特地去看原著,想演出这个角色的精髓就很容易了。”
  但光是导演和制片人明白还不够。
  演绎角色的关键,依旧得演员自己深入去探索感悟才行。
  看到区群起身想准备开始下一场戏,宁臻赶忙出口制止:“先不用急着拍摄,我想把除女主之外的演员们都叫来商讨一下角色。”
  虽然还在犹疑着支开宋芷柔的目的为何,但看到宁臻的眼神后,导演还是将助理叫了过来。
  她也随即站起:“把人都请到休息室来吧,我在那儿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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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的第一个镜头即将开拍。
  各方已经准备就绪,连导演和制片人都在等候,却始终不见宋芷柔的人影。
  白等了十分钟,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导演与助理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了几秒后,区群才凑近了小声道:“我让人再去催一下。”
  坐在折叠椅上的宁臻正低头翻阅剧本,时不时用笔圈出需要注意的点来。听到导演发话,她平静地摇了摇头:“没事,让她好好准备吧。”
  半小时后,小助理急匆匆地从化妆间奔了回来。
  他将无措写在了脸上,俯身与导演耳语时都能急得从唇边都抖出几个字来。
  宁臻耳尖,别的没留心听,却捉到了‘罢演’二字。
  呵,给了足够时间准备,就准备出了要罢演?现在的这些小花,未免有些太给脸不要脸了!
  合上剧本,又轻甩到桌上。
  她起身,面色平静得愈发冷酷:“我去看看。”
  见状,导演赶忙给助理递了个眼色,让他也跟上去。
  离摄影棚远了,宁臻才开口:“怎么回事?”
  跟在身旁的助理犹豫了一下,终如实交代道:“宋小姐觉得这场戏的服装太过于……太过于低档次,所以一直拒绝换装。我们劝了很久,她便表示若不改服装的话,就……”
  “罢演?”她挑眉。
  “是、是这样说的。”
  宁臻知道那件戏服是怎么样的。
  即将开拍的剧情,讲述了九歌在耗费一整年的时间徒步跋山涉水来到了故事的起点——鞠陵于天山。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演员的服装绝不可能有多精美。
  距离化妆间尚有五六米远,侯在外头的人都能听见里头的争吵声。
  赶来的宁臻也不例外。
  她给所有人打了个嘘声的手势,独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头除了宋芷柔一个演员外,还有即将和她对戏的男三方南诀。
  “按照剧情,这件衣服是最贴切的!”手里拿着那件又脏又破的戏服,方南诀也加入了劝说的大队中。“芷柔,这部戏对你我都很重要,罢演这种事情不是随便就可以说出口的,你可得考虑一下后果!”
  可宋芷柔依旧抱手坐在镜子前,面色阴沉地大声反驳:“后果?什么后果?这种不知道是哪个野鸡设计师随便剪出来的破布,凭什么要我穿在身上!”
  说着,她猛地站起来,又回头指着方南诀的鼻尖羞辱道:“你在这部戏里不过就是个跑龙套,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方南诀被怼得哑口无言,手中的戏服也被她打落抛向门口。
  真不巧,它飞落盖在了宁臻的脚尖上。
  她弯腰拾起,甚至都不用抖一下灰尘,便直接挎在了臂弯里。
  并没有发火,宁臻的眼神然而出奇的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你知道曲谣欢么?”
  “电影要用的所有服装都出自她的手中,即便看起来像是块抹布……”一面说着,宁臻一面展开那件破破烂烂的戏服——“那也比你值钱。”
  “更何况,方南诀也是我亲自选出来的演员,为什么没有资格教训你?”
  宋芷柔只愣了一秒,便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哼,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偏心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我还有大批粉丝,即便不演你的戏,往后肯定还有人会再来请我!”
