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漏跳一拍,可我很快自我安慰,他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是啥,我就不信他那么牛,就能从这么小小一角想起这是他几年前拍的照片。
  怀揣着侥幸心理,我赶紧将照片抽出来,扯起席子一角,作势将它塞了进去。
  可我还没连贯做完这些动作,张代就一脸湿漉漉的站在了我面前。
  ☆、第16章 那点年轻时的破事,也该一笔勾销了
  手微微一颤,照片被我抖落在席子下,我顺势将席子拉上,故作淡定:“席子灰尘太多,我抖抖。”
  张代似乎不疑有他,他一脸平静:“你随意。”
  顿了顿,他又说:“刚才,那个裙子”
  真是特么的心虚起来,人的智商都要走低一点,我在这一刻忘记了我越急切越显得我有鬼,我确实是略带急躁地打断了张代:“你别瞎想太多!那个裙子,我好歹出了八百多块,我把它留着是不想浪费!”
  眉头轻轻蹙起一些,张代耸了耸肩:“我是说,我刚刚看到那个裙子上,好像有一只蟑螂,我正要把它抓住来着,后面它可能跑了。”
  卧槽张代你特么的要抓蟑螂你特么早说啊!
  我的尴尬捉襟见肘。
  好在这时,戴秋娟拿着几张餐单出现了。
  可能是因为张代在的缘故,她没直接按照我们的国际惯例说点外卖,她提议出去吃饭。
  我想着我怎么着也跟张代一样,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怎么待遇差别就辣么大呢!郁闷不已,更何况刚才跟张代那点尴尬的气氛还没完全冲破,我就没怎么开口,反倒是张代,他说不用那么麻烦折腾,随便点个外卖就行。
  过了正常饭点,这次外卖送得特及时,不多时我们一堆人就围坐下来吃饭,我以为就张代现在的身份而言,或者他拿着快餐盒,不过是随意客气地扒上几口,以示合群,不想他坐在我对面,一直耿直地将饭菜往嘴里面塞。
  原本随着各自手里的米饭都消灭得差不多了,这场快乐聚餐也能顺利美满走到尾声,可当张代将他那一盒菜上面那一层差不多全部夹光,露出下面铺垫着的配菜时,作妖的事出现了。
  冷不丁露出特别会心的笑容,张代突兀将那些芹菜往旁边一拨,随之夹起一大筷子的配菜,声音里满是让我恍如隔世的欢快:“唐小二,你不最喜欢吃娃娃菜”
  他话才过半,就像是被截流的洪水,所有的声势浩荡被卡着不动。
  唐小二,是六年前我和张代初相识,他就给我起的绰号。这个绰号在后面我们那两年恋爱生涯中与我形影不离,他总是换着语调喊,时而阴阳怪气,时而庄重认真,时而温情脉脉,最后却变成我记忆里最残酷的冰封。
  而我那年确实喜欢吃娃娃菜,煮着的炒着的烤着的,换着法子吃。
  可分手后,我的口味已经沧海桑田。
  如今这一切被重提,我怔了又怔。
  不仅仅是我,戴秋娟和刘鹏似乎也嗅到了一种不太寻常的东西,他们立刻停止相互夹菜秀恩爱,用余光窥探着我和张代。
  整个冷场的过程,不过是十几秒而已,我却像是煎熬了一辈子。
  好在,张代他很快将筷子放下一些,他一脸老神在在,神淡气定:“我只是想活跃下气氛。”
  张代的神情,真的是太自然了,语气虽然平淡也显得格外真诚,戴秋娟完全被哄住了,她笑得分外夸张:“哈哈哈,唐小二,这个称呼够创意。我跟这傻妞住了那么久怎么就想不到呢。小张,你行哇!你怎么想到的,实在太逗了!”
  更是泰然自若,张代安然接下说:“一时头脑发热。”
  我还是不断地往自己的嘴里面塞米饭,可顷刻变得刻薄起来,觉得刚才还口感还行的米粒,变得粗糙干涩。
  我终于如鲠在喉吞咽不得,只得把餐盒放下,说:“我吃饱了,大家慢慢吃。”
  等到大家七手八脚将茶几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刚才那一场小小的闹剧没有再被提起,它就像是一颗小小的草籽,被丢弃在最角落,却在我的心里面萌芽得郁郁葱葱,它抢夺了我身体里的氧气,也让我变得焉巴巴不愿再多说话。
  下午三点左右,所有属于戴秋娟的大小玩意,包括我们出去吃肯德基买套餐送的小玩具,都被捡进了那个小小的货车里,因为还赶着回去倒腾东西,戴秋娟这个没良心的挺干脆利落跟着刘鹏跑了。
  剩下我和张代在露台尴尬一阵,我茫然半响才想起他说要去华强北这茬,我就赶紧的换一身干净衣服跟他出门了。
  不想,张代却朝着与华强北相反的方向开。
  我疑惑不已:“不是去华强北?”
