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抿了抿唇,倪想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到余宋身边仰头道:“你没有限制我的交际。”她扯扯嘴角,带着些安抚意味轻声说,“你别想那么多了,其实也就在你眼里我才那么好,在外人看来明明是我高攀了你,我都不怕你跟那些漂亮的女演员跑掉,你为什么还要担心失去我呢?”
  倪想的话让余宋很不赞同,他紧紧攥住倪想的胳膊认真说道:“正是因为你不担心,所以我才没安全感,我总觉得,你是因为不够爱我,所以才不怕我离开你。”
  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患得患失,倪想现在算是明白了,恋爱中的男人也完全是这样,甚至……可能比女人还要敏感。
  为了彻底打消余宋那些不自信的念头,让她一开始认识的那个余宋回来,倪想直接踮起脚尖单手拦住余宋的颈项,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担心,是因为我相信你,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我为什么相信你呢?正是因为……我爱你。”
  即便答应了和余宋在一起,倪想也从未真的将“我爱你”这三个字说出口过。
  此时此刻,在风景很差劲的筒子楼里,没有鲜花,没有美酒,没有华丽暧昧的灯光,就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余宋听见了他做梦都不敢奢求听见的三个字,他当时就呆住了,好长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后来他们一起去化妆,坐在化妆台前,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抹时,他依旧有些不再状态。
  化妆师有点担心地问:“余先生,是不是我的手法您不太喜欢?您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注意一点。”
  余宋倏地回神,视线终于聚集在了化妆台的镜子上,然而,他在看的根本不是他自己那就算不化妆也足够英俊的脸,而是透过镜子的折射,看着后方正在化妆的倪想。
  因为要饰演一个贫穷、被岁月摧残蹉跎的中年女人,倪想本来白皙的脸被一点点涂上了深色的粉底,她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变得苍老外加沧桑,余宋则在自己的位置上偷偷关注着这些蛛丝马迹,他的化妆师一开始闹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不说话了,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恍然大悟了。
  在网络上,大家目前最热议的话题就是王子和公主的侍女在一起了,并且似乎非常深爱对方,甚至为了她,不顾公众人物的形象,去和网络喷子对骂。
  很多人,尤其是圈内人,都觉得这很不可思议,说不定是有更大的炒作等在后面,但现在看看余宋对倪想的关心和迷恋……那可能是被下了什么降头了吧,真是一分一刻都不想离开对方。
  本来预计两个小时内完成的妆容和服装敲定,在余宋的走神之下,三个小时才完成。
  当张敬从外面走到摄影棚内的时候,就看见穿着一身做旧西装,坐在一个黑色行李箱上点烟的余宋。当然了,摄影棚内禁止吸引,他肯定不是真的要吸引,只是因为拍照需要,摆造型罢了。
  余宋微微抬眼,脸上其实没什么妆容痕迹,有稍微的修容,描了眉,眉尾上扬,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金丝边眼镜,镜架有些脱色,是故意处理,让它有戴了很久的气息,与他身上深棕色、仿佛洗得有些发白的高档西装相互辉映。
  他所扮演的男一号是个落魄的大夫,已经好多年没有正常收入,从来都孤身一人,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和他是否有什么亲戚朋友,只记得他和老婆刚搬进来的时候还很意气风发,衣服都是高档货,吃的也都是小区里人人称羡的,直到他老婆突然去世,孩子胎死腹中,他又紧接着丢掉工作,一切就都改变了。
  倪想化完妆出来,就站在一边看余宋拍照,真正将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后,余宋的状态是非常投入的,甚至都没发现倪想在附近。
  他专注地看着镜头,一手捏着有些脏的白大褂外套,侧坐在黑色的皮箱上,另一手握着手术刀,嘴角将笑未笑,表情诡谲而莫测,他保持这个神情看向镜头时,摄影师直接按了十几下快门,然后翻看了一下照片,比划了ok的手势。
  “非常棒,张导您看。”
  摄影师把照片拿给站在一边的张敬看,张敬直接挥挥手道:“不必了,我的眼睛已经看见了。我果然没看错,余宋,你是个可塑性非常高的演员,很可惜你没去拍我上一部戏。”
  余宋可能还没从拍照的情绪里走出来,放下白大褂和手术刀之后,就径直走到了张敬身边,脸上残留的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让摄影师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张敬看向摄影师,哈哈地笑了一声,戏谑地打趣他胆小,而倪想,也在这一刻被邀请过来拍定妆照。
  她一靠近,余宋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很快转回头望着慢慢走来的她。
  倪想的脸变得不再年轻了。如果说她以前虽然身材不太好,但五官和皮肤还是无可挑剔的,那么她现在可以说是一点优点都没有了。
  衰老的面容,眼角和眼下充斥着人造皱纹,头发夹杂着灰色,黑眼圈很严重,皮肤黑而没有光泽,身上穿着的是老旧年代女人才穿的碎花长袖衬衫和黑色裤子,连脚上的鞋子也是做了旧的黑色布鞋,这会儿是在摄影棚里,温度还算可以,这要是出去了,这副打扮肯定冻得瑟瑟发抖。
  余宋在看见这样的倪想的一瞬间,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不敢相信,如果这些年,倪想没有从噩梦里走出来,没有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是否他终于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机会变成这样?