  这下算是全明白了。
  戏服不过是用来掩盖心中难言的怨气,怨宁臻方才开讨论会时特地忽略了她。
  不再多说废话,宁臻打了个响指让助理过来:“宋小姐既然想罢演,剧组也尊重她的选择。麻烦立马把这个消息通知宋小姐的经济公司——”
  话毕,她走去将戏服挂好,又回过头来冷傲地盯着露出窘态的猎物:“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你。”
  第7章
  “……接下来是今日的娱乐新闻速递:演员宋芷柔宣布退出娱乐圈,现已开机的《九歌》电影剧组将面临重新选角……”
  液晶荧幕一闪,随着黑屏出现,屋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宁天坐在客厅中央的长沙发里,将眼睛从无缝嵌进墙壁的电视上挪开。
  手一松,腰一瘫,塌进了垫背软枕中。
  分明是最轻松舒适的姿势,可他紧锁的剑眉却一直没松开。
  从昨天开始,宋芷柔退圈的消息就一直在持续发酵着。
  外界和媒体都在猜测其中的缘由,虽然没把矛头直接指向宁臻,但也渐渐有了趋势。
  妹妹表现得风轻云淡事不关己,做哥哥的却急得不行。
  自从宁臻半身踏入娱乐圈后,他就没有一天能闲下心来。
  要不是宁妈妈极力阻止,宁天肯定早就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守在妹妹身边。
  何况由托关系得来的高管职位,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要忙。
  “我说——”
  耗不住双腿一蹬,宁天在沙发上弹起来转了个身,将脸对向了左手边。
  透过别墅北侧这一整片的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置于室外的那张l型布艺沙发,还有上头若隐若现的两颗脑袋。
  他的声音急躁地冲了出去:“你们难道就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从进门起就没说过半句话的两人,在此时却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他们分别占据沙发的两节,刻意用拐角隔开了不短的距离,却反倒显得暧昧万分。
  问话的人已经来到了玻璃门前。
  他的手搭在金属门把上,声音随着门的敞开而变得更加洪亮:“当然是选角啊!”
  “选角?”季清让虽重复了一句,但从表情上看就知道这人根本没上心。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偷瞄宁臻上。
  女王大人则没作任何反应。
  圆润的指尖在键盘上起落跃动,正全神贯注地敲出一个个方正的字符。
  宁天颓唐地转身,又顺手把门给重新带上:“算了,反正你也不管事。”
  季清让只能回以一笑。
  “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宁臻突兀地说了一句。
  她将放在大腿间的笔记本电脑合上,又顺手取下了眼镜抛在一旁。
  明明下的是逐客令,但季清让还是莫名地高兴。
  这是今天踏进这间屋子以来,宁臻头一次开口对他说话。
  他故意装成听不懂的样子,趁机挪身坐得更近了一些:“回去?”
  一面抬手去解束起的马尾,宁臻一面淡漠地回答:“你下午不是有课么?再不走的话可要迟到了。”
  正说着,她伸向背后的手却将发带愈解愈乱。
  “让我来。”季清让选择性装聋,伸出手拢住她的秀发。
  宁臻没有拒绝帮忙,顺从地转身背对他。
  “这根发带用久了,有点打结。”
  回想起来,这还是五年前他送她的生日礼物。
  结了半天才解开,季清让用手帮她理顺头发,甚是贴心地道:“我去买条新的。”
  听见他这么说,宁臻却油然生出不悦:“我不要新的。”
  那人一声轻叹传来,也不知是喜是哀。
  季清让将额头贴上她的背脊,嗅着她发尾的淡雅清香,语气里尽是受冷落的哀怨:“我还以为你会喜新厌旧。”
  心中虽知这又是个套。
  但宁臻也得承认,她确实对他不冷不热。
  二十年,青梅竹马,本可以佳偶天成。
  然则自己父母失败的婚姻让她有了恐惧。出轨,家暴…可一旦心里有了坎儿,哪有那么容易就跨得过去?
  避开正面回答,宁臻轻笑着问道:“你就是这么相信我的?”
  “我们在一起都快十年了。”季清让的声音很低,低得像泡在死水里,还在不断往下沉。“我不过是想,只是想……”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宁臻反而想调戏一下他:“想什么?想要个名分?”
  听到名分这两个字时,季清让愣了一下。
  但仔细想一下,其实这形容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