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李从嘉被他说的有些发懵:“你……你从何处知晓我与上师已经……是谁在造谣?!”
  靠啊,还没抱得美人归呢,结果外面已经有人传言他已经跟人有了点什么,这不是坑爹吗?
  柳宜抽抽噎噎说道:“我……我……我不是听人说的,我……我是亲耳听到的。”
  李从嘉有点晕,这又不是听人所说,又是亲耳听到,怎么那么复杂呢?
  待要再问,便听到柳宜又说了一句:“不仅是我,春生也是知晓的。”
  一直在旁边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春生此时生啃了柳宜的心都有了,在李从嘉看过来的时候,只好也麻溜的跪了,苦着一张脸说道:“那天詹事有事禀报,本来被小的拦住了,只不过……您和上师弄出了些声响,我……我也没想到詹事会去找圣人。”
  李从嘉越听越是不对,不由得问道:“是哪天?”
  春生低头:“小年那日。”
  一道霹雳从天劈下,李从嘉想起来不就是他刚从甘州回来,拉着释雪庭叙旧的那天吗?
  他还记得自己喝多了做了个春梦,然而此时他却有些尴尬,该怎么跟下面的人解释那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而是自己做了春梦呢?
  春生跪在下面,偷偷看了一眼李从嘉,发现他表情不对,看上去有些尴尬的模样,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别让李从嘉看到他。
  过了好半晌,李从嘉才憋出了一句:“上师为人端方君子,不……不是他……”
  哎呦,卧槽,怎么跟下属解释这种事情?其实李从嘉完全可以不说,可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做臣子的像是柳宜这么事儿妈的也不多见,除非上司的确是没有后代,或者是闹得太过才会谏上两句,平时没事儿闲的谁会总盯着太子或者皇帝睡了谁啊。
  可这样的传言对释雪庭的名声打击太大了,李从嘉还琢磨着上位之后,就给释雪庭封个国师呢,怎么肯让他担上一个勾引太子的名声?
  柳宜梗着脖子说道:“我都听到了!上师……上师……”柳宜也不好说出口了。
  李从嘉见他这样,转头看向春生问道:“那晚到底发生何事?”
  春生傻了,自家太子这个表现看起来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啊,难道……春生忽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由得说道:“当晚您和上师的确是……一起睡的。”
  虽然春生没说太露骨,但潜台词已经足够。
  李从嘉顿时也傻了,难不成那天晚上确有其事,不是他在做梦?卧槽,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李从嘉内心满是惊涛骇浪,却还记得自己面前跪着两个人,此时柳宜也反应了过来,顿时怒发冲冠:“这个逆臣贼子!”
  李从嘉眼皮一抬冷冷说道:“上师可不是我的臣子。”
  柳宜一窒,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李从嘉也懒得理会他,他本来想要将柳宜贬斥出去的,却又不好立刻动手,否则为了美人贬斥忠臣,跟昏君大概也没啥两样了,反正龙王也快要禅位了,等李从嘉上位之后,他势必要对朝堂做个大调整的,到时候再将柳宜放出去就是了。
  李从嘉闭上眼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记清楚,也记好是为谁效命,谁给你们发俸禄的。”
  柳宜不怕李从嘉质问,却怕他如此平静,因为李从嘉每次动手收拾谁之前都是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的。
  然而他又不敢再争辩,纵然他自觉忠心,也知道这事情做的的确不对,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朝廷连个御史都没有,他想找人参释雪庭都做不到!
  柳宜面色灰败的退了下去,春生恨恨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也悄悄退到门外守着,他是贴身伺候李从嘉的,就算走也走不远。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李从嘉终于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站起来在卧室里转了好几个圈,脸上也压抑不住笑容。
  虽然小年那天他只记得一部分,但也足够了,因为是释雪庭主动亲吻他的,李从嘉想了想,奔到书案前想要写信给释雪庭,然而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写,似乎什么语句都无法表现出他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他才放下笔,既然写不出,干脆就不写了,反正释雪庭他们即将班师回朝,等到时候直接面对面说清楚就是。
  李从嘉美滋滋的摸着手腕上的念珠,开始盘算着送给释雪庭什么定情信物。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大军班师回朝,他按耐住雀跃的心情,带着人出城迎接,照理说这个有点过了,但是想想回来的有李从嘉的兄长,再加上李从嘉坚持说这次是大功,值得,朝臣们也没跟他争辩,谁知道这是李从嘉坐不住想要去接心上人呢?
  然而李从嘉见到了李弘冀见到了朱元,却独独不见释雪庭。
  第108章
  李从嘉没见到释雪庭不由得大为意外, 忍不住看着他哥问道:“上师呢?”
  李弘冀也有些摸不到头脑说道:“上师说近来杀孽过多, 颇觉不妥, 所以回安宁城去闭门念经了。”
  李从嘉顿时傻眼,这是个什么节奏?
  自打当年释雪庭带人去揍赵匡胤开始, 这都多少年了,释雪庭手上的人命可不少,要说心中有愧也不应该现在才有啊。
  而且就算是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按照释雪庭的个性, 也不会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好歹回京跟他交代一声再离开。
  肯定是出了问题, 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李从嘉现在还不知道,也没功夫去想,毕竟他总不能傻站在门口让大家陪着他一起发傻吧?