  或许,在某些时刻上,他应该自责,甚至去感谢何如墨。
  至少,在他不在的时间里,他替他照顾了倪想,即便那并不是倪想所需要的。
  第五十章
  在电影《惊魂72小时》开始拍摄的前一天,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就都深切地意识到了,他们的男一号,对女一号真的是情有独钟。
  要是谁有急事要找男一号,那你只需要找到女一号就可以了,因为他们俩肯定在一起。
  这样的内部消息,很快就被某些刚入组的工作人员新奇地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然后又转了好几手到微博上,于是再次将倪想和余宋的恋情推向了头条。
  倪想这会儿并不知道这些,也没时间烦恼它们,她把全身心都放在了这部电影上,她非常确定,不管她拿到片约的原因是什么,外界肯定都觉得她是走后门的。甚至那些在试镜上被她打败的女演员,也可能会买点水军来说这件事。
  但是没关系,她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她相信,只要她把电影拍好,上映之后大家看见她在戏里面的表现,就能为她正名了。
  余宋很高兴倪想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于是他越发热切地追踪着倪想的一举一动。
  这天晚上,完成了前三天重要布景和拍摄的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妆已经卸过了,她洗了把脸,正坐在椅子上护肤,空旷的桌上就摆了很简单的一些护肤品,加在一起也就三四瓶的样子,她还没来得及用第一瓶呢,房间的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倪想并不惊讶,这些天晚上,余宋是这里的常客,也许公开关系之前他还会遮掩一点,但公开之后,他就彻底是放飞自我了。
  她按部就班地护肤,一点点将面霜乳化,慢慢按在脸上,闭着眼睛说道:“坐吧,今天晚上来又是因为什么?”
  很奇妙,倪想其实并不介意余宋过来,也不需要他提供什么来的理由,但余宋每次都会自己先把今晚来的原因讲出来,那么冠冕堂皇,或是拿着剧本,或是拿着道具,反正总能让自己的到来显得非常理所应当。
  时间一长,他一进门之后先自报理由这个程序,就成了倪想每天晚上都很期待的例行节目。
  然而,今天他来的原因,说出来让倪想浑身都不自在了。
  “今天没有什么原因,原因好像都被我说完了,我想以后都不说了,也能晚上到你这里来,可以么?”
  他的声音很靠近,就在她身后,她披散着长发,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是属于她自己的,面容上的老年妆也卸掉了,余宋朝前几步看着她美丽年轻的面容,竟然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当然可以。”倪想回答得很快,笑着将护手霜抹在手上说,“既然你都不怕这些行为影响你的公众形象,那我就更不怕了,饿么?吃过没?”
  不住酒店的不方便之处就在于,白天拍戏时吃盒饭,晚上拍完了也还得吃盒饭,偶尔可以用电磁炉和导演一起煮个火锅吃,那算是吃了点好的,其他时候就真是有些委屈了。
  来了不过几天,倪想在余宋那攒的一点肉就全都掉下去了,再加上拍戏辛苦,脸上竟然隐约看出了尖下巴的痕迹。
  余宋慢慢蹲下一些,保持着视线与她平时,就那么和她对视了一会才说:“没吃,不饿。就是想来看看你。为什么明明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但跟你分开一会儿,就会很想你?”
