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刘珍儿前脚一离开,春叶后脚就被小宫女们围住了:“那个女官是那个宫殿的?她为什么来找你?你们怎么认识的?……”
  面对七嘴八舌的疑问,春叶就没有刚才那么善言了,只呐呐的说了一句:“女史大人找我是问一些事情的。”
  听见这么疏远的称呼,小宫女们有些失望,却仍不甘心:“有什么事要找你问啊?”
  “这个,这个事情不能说。”春叶煞白着脸,一副害怕的样子。她想珍儿过来的原因,肯定有一部分是怕马太监给她的阴影还没消除,这种事情不能说,所以也不算骗人。
  后宫中的人,怕沾麻烦,最能抑制好奇心。刚才不敢靠近,没看到春叶和刘珍儿说话的样子,再想着春叶平时木纳的样子,肯定巴结不上高位女官,顿时也没了兴致。
  刘珍儿刚一出门,郭司衣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谄笑道:“女史要离开了啊。”
  “是啊,这次劳烦郭司衣了。”刘珍儿笑的温和,又亲自递了个荷包给她:“春叶以后就麻烦司仪多照顾了。”
  郭司衣笑得越发的亲近:“放心,春叶心灵手巧,是个难得的人才,我肯定会护着她的。”
  这短短的时间,郭司衣不仅知道了春叶是谁,还打听清楚了她的特长,看来也有些能力。刘珍儿道谢后,才带着人离开了尚服局。
  慈安宫。
  赵永泽请安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上一世除了每年的千秋宴和年节,他几乎没有机会见到皇祖母,没想到这次醒来就见到了两次。
  “听说你这段时间抄书,进益良多,不知道反省的怎么样了?”皇太后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盏。
  赵永泽绷紧了心神:“孙儿对皇祖母态度不恭,该罚。”
  “只是态度?”皇太后的声音发沉,拿起的茶盖又放了上去,碰到杯缘的细微响声,都显得格外震耳。
  殿里静默了一阵,赵永泽才抿直了唇:“孙儿久病初醒时,头脑有些不清醒,行事的方法有些欠妥。”
  “只是方法欠妥?”皇太后脸色发黑:“那你为了个下等奴婢就忤逆长辈这事儿是对的?!”
  赵永泽攥紧了袖子里的手,脸上却不露出一丝一毫,声音也尽量诚恳:“那天违背了皇祖母的命令,确实是孙儿的过错。”
  “你还知道错。”皇太后的脸色好了些。
  赵永泽面色更加诚恳:“皇祖母也是慈爱的人,定不会伤害与孙儿性命相关联的人,那天是孙儿反应过激了。”
  慈爱?皇太后的动作一顿,继而露出了一丝含着苦涩的讽笑。
  大殿里一时间针落可闻,赵永泽仍旧挺直了脊背。
  “那个小宫女当真如此重要?”良久,皇太后才缓缓的问道。
  “孙儿是她唤醒的,她与孙儿性命相连,对孙儿来说当然重要。”赵永泽说的是威胁,却也是实话,这一世珍儿就是他的命。
  皇太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吧。要记住你刚才的反省,以后行事时要三思。”
  “谢皇祖母教诲,孙儿谨记。”赵永泽真诚的叩首,他知道皇祖母的退让,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皇太后挥了挥手:“起吧,今天就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顿饭吧。”
  第21章 卖惨
  刘珍儿也没多逛,看过春叶后就带着人直接回去了。
  “刘女史,您回来了。”来福等在殿门口,一看到刘珍儿就露出了笑脸:“殿下回来了,正等着您呢。”
  刘珍儿礼貌的回了一个礼:“殿下心情怎么样了?”
  “殿下的心情看着还好,只是有些念着女史了。”来福仍是恭敬的走在刘珍儿后面。
  刘珍儿估计殿下这次请安还算顺利,心里也安稳了些。至于来福说的那些殿下念着她的话,刘珍儿是不大信的,毕竟才分开一会儿不是?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刘珍儿还是加快了脚步。到了正殿门口的时候,却与罗姑姑碰到了一起。
  两边都有些意外,一时间没人说话。
  今天的罗宜人打扮的朴素了很多,穿着素净的衣裳,头上只插了几支半旧不新的银簪子,手上的木托盘中放了一个瓷碗,看着很是寒酸。
  这是要卖惨?可也太早了些吧,昨天刚撸了她手下的人,今天就过来卖惨,这是来变相指责的吧?
