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容宣见了也心疼,给她递茶漱口又好言好语的问她,“有没有想吃?”
  杜芊芊浑身都难受,胃里空空的,脑袋还有些疼,她心里的气不自觉的往他身上撒,“不吃。”
  容宣被她推了打了也不生气,任劳任怨,沉吟片刻,他吩咐林轻去拿了些酸甜的杨梅,紫红色的杨梅看上去便十分诱人,细长的手指捏着个杨梅就往她嘴里送,“压压恶心。”
  杜芊芊咽了咽口水,乖乖的把杨梅塞进口中,吃了颗偏酸的杨梅,她胃里的恶心感确实好了些,吃了一小碗杨梅,再看看桌上的饭菜,她捡起筷子,也能吃进东西了。
  容宣见她不再开始吐,长长舒了口气,“你肚子里这个还真不听话。”
  杜芊芊呛声道:“像你。”
  容宣也不与她争,“对,坏脾气确实像我。”
  她吃的差不多时,他缓缓道:“今早你父亲就去国公府要人了,说是要接瑾哥儿回杜家住上一段日子。”
  这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哪怕是两家不和,杜家要接人,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迫不及待,回来的第二天便来势汹汹的去要人。
  杜芊芊眼皮子微动,也能猜到结果,“陈阙余不会放他回去的。”
  国公府就瑾哥儿一个孩子,还是陈阙余打小带在身边的亲儿子,谁来要他都不可能会松手。其实陈阙余原本还有一个女儿,小女儿是陆梓生的,可惜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没能活下来。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国公府人丁单薄。
  “对,所以岳父最后是空手而归的,不过我看岳父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容宣已经开始不要脸的称她的父亲为岳父了。
  杜芊芊也是服了他的厚脸皮,她叹气道:“是啊,我爹很固执。”
  脾性和她一模一样,认定的事情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也一定要做到。
  容宣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佯装无意的提起陈阙余做过的混账事,“当年你的死讯……被他瞒的很好,你父亲在你死后两年才得到消息,今早上门他手里都提着剑,看那样子像是奔着陈阙余的命去的。”
  不得不说,容宣是个操纵人心的好手。
  四两拨千斤就将杜芊芊内心深处对陈阙余的恨给翻了出来,那个人是他的丈夫,可最后却连丧事都不肯替她办,连个祭奠她的人都不许有。
  真真肖父,也太过绝情。
  杜芊芊冷哼,“他若是被我父亲一剑捅死了,也是他应该的。”
  容宣微勾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心情愉悦,乐于看见她恨陈阙余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只是可怜了瑾哥儿。”他话是这么说,可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实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瑾哥儿见到外祖父应该很陌生吧……”杜芊芊又说:“如果我爹能把他带走就好了。”
  容宣早就清楚瑾哥儿在她心里的分量,他怜爱瑾哥儿,不代表他能容忍那孩子分去她所有的注意力,他笑了笑说:“过了年,瑾哥儿便十岁了,孩子大了哪怕是陈阙余也管不住他想去哪儿。”
  “说的也是。”
  第二天,杜芊芊又听说他爹再一次提剑去国公府要人了,这事在京城里闹得很大。
  容宣替她穿好衣服,牵着她的手,温声道:“我带你去见见你爹。”
  她的肚子已开始显怀,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她如今是个孕妇。
  容宣骨子里就透出坏来,他就是要让该看见的人看见。
  杜芊芊点头,“正好,我生怕我爹再去国公府,会被陈阙余弄死。”
  她得拦着点。
  第49章
  杜父年逾四十,文人出身的他提着剑的模样丝毫不违和,五官冷硬,一双微微苍老的眼眸中盛满了悲伤,还有些痛恨。
  当初惊闻女儿离世的噩耗,他恨不得自己能飞回京城,一刀砍死陈阙余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杜家被流放时,他还庆幸没有牵连到女儿,后来想想,真是痛悔自己没有劝女儿同他和离,当年,京城里谁都知道他们夫妻俩感情不好。
  杜父冷眼看着跟前的陈阙余,声线极冷,“你把瑾哥儿给我。”
  陈阙余吩咐人端来上好的龙井茶,对着曾经的岳丈心下复杂,他客客气气道:“您先坐下,喝杯茶。”
  杜父眸光一厉,抬手打翻了茶杯,这就是一丁点颜面也不顾了,他连连冷笑,“这茶我就不喝了,瑾哥儿出生时,我已经不在京城了,如今我身为他的外祖父想看看孙子也不行吗?”
  陈阙余转着手上的扳指玩,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方才的笑容不复存在,他回:“自然是可以,可女婿也从未曾见过提着剑来看外孙的。”
  他原是想给岳丈三分薄面,刻薄难听的话不想说出口,但岳丈步步紧逼,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了。
  瑾哥儿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杜家想把他带走简直是做梦。
  杜父收起剑,敛起戾气,“好,你把瑾哥儿喊出来,我见见他,若他喜欢我,我带他回杜家住几天你也没资格说我什么。”
  “自然,您说的对。”陈阙余侧过身对管家道:“你去把小世子叫来前厅。”
  “是。”
  管家也没想到主子会松口让小世子露面,这两日都吩咐人看着小世子不让他出门的,生怕他被杜家的人拐走。
  陈阙余有十足的把握,若今日让瑾哥儿留在国公府还是去杜家,瑾哥儿一定会选择留在国公府。
  外祖父对瑾哥儿而言是个相当陌生的亲人,从他出生连面都没见过,怎么比得上陈阙余这个朝夕相对的父亲呢?