  平静地抬起手腕扫了一眼,张代淡淡说:“这个点,远望数码城有些档口关门了。明天再去。”
  我疑惑依旧:“那现在我们这是去哪?”
  停了几秒,张代语气更淡:“去看房。”
  板滞小片刻,我正要开口说话,张代泰然自若:“我原本就计划下午去看房,反正你下午没事,去帮帮眼。”
  我了个擦擦,他买房关我屁事,我去帮哪门子眼!
  难以名状的杂乱情绪繁复铺盖上心口,我郁闷开口:“看房子这事,张总你应该找家人或朋友陪同。前面有个公交站,你就那把我放下吧。”
  张代轻描淡写:“反正你下午没事,又没人约。”
  我一副你开啥国际大玩笑的模样:“谁说我下午没事?我忙得很!约我的人从沙尾排到世界之窗!”
  心不在焉似的扫我一眼,张代面不改色,话却多了起来:“唐二,我觉得像我们之前那样每次碰面,都狗咬狗喷火药,实在显得过于幼稚。既然我们现在都成合作关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能拿下也能放得下,那点年轻时的破事,也该一笔勾销了。反正以后大家好好相处,在工作上好好配合,平常相互帮忙什么的。毕竟相识一场,也认识这么多年,没必要每次都弄得气氛那么尴尬。”
  这是我与他重逢以来,他第一次没在我面前拽高冷装牛逼,而是以特别平和接地气的姿态,向我谈和。我本该很是受用,欢呼雀跃我总算在与他的对峙中取得胜利,总算用铜墙铁壁换来他低下姿态的妥协,我甚至要为此热泪盈眶,可内心却矛盾充溢着别样的难受,像是被铁丝勒得生痛,也像是被柠檬酸得将要崩塌。
  即使内心磅礴着大雨,表面我却安之若素:“张总你说得对,我无比赞同。”
  将目光敛回前方,张代的语气变得些许潦草含糊:“你以后,还是喊我张代,不必如此见外。”
  我稍微埋下脸来,干脆利落:“好。”
  尽管我们似乎已经讲和,各自将剑拔弩张的意气收敛住,可车厢里的气氛却就此沉寂下去。
  好在不多时,张代把车停到了香蜜湖豪华气派的售楼处。
  怀揣着支离破碎的心情,我形同枯槁拉开适当的距离站在张代身侧,至于他与那个面容姣好质素极高的售楼小姐谈了什么,在我耳朵里混沌着熬成了一锅我摘不清楚头绪的浆糊。
  大概过了十分钟,那售楼小姐跑去拿了一大串钥匙过来,我就跟着去看房了。
  看的是水榭花都一期的三层小别墅,装修什么的都好了,要多高大上有多高大上,一打开窗外面全是绿茵茵的草地,反正看着就挺馋人的。
  虽然我也有买房的计划,但我就算再奋斗一把,顶多也是去深圳一些鸟不生蛋偏僻点的地溜溜,说不定到最后还得将疆土扩张到东莞或惠州这些房价别那么吓人的地,像水榭花都这样的土豪聚集地,我连买个洗手间都深感亚历山大。
  对于消费不起的东西,我过完眼瘾后就懒洋洋百无聊赖杵在窗口那里,我以为没我啥事了。
  不料,张代冷不丁开口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随口答:“还行吧,外面那片草地挺好的。”
  随便拎一个不是****的人过来,都听得出我这话是潦草的敷衍了,但张代他却莫名其妙饶有兴趣:“那片草地怎么好了?”
  我心不在焉地掰着手指玩儿,还是随意的口吻:“草长得茂盛,平时不开心可以出去打个滚溜个圈,挺好。”
  若有所思瞥了我一眼,张代指了指楼梯那边:“我们上楼去看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没再说啥,就跟在张代和售楼小姐的身后了。
  这时,挺会来事的售楼小姐继续挑起话题:“张先生,你这次购买房子,是要作投资用途还是?”
  脚步沉稳依旧,张代的答案简洁而干脆:“做婚房。”
  像是被锤子敲了一下,我浑身莫名一震拳头紧捏,再看近在咫尺的张代,顿觉距离遥不可及,可我迅速安慰我自己,我与他四年前已经终结,我有我的独木桥,他有他的阳关道,他不再是我的良人,他另寻佳人相伴,他终究要有自己单独的生活际遇生活计划,我又何必庸人自扰扰乱本心?