  “罗宜人今天怎么过来了?还穿了这么一身?”刘珍儿打量了一阵,就开口了。
  罗宜人紧攥着托盘的手指已经发白了,才压下心里的沸腾的恨意,装出一幅不把刘珍儿放在眼里的样子,只看着来福道:“我给殿下熬了些参汤,劳烦来福公公通禀一下。”
  来福越发觉得这个罗宜人是个狂妄自大的蠢货,自然不愿意为着这么个人得罪了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当即道:“殿下吩咐过,这段时间不能打扰。”
  “走吧,我们进去。”刘珍儿看了一眼罗宜人,就带着人往里走。她可没那么圣母,给这人说话,让她进去给殿下添堵。
  以前不清楚殿下的态度,刘珍儿对罗宜人还有几分顾忌,现在对这个妄图掌控利用殿下的人是一个好脸也不想给了。
  罗宜人没想到经历过昨天之后,还能这么丢人,周围每个人都像是在嘲笑她。
  “为什么她可以进去!”罗宜人指着刘珍儿吼道。来福对她的轻视慢待,在她的自尊心上狠狠的插了一刀,而刘珍儿的态度,就成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罗宜人一下子爆发了。
  来福没想到,罗宜人这么愚蠢,直接就在殿门外闹了,当即对着旁边的宫人骂道:“还站在干什么?!快把她嘴堵了,惊扰了殿下怎么办?”
  那些小太监,见来福发话了,当即不再犹豫,直接过去堵罗宜人的嘴。
  “我乃是殿下奶母,你们敢!”罗宜人惊怒。
  这些小太监们也看清了殿下对罗宜人的态度,又想在来福面前表现,也没留手,很快就堵住了罗宜人的嘴。
  “敢在主殿外闹,看来果真是对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敬意。”刘珍儿心中愤怒。
  来福在刘珍儿身边轻声道:“殿下在等着女史呢,就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了。”
  刘珍儿点头,冷冷的看了罗宜人一眼,才走进殿内。
  在大殿里没看到皇长子,刘珍儿想着他的习惯,又径直往书房去了。
  “珍儿回来了,在外面逛的怎么样?”赵永泽一看了刘珍儿,就放下来了书,对着她招手。
  “还好,虽然没看到什么景致,但也有些新鲜感。”刘珍儿走到书桌旁时,才发现书房里有点热,当即招了夏荷秋雨过来,要把大氅解了交给她们带下去。
  秋雨对刘珍儿的命令一向反应很快,然而刚刚行动,就被夏荷拉住了。
  “怎么了?”秋雨不解的低问。
  夏荷不着痕迹的朝女史的方向努了努嘴,秋雨看过去,这才发现殿下已经上手帮忙了,完全用不上她们。
  赵永泽随手接过大氅:“我也把长寿宫的景致看烦了,以后陪着你一起逛。”
  刘珍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殿下的话引走了,没再注意殿下刚才的动作:“殿下要了去文华殿读书,就不怕长寿宫的景致看烦了,就怕到时候殿下没时间看风景了。”
  “放心,有时间的。”再忙,陪你的时间总是有的。最后这句,赵永泽没有说出来。
  刘珍儿没想这句话的深意,她看到书桌上那本厚厚的书和旁边的笔纸:“殿下还在抄《通鉴》?”
  难道陛下的惩罚还没有完?刘珍儿看着殿下不算结实的手臂有些心疼。
  “《通鉴》是一本好书。”里面包含着帝王之道,赵永泽说的有些含糊:“父皇给我选了这本书,对我也是有些期待的。”
  赵永泽看着刘珍儿脸上还有担忧,便知道她理解错了,又解释道:“父皇的惩罚已经结束,是我自己觉得还没有吃透这本书,边练字边记忆罢了。”
  “殿下真用功。”刘珍儿知道陛下的惩罚结束了,也放下了心,虽然还是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敬佩。
  赵永泽感觉耳朵有些发烫,不过脸上却绷的有些严肃:“进文华殿就要面对饱学之士了,我也不能表现的太差。”
  是啊,殿下要拜师了,这个时代师生关系可是很重要的:“殿下的老师是谁?”