  谁能受得了余宋这样的美男子分分钟跟你说情话?
  倪想可受不了。
  她情不自禁地推了他一下,当然力道很轻,根本没办法把他推开,反而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余宋握着她的手,不像平时一样那么老实,而是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轻抚过来。倪想被他摸得心痒难耐,呼吸都急促了。
  “别这样。”
  倪想尝试着收回手,但失败了,余宋修长白皙的手和她的一比较,她那可真算是小肉手了,倪想有点脸红,可更让人脸红的还在后头,白天饰演变态杀手的余宋好像真的变成变态了一眼个,之间凑到倪想的掌心下面,轻轻挠着她的手心。
  倪想恍惚地望向他的眸子,余宋一点点靠近她,最后将她整个人拥抱在怀中,唇瓣贴着她的耳垂,轻轻亲了一下,才不确定地说:“今天晚上……我不走行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
  这个“今天晚上不走”,绝对不是说什么晚上两个人一起盖着棉被对剧本到天亮。
  倪想当然清楚,余宋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们现在距离非常非常近,她只要再往前一厘米,就能和他的脸贴上。他那么温暖,好像全身都火热沸腾了,而她冻了一天,早就想找个暖和的地方靠一靠了,如今看来,这个地方除了电暖气和电热毯之外,最佳选择就是自然发热的人体了。
  倪想慢慢转开了脸,很庆幸这个简陋的房间里并没有大的梳妆镜,否则此刻在桌子前依偎着的两人要是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也不知道要多尴尬。
  当然了,尴尬的也许只有倪想一个人。
  她并没有很快回答余宋的话,但她也没有马上就拒绝,这就说明一切都是有机会的。
  余宋好像得到了鼓励一样,直接从身后用双臂将她抱住,他用的力道不轻,抱得很紧,倪想本来就呼吸急促,这下干脆不能呼吸了。
  只是,尽管冒着窒息的危险,她最终也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也许是呼吸不稳定,她被憋得脸上通红,迷蒙的眼睛很不清晰地望着下巴抵着她肩膀的男人,他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是她朝夕相处的那个人,有些水到渠成的东西,似乎在今夜必将会发生。
  椅子已经不足以支撑两个人了,余宋急切地需要换一个地方来进行接下来的事。幸运的是,这样简陋的房间窗户少,也有窗帘,也许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机,在进屋的时候,他不仅反锁了门,还将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了。
  倪想一直觉得自己蛮重的,以前大宽还在做她经纪人的时候,偶尔尝试着把她抱起来,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但到了余宋这里,他好像总是能轻易地把她抱来抱去,比如此刻,她被他轻巧无比地抱起来,很快放在了离椅子不远的床上。
  床,是单人床,要是睡两个人上去,肯定会有点挤,那么最合适的睡两个人又不挤的方法就是……他在她上面。
  倪想躺在床上,余宋的手撑在她头的两侧,她依旧不敢放肆呼吸,很恨自己为什么不前一秒喷点香水什么的,这样至少可以让这个可能马上要成为他们第一次夜晚的时刻更加美好。
  想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时至此刻,她脑海中依然没有拒绝的想法,甚至还有,让这一切愈演愈烈的疯狂念头。
  “你没有拒绝我。”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他的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越发撩人,“我很高兴,倪想,我……其实我已经忍耐了很久,我想彻底拥有你,不管是外在的你,还是内在的你。”
  余宋说什么,倪想其实已经听不见了,她沉醉在他的吻里,理智已经被湮灭了。她感觉到身上的衣物一点点褪去,但是她丝毫感觉不到冷,那个温暖的、同样赤诚的身体与她仅仅想贴,肌肤相触的激动与暖意让他们几乎都有些颤抖。
  而在身下某个地方,两人动情的某处,也完全贴合在一起。
  或许他们都想过,彼此的第一次一定是要在一个美好的地方,即便没有鲜花美酒,至少也要干净舒适。但此刻,他们才了悟到,其实在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瞬间,他们情投意合。
  第五十一章
  超级星探:余宋片场与女友共度良宵张敬导演新电影终与余宋合作,女一号更花落余宋女友倪想,两人片场亲密无间恩爱虐狗,更被拍到余宋进入女友房间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两人才一起外出。前绯闻女友顾盼机场冷脸拒谈余宋,疑似情伤未愈,更多精彩内容,关注超级星探,随时更新。
  一大早的,微博上又开始热闹了。
  狗仔跟拍跟到了港城的片场,该说他们本事真大,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找到,还是该说他们太有毅力,居然在对面楼上一夜不睡就为了逮住余宋几点从倪想房间里出来?
