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而福禄的能力,盘儿也是知道的,所以应该是福禄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消息又被他禀给宗琮了,所以才有今日的御花园赏景之行。
  “也难为陛下了,……忙里偷闲陪臣妾来赏景。”
  “小没良心!”宗琮嗤笑了一声,低声道:“朕每天陪你的时间还不够多。”
  “自然是多的,人家不也就说着玩嘛。”
  这边拉着袖子撒娇,那边福禄的眼睛就斜到地上去了,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太皇太后也是年纪大了,尽办些糊涂事。”
  这事就不是盘儿能插嘴的了,毕竟太皇太后是长辈,别看宗琮当着她面抱怨一两句,人面上也不会这么说。
  “罢了,若是这次后这几个人还不送走,朕就带你去西苑。朕记得去年答应过你这事,正好去西苑避避暑,天气炎热,大臣们日日上朝也辛苦,去西苑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按下不提,原本盘儿以为宗琮做得这么明显,太皇太后该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宫里活久了的人,首先必要学会的就是读懂潜意词,毕竟有些时候有些话是不能当着明面讲的。
  就好比这次的事,若是宗琮亲自去或者派人去慈宁宫把话讲明,就是不尊敬太皇太后,不孝顺,太不给太皇太后面子。太皇太后颜面受损,自然损伤的是祖孙之间的情分。
  他们通常打交道的方式就是通过某件事来表明态度,聪明人的做法就是读明白了,就速速收手,可偏偏这次这个公认宫里最聪明的人,没有办出聪明事。
  于是又过了十来日,宗琮就下命去西苑避暑了。
  晓谕后宫妃嫔是一个,宁寿宫慈宁宫和养心殿他还亲自去了一趟。当时盘儿不在场,也不知慈宁宫那边情况如何,总而言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去的人除了太上皇及高贵太妃、周贤太妃,还有太上皇后,以及盘儿、胡淑妃等人,和几位皇子公主们。
  倒是陈皇后没去,说要在太皇太后面前尽孝。
  这话从表面上去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因为这句话又惹得宗琮不快。试想,皇后不去西苑说要留在太皇太后面前尽孝,把太皇太后撇下去西苑的皇帝不就是不孝了?
  这件事也就盘儿知道,面上是没有人能看出来的。
  西苑里风景优美,十分适合暑夏来赏玩就不必说了。
  不过与之前不同,这次盘儿则跟着宗琮住进了瀛台。瀛台的风景乃南海最佳,三面临水,喂鱼垂钓都是绝佳的好地处。
  怕耽误孩子们学业,宗琮专门从上书房抽了两位先生,来西苑教导几位皇子读书。自然婉娴她们也不会拉下,每日孩子们上午读书,下午玩,日子过得比在紫禁城里闲适多了。
  宗琮最近又多了个垂钓的兴趣,这让盘儿不禁有种仿若当年的错觉。
  前世在建平帝最后那近十年里,因为上了年纪,再加上身体也不好了,他也不怎么喜欢住紫禁城,带着她来西苑为多。那时候他就有个垂钓的兴趣,可以往岸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定力十足。
  她瞅了又瞅那张依旧俊朗的脸庞,觉得孩子们还小,他和她离老也还早。
  前世他龙体一直很好,后来之所以会衰败那么快,全因为他不分昼夜的操劳政务,把底子都给掏空了,这一世她必然不会让旧事重演。
  所以西苑真是个好地方,以后可以多来来。
  她也这么说了。
  宗琮笑了笑:“倒让人你乐不思蜀了。”
  “我就觉得你多来这里也能放松放松,政务那么多,一天办不完两天也办不完,办了这件还有另一件,但时间过去了一天,这一天就回不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有几分禅意。
  宗琮品了品,倒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可想归想,放纵了一下午,第二天他又进入忙碌的状态,虽然在西苑不用上朝,但他每天召来议事的大臣可不少。