  陈瑾被迫按在书房里两天了,期间他不是没听见前院传来的动静,他蠢蠢欲动,好几回想冲出去看看外祖父是什么模样,都被人按了回来。
  父亲说过会让他见,只是还要在等等。
  陈瑾手里捏着毛笔心不在焉的在抄书,他倒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快就让他出去。
  临过去前,瑾哥儿特意折返回镜子前仔细看了看自己,见衣冠整齐,还是不放心,他扯了扯管家的袖子,问:“你说我现在的模样,外祖父会喜欢我吗?还有舅舅。”
  他未曾谋面的亲人。
  管家忙不迭点头,他从心底心疼这孩子,现下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可招人疼了。
  “您这么好,他们宝贝着呢!”
  瑾哥儿听了这句话,唇角往上翘了翘,“嗯。”
  前院里气氛冷凝,没人出声,地上刚刚被打碎的瓷杯已经被丫鬟收拾好了,看不出痕迹。
  瑾哥儿走上前去,心里紧张,面色如常,“父亲,您找我。”
  陈阙余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人领到杜父跟前,“来,这是你外祖父。”
  瑾哥儿双袖下的手在颤抖,他仰起头,看着身前很陌生的人,唤了一声,“外祖父好。”
  杜卿止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连说了三个好字,他问:“几岁啦?”
  他知道的,他只是想再问一遍,想亲耳听瑾哥儿自己说出来。
  “九岁了。”
  杜卿止仔仔细细端详他的五官容貌,这张精致的小脸庞上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睛是像自己的女儿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的手舍不得从孙子头上拿开,噙动嘴唇,他道:“你愿不愿意去外祖父家玩两天?”
  杜卿止实在等不及,直接把这事提了出来,也不怕吓着他。
  瑾哥儿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看了看站在身侧的父亲,最终还是摇摇头,“瑾哥儿以后再去,最近课业多。”
  父亲没有答应,他不会走的。
  这个回答在杜卿止的意料之中,可他终究还是不死心,凭什么他女儿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就只粘着陈阙余?这种爹万一把孩子教坏了怎么办?
  可现在看来,瑾哥儿应该还没长歪。
  “你舅舅还在家等着你,给你准备了弓箭,杜家很好玩。”杜卿止有些语无伦次,他又道:“你娘去的时候你还小,你肯定都记不住你娘亲了,你跟着外祖父回去,你还能看见你娘亲以前住的院子屋子。”
  瑾哥儿脸上略微松动,他想他娘了,他想父亲和娘亲都住在一起,这样他就能和别人一样了,父母都陪在自己身边。
  瑾哥儿咬唇,自从上次一别,娘亲没来看过他。
  可最终他还是对着外祖父还是摇了摇头。
  杜卿止着急上火,“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
  陈阙余把他拉到身后,看儿子脸上的表情他便知道瑾哥儿是想去的,只是碍于自己才拒绝了。
  他对杜卿止道:“岳丈不要逼他了,您若是想他亦或者是两位兄长想他了,大可上门来看,我决计不会阻拦。”
  杜卿止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他,“你别装烂好人!我女儿是怎么死的?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芊芊死的时候才多大?她若不是瞎了眼看上你,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故去了?!”
  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想起来一回就心痛一回。
  瑾哥儿听的不是很懂,母亲的死怎么了?外祖父话里话外都在责怪父亲。
  陈阙余最讨厌有人在瑾哥儿面前提起这些,他道:“确实是我的错,岳父心里有恨全都冲我来好了。”
  杜卿止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打回来,怒气更甚,也明知多说无益,临走前,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瑾哥儿身上,“我明日再来。”
  “好,我送您出去。”
  “不必了。”
  也是不巧,前脚他刚走,容家的马车便停在了国公府的门前,侍卫进去禀告,陈阙余正在喝茶,没想到容宣还会主动上门自讨没趣。
  至于杜芊芊愿意跟着容宣过来,只是想试试运气,想看看能不能碰见她爹,把她爹给劝下来,让他先不要同陈阙余硬碰硬。
  事实上,她的运气实在说不得太好,没能如愿。
  陈阙余让人将容宣请了进来,面上三分笑,看不出敌意。见他身畔的人影时,一时怔住,他更没想到容宣会舍得把这小妾带到国公府里来。
  他问:“不知容大人所为何事?”
  容宣浅笑,“方才在街上恰巧碰见个卖旧书的老头,淘来个孤本,便想着拿过来给瑾哥儿看看。”
  容宣本意还是带杜芊芊过来拦着点杜卿止,望了一圈也没看见人,他背着手,随口一问:“咦,怎不见杜大人的身影?”
  陈阙余沉声道:“已经回去了,怎么?你也是来看戏的?”
  “你误会了,我不过就是一问。”
  杜芊芊见她爹走了,心里松了口气,他爹没事就好。
  瑾哥儿跑到容宣跟前,接过孤本,一双眼睛始终没能从杜芊芊身上移开,他张了张嘴,很想叫她一声娘亲,可现在还不行。
  陈阙余眯着眼睛盯着那两个人,目光落在杜芊芊微微鼓起来的小腹上,笑了一下,“看来我不多久便可以恭贺容大人了。”
  容宣挑眉,故作吃惊,“陈大人眼睛真利,这么快看出来了,正好,我提前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向你讨个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