  “父皇还没有封少师、少傅,具体是哪位大儒,我也不清楚。”赵永泽上一世做皇子期间,没有正式的入文华殿读过书,对父皇心中的少师少傅人选也不清楚。
  不光是长寿宫在关注少师和少傅的人选,整个朝廷的文武百官都在关注这个问题。毕竟皇长子是唯一的皇子,身份地位都无可指摘,几乎是铁板钉钉的皇储了。
  做了皇长子的老师,未来很可能就是帝师,那是一个文臣所能达到的最高荣耀。几乎是所有有机会的大儒,心里都蠢蠢欲动。
  第22章 侍读
  冬月的天气越发的冷了,然而皇长子即将入文华殿的事情,却让京城中勋贵和文武官员的心都变的火热。
  “女史,昨天下午奉恩候夫人带着世子进慈安宫了呢。”秋雨一边帮刘珍儿挽发,一边说着她的小消息。
  这段时间,很多后宫嫔妃的家人都递牌子进来了,没想到奉恩候府也坐不住了,刘珍儿有点奇怪:“既然都带了世子过来,怎么不来长寿宫拜见?”
  这些人进宫的目的,不就是盯着殿下的侍读的位置吗?居然不亲自来拜访殿下。
  “女史,你是不知道。”秋雨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对奉恩候府并不亲厚,他们就是想要过来,怕太后都不会允。”
  刘珍儿蓦然想起她看过的那本无名后宫史:“我记得太后娘娘的双亲俱是早逝,她有没有兄弟,这个奉恩候又是哪家?”
  本朝惯例,封号‘奉恩’的一般是太后母族,封号‘承恩’的一般是皇后母族。
  “据说是太后娘娘的伯父家,不过奴婢也不确定。”秋雨以前也是最底层的小宫女,虽然有几分机灵,但很多勋贵外戚的关系还是搞不清楚。
  刘珍儿点头:“看样子奉恩候府的公子是不会成为殿下的侍读了,就是不知道承恩侯府什么时候入宫了。”
  承恩侯府比众人预想的还要坐的住一些,第二日才进宫,当时皇长子正在给刘珍儿讲京城的勋贵关系。
  “殿下,承恩侯夫人带着他府里的三公子进宫了。”来福带着满脸喜意进来禀报,以为会得到奖赏,没想到殿下的脸色却是一沉。
  大殿里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来福后背开始冒冷汗,原来殿下大病一场,连以前很敬慕的承恩侯府都厌弃了。
  刘珍儿握住殿下攥紧的手,轻声道:“承恩侯夫人还要拜见太后娘娘,肯定还要一阵子才能过来,殿下你继续讲。”
  “好,我们继续。”感受到手上温软,看着鲜活的珍儿,那些背叛过他们的人似乎都不值得一提了,赵永泽握住刘珍儿的手道:“就讲承恩侯府。”
  来福感觉到大殿里的寒意一瞬间变成暖意,才有空擦了擦冷汗。又对着刘珍儿满脸感激的笑了一下,心想以后还是不抢那些传话的差事了,巴结好刘女史才是正经。
  刘珍儿却没有留意到来福,她的注意力全在殿下要讲的内容上。
  “承恩侯府是母后的母族,老承恩侯是母后的父亲,现任承恩侯是母后名义上的同胞兄长,也是我名义上的舅舅。”
  “名义上?”刘珍儿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赵永泽的声音很平静:“据说外祖母刚刚产下的嫡子去世了,我那外祖父怕她哀伤过度,就将才出生的庶子抱到她膝下。”
  “这不是‘以庶充嫡’?”刘珍儿记得这算是违了大庆的律法。
  赵永泽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的弧度:“外祖母终其一生都不敢确认现在的承恩侯是不是她的孩子,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那殿下是怎么知道的?刘珍儿想起殿下有些奇怪的苏醒方式,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承恩侯现在有一嫡五庶六个儿子,今天进宫的这个,就是他宠妾的儿子。”赵永泽又道。
  拿庶子给皇长子做伴读?刘珍儿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勋贵和诗书传家的文臣不一样,文臣的后人多走的是科举之路,看的是能力,对于嫡庶不大看中;而勋贵传承的是爵位,看的是身份,嫡庶之间是天差地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