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她目光坚定,“若是除此之外宫中再有我的人,我初云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一干人都没想到她会这样,梁文景问道:“难道你的手,比性命还重要?”
  “比我的手重要的,只有母妃,她已经死了,只要你们不动我的手,我甘愿做你们手里最锋利的刀剑。”初云公主道:“你放了我,我帮你做你不好做的所有事,并且以自己的性命起誓,但凡有任何不轨之心,我身躯腐烂,手脚离体,心愿永世不得偿还。”
  钱元恒道:“我更想杀了你。”
  “那你便杀了我!”
  初云公主仰头看着她,“我所言句句属实,你刚立了皇太子,你的皇后怀了身孕,如今你不会杀人,既然这样,那就等一段时日,你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再做决定!”
  马侍郎真心觉得初云公主真心实意,并且觉得她很有本事,若是能做一把最锋利的刀,用处应该很大。
  至少,以他神断子的名头,看不出来初云公主是假装的。
  梁文景淡淡一笑:“好一个舌灿莲花的初云公主,连本侯都要被骗过去了,你说的全是实话?或许吧,但是谁不知道,前朝初云公主狡诈善变,陛下岂会相信你?”
  当真是个笑话。
  钱元恒神色不变,看了眼神色大变的小杜子,淡淡道:“她说的是实话吗?”
  小杜子战战兢兢点头。
  钱元恒冷冷道:“那你也便没有活着的意义的,待在刑部牢房里,白白浪费粮食,马爱卿,将人送到西山的采石场。”
  他左右看了一眼,“连同这位小皇子一起,带着他的臣属,全部送过去。”
  采石场是官营的,里面的环境十分艰苦,看守的是几个低级将领,因为俸禄高,所以很多人争先恐后要过去,为了按时完成朝廷的指标,所用的大都是死刑犯,对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
  手段残酷之处,钱元恒闻之难受,只是一直没管,否则把犯人白白关着,要等到一起处决,这么长时间,刑部哪有钱财。
  当然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除却谋逆之外的死刑犯,若是在采石场有足够的功勋,可以网开一面,赦免其死罪。
  因而也算得上是件好事了。
  天下战乱多年,死人太多,到底不利于人口生息,赦免一部分改过自新的人,也能显得繁荣昌盛一些。
  这群人休想得到特赦了,可是该干的活计,一点也别想少。
  马侍郎拱手:“臣遵旨,那……”他看了眼初云公主。
  钱元恒淡淡道:“留着,你若是敢自尽,别说手指脚趾,朕剁了你的四肢,前朝擅长乐文,,想来你该知道戚夫人的故事。”
  初云公主抬头看着他:“我活着很高兴,而且我说了,那些全是实话,我初云不是好人,可是我也不屑于骗人。”
  钱元恒将刀剑扔给身后的侍卫,转身走了,马侍郎忙着让人把这群逆贼送到采石场去,倒是梁文景思虑了一会儿,跟上钱元恒的脚步。
  钱元恒侧首看他:“何事?”
  “陛下,听闻皇后娘娘受惊,臣先来慰问一二,且明日臣的婶母要入宫拜见皇后娘娘,请陛下代为转达,若是梁氏有何不敬之处,望皇后娘娘秉公处置,臣不胜感激。”
  钱元恒点点头,又道:“朕听说你将溶儿赎回来了?”
  “是……臣想着……”
  “既是朕的旨意,也便罢了,回来就回来了,日后多多看着他,他跟朕,已经没关系了。”
  真的让人死在了北疆苦寒之地,钱元恒自己也会难过的吧,毕竟多年父子之情,他的心又不是铁石做的。
  只是钱溶比不得秦皇后母子,可是真论起来,也真真是有几分感情的。
  梁文景低声道:“多谢陛下恩典,臣一定严加管教多方约束。”
  梁文景不像以前一样敢随便说话了,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后宫却不是那个后宫了,有了秦皇后在,当年那个容忍钱溶钱铮的皇帝,早就没了。
  梁文景看的很清楚,若不是自己的面子,钱溶现在……估计也是回不来的。
  那个在庵堂里的淑妃,假死的二皇子,这辈子都没可能再次出现在人前,没可能回来京城。
  钱元恒对于梁钰母子,已经足够仁慈。
  梁文景又道:“听闻皇后娘娘的妹妹救了娘娘,陛下可有什么赏赐?”