  ……甚至为了方便议事,还把一些大臣们也召来了西苑,不过都让他们住在东海附近,这样也方便他随时召人。
  所以没几天,盘儿就发现进出瀛台的大臣们多了。
  他也似乎知道盘儿不待见他这么不分昼夜的忙碌,以前在紫禁城的时候,他都会把所有今天要处理的事在白天都忙完,晚上的时间自然空下来了。
  现在是集中把事情在上午最迟不超过未时处理完,这样一来太阳还没西斜,外面日头也没有之前那么烈了,两人四处走一走逛一逛,偶尔泛舟湖上,也是怡然自乐。
  宗钺他们前年就学会了凫水,当时还是宗琮命人教他们学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熟悉水性,后面就发生了那么多事,盘儿管着他们,他们自然就没机会下水了。
  这次来了西苑,自然要旧事重提。
  当年宗钤还小,他所谓的学,就是身上系两个水鳔子在水里扑腾,所以这次主要是他学。
  宗铎见了十分羡慕,当初宗钺他们学凫水这事他是知道的,可是母后不让他学,说光天化日之下坦胸露体乃粗鄙之举,再说他体弱,若是下水着凉了。
  这次他提出也想学,宗琮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第143章
  另一边, 大片垂柳之后, 婉婤肆意地在水里游着, 旁边不远处停着两只柳叶小舟, 上面站了几个会水性的嬷嬷,时刻都盯着水里, 怕五公主出了什么意外。
  按理说,公主这种身份不该做这种事的。
  但当年宗琮就允婉婤学凫水了, 现在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尤其四周清了场, 婉婤也还小,倒称不上是有辱体面。
  岸上, 婉娴婉姝婉婵几个都穿着轻薄的夏衫,在树荫下乘凉,看着水里的婉婤, 脸颊微微泛红,额上有些薄汗的婉姵十分羡慕,对婉婵道:“三姐, 我也想学。”
  “你学这个做什么?你是公主,可千万别跟她学,还要不要体面了?”
  婉姵委屈道:“可父皇都允了,父皇宠爱婉婤, 说明婉婤这样就很讨父皇喜欢。再说大哥说想学, 父皇不也允了, 就算是女孩子, 咱们现在不还小嘛,又没有别的人。”
  这话倒说的婉婵一愣,但还是嘴硬道:“让母妃知道了,看她回去怎么骂你。”
  婉姵翕张了下嘴唇,不说话了。
  婉婵教训完妹妹,目光落在婉姝身上,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眼珠一转笑道:“二姐,你也是,宗铎学凫水你都不管管?你放心让他下水?”
  婉姝本来正在想那边是什么情况,抬眼一看婉婵明显等着看笑话的表情,遂淡了神色道:“有父皇看着,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说是这么说,婉姝却一直竖着耳朵,因为婉婤要下水,她们自然就被隔到了这边来,不然按婉姝的想法,她该是在一旁看着弟弟。
  因为这种想法,她看水里的婉婤就特别不顺眼,见大姐婉娴坐在一旁,一直也没说话,她道:“大姐,你也该管管婉婤,一点都没有做公主的样子。”
  婉娴苦笑。这时候想到她是当大姐的了,心里自然免不了有些不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这是父皇允的,我一个做人女儿的,哪能质疑父皇的决定。”
  婉姝顿时心里一阵气堵,觉得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天气又热,让她心浮气躁起来。
  婉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其实我觉得婉婤这样挺好,无忧无虑的,如果连公主都不能随心所欲做些自己想做的事,那世上女子的难处可想而知。还是能趁无忧无虑的时候,好好玩一玩,莫负好时光。”
  几个女孩里,婉娴是最大的,已经十一岁了,虚十二。
  在民间一般像这个年纪的少女,都要开始筹谋着说亲了,挑选合适的人一两年,及笄之前把亲事定下,亲事定下就好说了,及笄后出嫁,或者多留两年都行。最近徐贤妃就在琢磨这件事,胡淑妃那里还是有点消息的,所以这事婉婵也知道。
  隧道:“大姐,你婚事的事怎么样了?徐娘娘可是择好了人选?”