  不管怎么说,新闻的噱头是有了,余宋禁欲温和男神的形象算是因此彻底颠覆了,但更有一批理智的人还是会指责媒体,人家男女朋友玩耍一起住怎么了?耽误你回家搂你媳妇儿了?明星难道就不能谈恋爱么?
  倪想是从别人暧昧的脸色里知道这件事的。上妆的时候,和她关系不错的化妆师小声询问她拿下余宋的方法,看样子是想取经,但倪想能怎么说呢?你大约……不要理他,离他远一点,别人越是在意他你就越不鸟他,他就会发觉你的特别了么?根本不是那样。缘分这东西,不能用言语或者方法来解释。
  倒是他们好不容易终于坦诚相见了,还没热乎多长时间,全国人民就都知道了,这件事让倪想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就那么一会,很快她就把心情放到了拍戏上。
  余宋已经到了场地,剧本放到了一边,电影里他这个角色台词不多,大多时间都要靠他的眼神戏和表情来支撑,是非常考验演技的。
  倪想昨晚才感受过他的温柔如水,白天一拍戏就得被住在隔壁的“变态”吓唬,看着他披着陈旧白大褂拖着黑色塑料袋去丢垃圾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心里也快变态了,老这样演戏下去人会不会精神分裂?
  摄像机正常运行中。
  化着老年妆的倪想正在疯狂的寻找自己失踪的孩子。
  她中午下班回来,从饭店里带了客人剩下的没有动过的一个鸡腿,还有一碗她自己连一口都不舍得吃的拉面,但进了屋却怎么都找不到孩子的影子。
  “林林?”戏里面,倪想的儿子叫林林,戏的时间是夏末秋初,孩子每天都自己放学回家,很懂事很聪明,是女主角的精神支柱,但就在这一天中午,一切都不一样了。
  倪想好像真的丢了孩子一样,脸唰的一下子就白了,整个人开始在筒子楼里里外外寻找林林的身影。她敲开了无数个邻居的门,落上楼下地询问,唯独不敢去敲开她家隔壁那扇门,那个最可能知道林林去向的门,因为她打心底里不愿意靠近那个奇怪的男人。
  但最后,她还是不得不站在了那扇门前,手有些发抖地慢慢触碰到那个男人的门上,深吸一口气,寻找儿子的执念给了她勇气,让她用力敲响了他的房门。
  “陆先生,陆先生,麻烦您开下门!”倪想害怕又着急地拍着门板,可是很久很久,里面都没人回应,她以为陆先生不在家,有点失望地后退,无措地思考着孩子还能去哪,现在距离孩子失踪已经有两个多小时,林林从来没有这样无故不见过这么久,这个满心靠着孩子而活着的母亲脆弱得几乎一把稻草就能压倒。
  在倪想仓皇失落地靠着后面的楼板瘫下去的时候,她面前那扇门慢慢打开了,一个穿着陈旧白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的男人站在里面,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其实,陆先生戴着口罩,她本不应该能分析他的表情,但她此刻万分决定,在口罩之下,陆先生的嘴角一定是笑着的!
  他在笑。
  倪想身临其境,完全入戏,当时便竖起了寒毛,颤抖着慢慢爬起来,紧紧咬着干燥破皮的下唇,壮着胆子上前,试探性问道:“陆先生,你有看见我儿子吗?大概这么高,双眼皮,大眼睛。”
  倪想形容着孩子的长相,她注意到陆先生的眼镜上有红色的喷溅痕迹,不多,在很角落的地方,应该是做了什么溅到了,没有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