  李从嘉只得按下这一茬,转头说道:“上师那里我自会派人去赏功。”然后就带人回城开庆功宴去了。
  这个庆功宴在李从嘉看来总是少了点什么, 毕竟他心里装着事儿, 想要静静思索,却并没有时间和空间让他去思考。
  好不容易等庆功宴结束了, 已经是月上中天, 李从嘉洗去一身酒气之后,就开始皱眉。
  释雪庭这是怎么了?他走之前两个人刚亲近过, 想到这里,李从嘉就不由得想起释雪庭给他留下的那封信,当时只是觉得释雪庭突然写这么一封信很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怕是因为他觉得两个人关系不同寻常,但他又不得不走,怕自己多想才写了这么封信,结尾还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想到这里,李从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因为他喝多了,再加上不太相信释雪庭对他有意,所以认为那是做梦,看了信也没给人家回个信,就算有交流也是冷冰冰的公文往来,难不成……是生气了?
  李从嘉越想越是可能,顾不得时辰已晚,让春生将杨新唤来。
  杨新今天也不太高兴,前一阵子李从嘉派兵去解救田五娘,田五娘等到援军之后带着人就把甘州回鹘打了回去,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回来,正在家里养身体,等着释雪庭归来之后好成亲,结果释雪庭不肯回来,非要回安宁城的庙里去念经,杨新要多心塞有多心塞,他师父要是闭关不肯出来,他得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啊?
  杨新过来之后,李从嘉就给了他一封信说道:“累你辛苦一趟,帮我带封信给你师父。”
  杨新本来就想要天亮了去安宁城找他师父的,现在得了李从嘉吩咐更是眉头舒展:“殿下出面,师父必然会回来的。”
  李从嘉微微一笑,也有些紧张,他自觉犯了傻,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让释雪庭消消气,毕竟设身处地想一想,就算给他也是要生气的,再加上他们两个身份有别,释雪庭见他没有反应,说不定要当他后悔,这才躲起来免得两个人见面尴尬。
  李从嘉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心中琢磨着,自己都在信里说了在等他回来,过几日就能见到人了吧?
  只恨酒泉跟安宁城之间隔着几百里地,就算见到人说不得也要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然而事与愿违,杨新跑了一趟,回来只带来了一个消息:“师父说他出家人不好为我主婚,让殿下为我们做主。”
  李从嘉顿时傻眼:“上师呢?他不回来了吗?”
  杨新也觉得郁闷:“师父说什么都不肯回来了,还说他要在庙里给殿下念经祈福。”
  杨新忍住了没问李从嘉跟释雪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他见到释雪庭,发现自家师父看上去越发的不食人间烟火,眉宇间清冷一片,倒真的像是个出家人了,不似之前,虽然也清逸出尘,但看上去多少有些红尘气息。
  可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打了一场仗就要飞升了似的?
  李从嘉不得不问一句:“他看没看我给他写的信?”
  杨新这才一拍脑袋说道:“看了,他还让我给您带回一封信呢。”
  李从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想抽死这个小王八蛋,憋着一口气将信抢过来打开之后,发现上面只有八个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李从嘉顿时怔在了那里,这句话他是知道的,唐朝时期一对夫妻和离的书文上写的这么一句,这特么是要离婚的节奏啊!
  不对!他跟释雪庭连婚都没结呢!
  李从嘉想了半天,觉得自己那封信应该是表达清楚了,连自己觉得是在做梦都说了清楚,释雪庭不是小心眼的性子,怎么会这样?
  必定是哪里出了变故,可是此时他已经没有那个耐心去想了,满脑子都是释雪庭不要他了,要离开他去当和尚,从今往后再也不见他,这种情况下怎么冷静的下来?
  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先让杨新下去,又让春生退下,这才开始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越是思考越是焦躁,等到最后,他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跟释雪庭当面谈!
  李从嘉穿过来这几年,已经被各种事情锻炼的越发镇定自如,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慌乱,然而如今却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一个冲动,直接胡乱找来了两件衣服,又将案几上的点心水果随便一兜,趁着夜深人静转头就牵了匹马跑掉了。
  他是安宁侯,手握大印,宵禁都禁不住他,结果在大家睡梦之中,他就跑了,好在他脑子里还有那么一根弦,知道留下一封书信,让内阁暂时主政,并且强调不能让李璟知道他不在的事情。
  然而就这么一封没头没脑的书信,并不能阻止朝臣慌乱,至少内阁辅臣已经懵了,好在这天不是大朝会,而且龙王禅位诏书都已经写好,就等大军回来,论功行赏之后,禅位给李从嘉,所以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也比不上这一件。
  然而就在内阁刚商议出登基典礼的流程,打算跟李从嘉报备的时候,发现正主儿跑了!李从嘉只说回了安宁城,别的一概没说,然而联想到释雪庭跑去了安宁城,心里不由得都有些嘀咕。
  他们到不一定非要把李从嘉和释雪庭的关系往龌龊里想,只是觉得释雪庭好歹算是高僧,文能与众僧论道,武能带兵砍人的那种,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跑安宁城。
  然而转念一想也不对啊,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李从嘉必然会跟内阁商议,就算要回去也要带人回去啊,这自己跑了算什么事儿?