  梁文景比较关心这个,皇后娘娘的弟弟已经是承恩公了,在朝堂上除了梁文景,这个正儿八经的静安侯之外,所有人见了他都要行礼,若是妹妹家再因此受封,那秦氏一族,尊贵之处,竟是直逼皇家了。
  钱元恒知道他的担忧。
  “朕封了皇后的妹妹为陈国夫人,其子为四品子爵,珍宝若干,静安侯觉得如何。”
  梁文景松了口气:“陈国夫人救了娘娘和小殿下,居功至伟,陛下恩德,实属应当。”
  好在陛下还没有被美色迷惑心智,陈国夫人听起来显赫,日后还能在陈地收贡,可也仅此而已了,没有给陈国夫人的夫君官爵,一切都无所谓。
  一个内宅夫人,就算再尊贵,也与朝政无碍。
  又不是内宫里面的娘娘。
  钱元恒摇头,笑道:“你这点心思,朕又不是傻子,谁能入朝谁又不能,朕心里有数。”
  就算是承恩侯秦末,如今还是在太医院挂职,朝中六部,钱元恒也没给他安排位置,除了自己亲儿子,钱元恒什么都不管之外,其他人还不至于让他丧失理智。
  梁文景幽幽道:“明皇遇见贵妃前,也是个盛世明君呢。”
  钱元恒没搭理他,“朕回宫了,你若是无事,便去御史台看看,最近你们御史台懈怠许多,拿出你以前的劲来,该参就参,别因为一己之私什么的,坏了规矩。”
  梁文景道:“是臣之过,最近忙于别的事,疏于管教了,陛下放心,三日之内,御史台肯定还是当年的御史台。”
  梁文景略微有几分心虚,御史台这个事情,他最近忙着自己风花雪月的私事,真的疏忽了,换了别人,钱元恒肯定怒火攻心骂人了,比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资格不忠心侍主。
  钱元恒走上轿辇,回头看了他一眼:“婚姻大事虽然重要,但杨小姐总归,不是想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梁文景越发懒怠了,若是不提醒他,可能会无止境地堕落下去。
  只是的确是件喜事,也没必要因此训斥他。
  钱元恒看着秋日清朗的天空,高远的天上,挂着几朵白云,一看便知,秋日到了。
  今年是个丰收的年节,各地没有听说旱涝之灾,立朝第一年,当真是上天庇佑。
  只是……中秋佳节要到了啊。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就到了秋日,这一年的经历,亦是惊心动魄。
  钱元恒仰头看着天空,心里盘算着今年中秋怎么过。
  其实还挺好的,往常阖家团圆的中秋节,他不耐烦和钱铮钱溶一起,都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或者强迫自己做个好父亲,安抚两个并非亲生的儿子。
  现在却有了阿柠和正轩,阿柠还怀着他的另一个孩子,只要一想起来,钱元恒便觉得心中暖暖的,宛如被温热的水浇过去,整个心脏柔然一片。
  他想一想阿柠近日的磨难,心中默念,不管是何处的牛鬼蛇神,朕今天在这里,你们若有怨恨只管冲着我来,阿柠总归是无辜的。
  她这一生,不曾做过任何恶事,你们便是有再多不满,也只求放过她。
  “中秋?”秦柠敲了敲桌边,“是快到中秋了,我过的都不知道日子了,你想怎么办。”
  钱元恒道:“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想着,不如在承乾宫开个家宴,你我和正轩一起,咱们玩。“
  秦柠刚想答应,就看见旁边的袁桓苦着脸想说话。
  “袁公公?”