  慢慢地舒开拳头,再将敛起的深眉也铺开,安安静静地跟随着他们脚步,逛了二楼逛三楼。
  再次回到一楼大厅,那售楼小姐打铁趁热问张代整天感觉怎么样,而张代却对我重复了不久前那个问题:“唐二,你觉得怎么样?”
  我把脸扭向那片绿茵草地,语气淡淡,答案如出一辙,却已经比前一刻简洁:“还行。”
  让我意外,也不算太意外的是,我的话音落下不过半分钟,张代缓缓说:“那就这个了。”
  面对着像张代这种买个房子就像在菜市场买根香菜那般干脆的客户,售楼处的办事效率高得让我咂舌,从张代表达他要购买的意向后,不过几十分钟,他就揣着合同钥匙出来了。
  跟我这种买了房,得捧着个合同钥匙各种蹦跶十几圈,然后高兴得失眠个一天一夜的小**丝不一样,他很随意将它们丢在驾驶室后面的座位上,对我说:“上车。”
  我杵在原地捋了捋头发:“我有个朋友住这附近,我想去找….”
  话还没说完,张代忽然绕过来,拉开车门三两下将我推进去,他不动声色地戳穿了我想找个借口溜掉的打算:“今天星期二,都在上班。”
  彻底失去跟他抬杠的那种心气,我像一条被烤半熟的鱼,安静拽过安全带系上。
  行车不过十分钟出头,张代将我带至购物公园。
  从停车场来到地面商场,他神淡气定走了一阵,最后在周大福停住脚步,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来这里做什么?”
  侧过脸来扫我一眼,张代淡淡说:“买点东西。”
  脑海中闪过“婚戒”两字,刚才那些自我安慰就变得捉襟见肘,像是有什么在我心里面挥了一下,很多东西就扑腾往下掉,砸得支离破碎,全是渣子沫沫。
  可是我却笑了出来,笑得很是璀璨笑得很是真心实意,我真的不是在试探,我真的是想跟他好好聊天,仅此而已。于是我说:“你又是买房子又是买首饰,看来是好事将近?婚期定了?”
  ☆、第17章 补救太晚,叙旧又太早
  没有丝毫的停滞,张代点了点头:“嗯,也老大不小,到了该成家的时候。”
  笑容在我脸上荡漾成一朵花:“恭喜。”
  稍微埋下脸来,张代迟缓几秒,声音风淡云轻:“谢谢。”
  静滞一阵,张代稍微加快语速:“我前些天在这边订了颗裸钻,今天回来了。你等会帮帮眼,帮我挑挑戒托。”
  我杵在原地,轻描淡写的语气:“挑戒指的事,你该带上自己的女朋友。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相互参与会显得更有意思。”
  张代的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浅笑:“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这个男人将他的平凡普通的烟火气给了我,将他贫瘠单薄的青春给了我,今天他用浪漫来打点着给别人承诺,这对我来说足够残酷,而他还要我亲眼目睹参与,这足以让我愿意从这一刻开始,慢慢将他从心里剔除,一点点剔得干干净净。
  淡下去的笑容又浓郁起来,我一副由衷的样子:“挺浪漫。别杵着浪费时间了,进去看呗。”
  张代订下的裸钻,不足两克拉,纯净度却是很高的级数,切工也挺好,很是剔透。而估计也不是经常有人订下这种玩意,所以门店的主管就差捧着张代的大腿了,整个过程不断地介绍他认为好看适合的戒托。
  我觉得他挺专业的,但张代可能带有点商人特有的精明,他或者需要更客观的意见,所以他三番四次问我,我被问个烦了,最后随意指了一个。
  可能是觉得我是女的,更能代表女人的诉求,张代倒没有再墨迹,就此拍板了事。
  从周大福出来,天色渐浓,张代提议请我吃饭。
  做业务这四年以来,我生活里面原本该平淡无奇的一日三餐,经常成为生意往来觥筹交错的应酬饭局,时不时与客户吃喝成了最平常不过的事。
  既然我和张代至少在表面上达到了和谐,而我也决心将他彻底剔除,那我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吃饭的地方是张代选的,一个颇有情调颇为安静的西餐厅,他是个常客,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过来熟络招呼,将我们带到角落一张双人座上。
  这一次倒是做足了风度,张代率先将餐牌递到我的手上,我潦草一目十行随意浏览一遍,点完正餐再看甜品,我的目光掠过焦糖布丁,最后点了芒果慕斯。
  至于张代,他餐牌都没看,就点了个深海鳕鱼条和苏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