  到底是少女,提到这种事都是有些羞的,婉娴红了脸,道:“快别说了,这种事哪是我们能说的。再说我娘也没有要给我定婚事,我才多大。”
  婉婵讪讪的,也知道再说下去大姐要恼了。
  她虽骄纵,但也知道不能得罪大姐,她本来就和婉姝不对付,再跟大姐闹了矛盾,结果可想而知。隧道:“我也就是听说两句,再说大姐你还是多留几年陪着妹妹们,不然我也舍不得你。”
  “什么舍不得?”却是婉婤从水边冒出头来,把几个女孩都吓了一跳。
  婉娴道:“婉婤你要不要上来,小心着凉。”
  婉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不了,大姐不会着凉的,水里很凉快,你们要不要下来试试?”
  这话迎来了一连串的摇头。
  那边,有宗钤在,就注定安静不了。
  尤其宗铎新学,难免手忙脚……乱。
  所以就见两个水鸭子在边扑腾得水花四溅,宗钺浮在不远处笑看着,时不时游过去帮弟弟调整角度。
  宗钤到底是学过,不一会儿就找到感觉了,虽然水鳔子还不能取下来,但已经可以不用人托着就能乱扑腾游几下。
  宗铎那边就有点麻烦了,护在边上的侍卫们本就怕让大皇子呛到水,所以难免束手束脚。
  两边的力都是反着的,也就造成越是想稳妥,越是稳妥不了。
  何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又顾忌着陛下就在旁边,不敢上前嚷嚷。殊不知宗琮虽坐在一旁和盘儿说话,目光却一直没落下这里。
  “还是让大皇子缓缓吧,我怕他……”
  宗琮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没事,朕看着,实在不行……”
  正说着,那边宗铎吃了口水,在水里呛咳起来,旁边的侍卫忙一把将他抱起。
  宗琮走了过去。
  宗铎抬头就看见父皇站在岸上。
  “父皇……”
  “实在不行,就上岸缓缓。”
  宗铎最听不得的就是不行,一边咳着一边道:“父皇,我能行。”
  宗琮蹲了下来,看着他道:“能不能行是后话,最重要的是量力而行,徐徐图之,而不是一上来就逼自己这么紧。你本就是新学,新学呛水都是很正常的事,当年父皇学凫水,也呛过很多次水,才慢慢学会的。
  “学东西最忌急躁,要戒急戒躁,稳妥为上,这样才是正策,而不是准备不够充分,临时慌手慌脚,乱了方寸。现在你起来,换身衣裳,好好回忆回忆侍卫们怎么告诉你让自己浮起来的话,多思多想,这样下一次就能做的更好了。”
  就在宗琮说话间,不光宗钺游了过来,连宗钤都不随意乱扑腾了。
  可能父皇现在说的话,对他们而来来说太深奥,可能只能听懂表面的一层意思,但只要能记住也许就能受益无穷。
  盘儿在一旁感叹,他这是在教子呢。
  前世她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没机会见着,她只见过因太子不顺他意,让他或是雷霆大怒,或是剑眉深锁的样子。
  似乎重来一次,很多事都变了,但盘儿觉得这种变化是好的,至少让她见到了他不同的样子。
  这样的他像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帝王。
  回去的路上,宗琮感叹:“铎儿这孩子还是太好强。”
  “好强是好事,总比浑浑噩噩不堪点化的好。”盘儿笑着说。
  “我就怕好强会害了他。”
  毕竟陈皇后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好强其实没错,最怕的就是没有与之相符的能力,却要强撑着好强。越是好强,越是做不好,心里急躁,进入恶性循环。
  盘儿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宗琮又道:“他不如钺儿这孩子通透,懂得量力而行,也是你教的好。”
  盘儿没防备他会这么说,站定了脚步,笑看着他:“你还是老实说吧,是不是怕我心里不乐意,所以故意这么说着想哄了我开心,免得我跟你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