  “陛下,娘娘,按照礼部说的大节庆的规矩,每年除夕,中秋,冬至,都应该在宫中,宴请群臣,皇后娘娘则在后宫宴请诰命。”
  所以你想的自家人说话,是不可能的。
  钱元恒看他:“你怎么不早说?”
  让我心怀期待想了半天,结果告诉我都白想了?你对朕可真好!
  秦柠拍了他一把:“你还怪人家,人家也没想到你不知道啊,现在时间仿佛晚了点,袁公公,你去内务府把李嬷嬷叫来,然后前朝的宴会,交给朱大人负责,你看着些,让他们快点准备,别出错了。本宫和陛下拟定名单。”
  “袁桓你先别急着这个事,先把宫里的那些子人给清理了,这是第一次最隆重的宫宴,万万不能让几只苍蝇打扰了。”
  秦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今天钱元恒去了刑部,也不是什么秘密,想来,是害她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袁桓道:“诶,奴才这就去。”
  这可是难得的将功赎罪的机会,昨日因为自己而令皇后娘娘陷入险境,陛下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面想来也是不满意的,自己应该好好办事,让陛下知道,他袁桓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秦柠随口问道:“陛下,昨天是谁做的?”
  一个小太监为何无缘无故害她,定然是有人指使。
  “初云公主。”钱元恒淡淡道,“不然怎么说好人有好报,幸好上次你让我不杀她,否则她的暗桩,要找出来也太难了。”
  钱元恒真的相信初云公主说的是实话,早就有传言了,前朝初云公主生母擅长琴艺,其女继承了一双妙手,将琴弹的出神入化,伪朝入京之时,他们那皇帝还曾想掳掠初云公主为禁、脔,就因为钦慕其才名。
  这样的女人,看重一双手胜过性命,大概是真的,初云公主也不至于在那一瞬间,就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来欺瞒他。
  若是这个女人当真如此厉害,那也不会真的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了。
  说到底只是个聪明的女人,常年居于深宫之内,格局太小。
  若是她和那个弟弟换换位置,倒是还有被忌惮的可能。
  “是她?这女人手段层出不穷,我竟是有些怕了。”秦柠拧起眉头,突然哎哟了一声,捂住肚子。
  钱元恒吓了一跳,冲外喊道:“传太医!”
  秦柠拦住他,“回来,不必叫太医了,陛下,是孩子踢了我一下。”
  她眉眼带着笑意,拿着钱元恒的手放在肚子上:“他刚刚动了一下,这会儿倒老实了。”
  钱元恒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摸着秦柠的肚子,这个孩子,算起来也有四五个月了,秦柠的肚子却不太大,倒是让他忽略了,孩子是会动的这个事。
  他低声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怀着正轩,肚子比这大些,村子里都说这孩子长的大,结果生下来还是小小一团,这孩子这么小,没事吧?”
  虽然太医院的太医们接二连三保证娘娘胎像稳健,小殿下非常健康,但是作为父亲,他还是忍不住担忧。
  秦柠无奈一笑:“能有什么事?你啊,担心太过了。”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小宫女恭敬道。
  第66章 第66章(捉虫)
  宫里人其实心中都有些担心这位新晋的太子殿下, 二皇子和三皇子,无论死活, 对他都没什么威胁了, 可是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若是这一胎还是个皇子,那陛下和娘娘一起抚养长大的孩子, 总比太子殿下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要亲近些。
  更何况,待陛下年老之际, 太子殿下做了多年储君,和陛下的矛盾想必不少, 如何比得上刚长成的会撒娇的生嫩少年郎。
  可是太子毕竟是太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操心。
  “正轩来了, 让他进来。”秦柠拿开钱元恒的手,含笑站起身, 往外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