  李弘冀这时候反应过来,想起从酒泉到安宁城这一路上并不太平,气候还恶劣,不由得脸色一变:“我带人去追回殿下!”
  李弘冀连生啃了这熊孩子的心都有了,明明平时挺沉稳靠谱的一个人,怎么一抽风就抽个大的呢?现在正在创业时期,万一李从嘉出点什么事儿,连个能继承他位子继续统领大家的人都没有啊。
  李璟就别提了,李弘冀现在也不想让亲爹出来裹乱,至于他自己……李弘冀如今心里也明白,若是让他带兵打仗或许没问题,可是这文治……他就不行了,这也是他格外佩服李从嘉的一点。
  打仗打的是后勤,自从跟归义军跟肃州打起来之后,这一二年间大唐四处征战不断,是非常消耗国力的一件事情,而如今的大唐比之当年差远了去,根本没什么积蓄,可李从嘉硬是支撑住了大军这样东征西讨,从军粮到武器装备,不仅没有克扣过,还捡好的上。
  换成李弘冀,估计早就要被拖垮了。
  所以李从嘉死不得!李弘冀说完点了一二亲信,带上人就开拔,这其中还掺杂着一个光头——释雪河。
  释雪河心里苦啊,他好歹也是释雪庭给李从嘉安排的贴身保镖,当初李从嘉跑到甘州回鹘去他都硬是戴着头套跟了去,好不容易等师弟回来他终于可以卸下这要人命的差事,结果转头被保护的那个半夜跑了!
  还有什么说的?跟着追上去吧!
  然而李从嘉此时并不知道大家的心焦,或者说他想得到,只是不想去考虑了,自从穿过来之后,这些年他考虑的事情太多,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或许就找个地方隐居去了,争什么天下?
  可是不行,他身后还有这许多人跟着,他必须对人家负责,结果就越做越大,到现在不得不劳心劳力。
  李从嘉得到了许多,也不觉得自己失去很多,所以也不怨天尤人,自己选的路怎么都要走,可这不代表他愿意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离他远去。
  他对别的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执念,只有释雪庭,他不能放手,一想到他要离开自己,李从嘉心中就生出一股戾气——他想走,那就让他走不了就好了;得不到心,也要先得到人再说!
  他脑子里转着这些想法,自己也知道实在是太没有三观,可没办法,谁让他情根深种,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离不开释雪庭了呢?
  甚至他已经想到了最极端的手段,那就是将释雪庭困在庙里一辈子,这样他就哪里都不去不了了。
  然而到底是舍不得,到最后李从嘉居然还生出了满腹的委屈,只觉得释雪庭真是一点都不信任他,明明都已经主动亲他了,怎么能不信他呢?他不就是……回信回的晚了点吗?怎么能这么绝情?
  李从嘉这一路风餐露宿,发了狠劲的往安宁城赶,甚至都不怎么睡的,他后面追赶他的李弘冀等人是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这么狠,自觉也快马加鞭了,然而一路赶来居然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不由得心里打鼓,恨不得祈求满天神佛保佑李从嘉别出事儿。
  李从嘉倒是没出事,只是到了安宁城的时候,差点没被守卫抓起来,实在是他如今的形象太差劲,满身风沙,在外面这么狂奔了几天,人都跟泥猴似的。
  好在李从嘉身上有印信,拿出来的时候险些将守城将士吓尿,他倒是温言抚慰士兵两句,说他尽忠职守,还让他保密别将他的行踪说出来。
  士兵得了他的夸奖,满面红光,自然对李从嘉的命令言听计从。
  到了安宁城,李从嘉长出一口气,他本来是想要直接去庙里收拾释雪庭的,但看守城将士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现在形象不堪,只好先往王宫去,好在当初他们虽然去了酒泉,但这里的宫室还是留了扫洒之人。
  李从嘉回去之后就沐浴更衣,一连三天的狂奔,泡进温泉之后,他只觉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更不要提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破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疼,要不是还有一口气撑着,他现在只怕要直接在温泉里睡过去了。
  清洗完毕之后,李从嘉对镜整理衣冠,发现除了面色不太好,又变回了那个贵气逼人的皇太子,便放下心来,转头就出宫也不带人,直冲寺庙而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幸好当年给释雪庭盖了一座庙,否则,现在释雪庭是不是都要跑回中原了?
  李从嘉到了地方之后见到庙门紧闭,直接就开始敲门,过了好半晌,才见到庙门打开,一身白色僧衣的释雪庭站在里面。
  朱红的庙门,气度清逸又面容俊秀的和尚,看上去仿佛是一幅画,释雪庭的表情也仿佛是画里的人一般,淡然出尘,不染红尘。
  李从嘉见到这样的释雪庭,不由得心中一慌,忍不住伸出手握住释雪庭的手腕,尽力克制住自己问道:“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