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燕离歌
  慕流苏被如此多人瞩目看着,面容之上却是没有半分波澜,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有何错误,而这个决定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他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承担。
  当初慕流苏对燕离歌那般怨恨,是因为慕流苏一直以为当初自己的死和寂家满门之事儿都是由着北燕皇帝和燕离歌一手操纵而成的,当初她那么费尽心思拼尽一切心力的辅佐着燕离歌登上太子之位,谁曾想到竟然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所以慕流苏才会那般愤怒。
  但是如今事情已经明白,这些事情竟然是雨燕离歌无关,那么惦念着他们以往的情分,慕流苏总归也是不会想着要娶了燕离歌性命的。
  虽然寂家满门抄斩之事儿已经是燕离歌犯下的无法挽回的错误,但是归根究底罪魁祸首还是在于北燕皇帝和谢瑶花,说实话,燕离歌也不过只是一个无辜之人罢了。
  但是北燕燕氏一族的确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掌权者,那么基于北燕百姓的生计而言,慕流苏自然是不可能停止了攻下北燕的步伐,寂家满门的性命,便用他们燕氏一族的皇族江山来祭奠吧,至于燕离歌总归还是自己当年挚友,虽然北燕的江山社稷她是万万不可能替他留下了,但是他的性命,总归还是要护上一二的。
  燕离歌很明显也没有想到,慕流苏事到如今竟然还愿意保全自己的性命。
  如今流苏可是大楚的少年将军啊,如此信誓旦旦的准备保下自己一个北燕太子的性命,而且还说不会让他沦为阶下囚,也就是要给他一个完完全全的自由之身,如此言行举止,难保会落人家口舌,可是流苏却是分毫不惧,一时之间燕离歌心中也是越发复杂至极。
  又是难受,又是庆幸,又是绝望,又是无助,又是欣喜,总而言之,当真是百感交集。
  燕离歌难受的是寂家满门的性命确是折损在他的手上的呀,虽然当初是因为北燕皇帝以那个“流苏”的性命为要挟,逼着燕离歌动手,才造成了这般后果,但是动手的是他就是他啊,无论如何为自己开脱罪责,但是那一百八十八条人命,终归还是折损在了自己的手上。
  而让燕离歌庆幸的则是即便自己如今已经犯下了这般难以忍受的罪责,但是流苏竟然还能如此冷静至极的分析出他并不是其中最魁祸首的事情,并且没有直接杀了自己,反而选择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的流苏,当真是无论如何都能保持这份清醒的状态,也从来都是有着分辨是非的能力,可是,如今他这个除了流苏满门的仇人,还有何颜面让流苏冒着如此危险,甚至是赌上自己前程之命运,只为了保障他这么一个仇人呀?
  “流苏果真是从未让离歌失望,只是离歌愧对流苏你,今日便是不求流苏如此费尽力气保下这条性命了。”
  燕离歌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苍凉却又欣慰的笑意,至始至终,燕离歌的眉眼都是始终深沉的看着寂流苏,那目光隐藏太多,偏生却又无一例外蕴含着浓烈至极的眷恋之情。
  然而燕离歌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一直是站在扶苏宫的宫墙之上的几百燕卫军,他们的神色却是一刹陷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
  毕竟任谁都能够听出来,燕离歌刚才那一番话似乎是太过沉重了一些,沉重到让他们以为几乎是一段寻死之言了。
  慕流苏明显也是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神色明显有些紧张。
  其实无论她多么怨恨燕离歌,但是除了因为寂家满门之事,不得不想要让燕离歌给寂家陪葬之外,哪怕是自己当年在望城之下万箭穿心惨死的事,慕流苏都是认栽的。
  而今竟然知晓了燕离歌并非幕后使者,慕流苏自然是不愿意燕离歌出了事情,偏生如今燕离歌却是与她记忆之中的人有些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燕离歌活的极为坚韧,似乎随时随地心中都已经定好了目标,哪怕是历经磨练,但是都始终想着要往上爬,想要好好活了下去。
  可是现在他那张俊逸面容之上,却是除了绝望便是孤寂凄凉,实在是看不出一点对生的渴望。
  莫名的,慕流苏心中便是有些慌乱起来。
  但是此时毕竟是两军相交的时候,燕离歌已经对自己表现出了极好的亲近之意,甚至是一直以来都未曾叫他镇北将军,而是一直以流苏相称,倘若慕流苏再有什么多余动作,难保这天下会传成什么样子。
  再说了,无论她如何担心燕离歌,总归家仇国恨都在这里,北燕燕氏一族尤其是北燕皇帝实在是荒淫无道也是事实,要让她因为心疼一个燕离歌,放弃了那么多对她一直以来抱有敬畏之心的北燕百姓,慕流苏也是实在做不到。
  所以慕流苏也就只能端坐在乌军马上,下意识的注意着燕离歌的动作,脑海之中也是一阵晃神,总之心中就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不祥预感。
  而在她听完了燕离歌这番言语之后,慕流苏的身形也是情不自禁的微微的颤抖了些许。
  若非是身后的姬弦音没查到慕流苏有些分神,所以恰是时候的伸出双手抚在了慕流苏的腰间,稳住了她的身形,只怕慕流苏早就已经已经晃到跌落马下了。
  毕竟虽然他们二人已经两年没有交集,但是以往的了解都还在的,燕离歌如今这一番言语,慕流苏心中也是隐约明白,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就在慕流苏身形一阵晃荡之后,果然是见着燕离歌忽而抬手,将手高高举至乌骓马的额前,也就是慕流苏的身前,忽而便是张开五指,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镇北将军半生照顾之情,离歌感激不尽,只是这一世,离歌欠镇北将军的,终究是还不清了。如今北燕将灭,离歌已无力还将军一片你想要的锦绣乾坤。”
  燕离歌直直站在慕流苏身前,宛如一杆屹立不倒的长枪,笔直而又刚劲,唯有他那一双高高伸直的手肘,因为轻轻的托着手中的东西,隐约有些颤抖。
  “北燕的百姓,离歌未曾去约守护好,北燕的河山,离歌未曾如约守护好,就连北燕之中,离歌唯一的心上人啊,也是未曾守护好。”
  “如今离歌空有太子之位,坐拥莫大声望,可是却是孑然一身,再无旁人相伴,欠下的东西,此生离歌是还不了了,就连这仅剩的北燕燕卫奇军,说起来也并非本太子真正之物,而是一笔还不清的账啊。”
  燕离歌这一番言语,听到旁人好一阵糊涂茫然,实在是搞不明白北燕太子讲的是什么?
  方才他明明称呼就大楚少年将军为流苏,转而却是又规规距距的称她为镇北将军,然后突然又是再提及什么百姓河山心上人的事情,听上去实在是凌乱之极。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燕卫军不就是燕离歌手底下的亲卫军吗,就是他手中之物啊,怎么燕离歌说并非是他真正之物,而是一笔还不清的账呢?
  这欠下谁的账,是对着镇北将军所说的话,难不成是欠镇北将军的不成?
  总而言之,燕离歌这一番言语,反正就是没有一句是连贯的,可偏生却是又让人觉得完整的可怕。
  而最为重要的是,从这些个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他们竟然是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悲怆之意。
  然而下一刹,等他们看清楚了燕离歌手中的东西之后,所有人无一不是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