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外室死得悄无声息,颜雯膝下的女儿也被老夫人抱回颜家,改姓颜。
  “娘,我估摸着康阳生辰那日,恐怕就是外室受宠之时了。”她跟着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涩的表情。
  “什么?不可能吧,她忙着过生辰,还有工夫替她哥拉皮条呢?”
  华旋有些激动,下意识的反驳,当然这话一出口,才察觉自己在闺女面前说得过火了。
  “这不是你一没出阁的小姑娘该管的,我之后跟你爹商量商量。”她挥挥手,明显是不想说了。
  颜如玉踌躇了一下,还是道:“娘,我虽是瞎猜的,但是很有可能。康阳生辰那天,陈府肯定忙得团团转。姑父是男人,肯定在外院宴请男客,到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姑姑也顾不上他。等到晚上送走了客人,再把里外收拾了,想起来找人,小厮只告诉他又陪着哪位大人出门续摊了,估计姑姑忙了一整天,也不会再去核实了。那时候如果康阳动手,是完全能捡漏子的。”
  华旋一下子不说话了,因为设身处地想一想。
  她处在颜雯的位置上,如果在忙了这么一天的情况下,她肯定也就叮嘱两句,就不会再管颜宗泽了。
  自己都累得不像样了,出去喝酒也有人跟着,怕什么。
  “我去跟你爹说说,这事儿你别管了。小孩子家家的,天天操心那么多,容易生白头发!”
  华旋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显然去找颜宗泽了。
  颜如玉坐在床前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放心,她坐到了椅子上,用左手写了一封信。
  ***
  很快便到了康阳县主生辰这日,颜如玉起了个大早,身边的丫鬟一起冲上来,要着手替她梳妆打扮。
  “三姑娘。”柳枝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颜如玉抬眼看了一下她手中的锦盒,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这锦盒正是她之前送钗子时用的,老夫人这是要物归原主了。
  “老夫人那日看着这满池娇的钗子时,就说了唯有小姑娘戴着才好看。这支钗子是您费了心思的,她必定得替这钗子找个好主子,想来想去,唯有送给您才行,毕竟您是她最疼的小姑娘了。”
  柳枝边说边打开了锦盒,果然是那支金穿玉满池娇荷叶簪。
  实际上这簪上的部件都是她请老师傅做的,唯有相对简单的连接是她亲自动手的。
  毕竟她跟古代这些大师相比,无论在那方面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就替我谢过老夫人了,正好我这头发梳好了,还差一支主钗,这支就刚好。”
  颜如玉立刻就让人接了下来。
  柳枝脸上仍然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她的视线在屋内扫过,轻声问道:“姑娘是准备穿哪件大衣裳配?老夫人可是吩咐了奴婢,一定过来给您掌掌眼,咱们国公府出去的姑娘,必定要出了拔萃的。虽说是去别人家做客,怕抢了主人的风头,不过那主人若是不争气,也休怪别人要抢风头了。”
  柳枝这番话显然是老夫人亲自教的,说得已经十分外露了。
  她要颜如玉去陈府做客的时候,打了那个小寿星公的脸,至少在穿衣打扮上面,要把康阳县主的脸面往地上踩。
  颜如玉勾了勾唇,伸手指了指在架子上搭着的一件浅粉色罗裙。
  “原本是准备配的这一件,不过老夫人给了我这只簪,就得换一身了,否则就辱没了这只簪的风采。”
  她冲着杏儿挥挥手:“我记得之前让裁缝新做的冬衣中,有一身也是满池娇风格的,拿出来正好配头上这支钗。”
  既然有老夫人撑腰,那她就不客气了。
  若是在别的方面,她还有可能会怂,但是穿着打扮上面,她可从来没有怕的。
  第15章 风波四起
  马车一路摇,为了支持颜雯,老夫人早就放下话来了,今日康阳县主的生辰宴,颜国公府所有女眷,只要还能喘气的,必须全员到场。
  颜老夫人甚少如此硬气的要求,因此没人触她的霉头。
  就连这些日子自觉受了大委屈的颜宝珠,都乖乖地坐在马车上。
  早上请安的时候,她看见了颜如玉那一身与众不同的打扮,再对比自己身上的,立刻就觉得自己无比寒碜了。
  当场冷哼了一声,甚至还想发火。
  上回颜如玉入宗谱,颜宝珠犯了大错。
  虽然最后宫里没人让她去庵堂里当姑子,但是颜宗泽并没有放过她,该罚的一点没少。
  那个崔婆子狐假虎威,再次将她屋子里的首饰衣裳收了收。
  最后还是说她爹心疼了,允许她留两身见客的衣裳,让她自己挑,剩下的都被抢走了,包括丧服。
  颜宝珠几乎是含着泪,与那些崭新的她还从来没试过一次的衣裳首饰,一一挥别。
  她虽然有火气,但是当老夫人偏过头,轻飘飘地冲她看一眼之后,颜宝珠立刻就不敢再哼了。
  甚至连脸上恼怒的表情,都消失不见了。
  虽说她对这个不是亲的祖母,并不怎么尊敬,但是骨子里却有一股畏惧。
  这老太太若是真生气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她是连祖父都敢撵出去的女人,惹不起惹不起。
  原本国公府的几位女眷,老中青三辈分三辆马车走便是,但老夫人今日偏偏就要声势浩大。
  最后一人独坐一辆马车,到了陈府的时候,光这六辆马车,就足够陈家人安排一阵的。
  几人下车的时候,唯有颜雯一人独自站在门口迎接女客。
  一看到这副光景,颜老夫人的脸色就沉了沉,她几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了颜雯的胳膊。
  “你婆母和小姑子呢?”老夫人的语气有些不善。
  颜雯轻咳了一声,道:“在院子里招待客人呢。娘,无事,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颜老夫人看着人来人往,无论哪家主子来了,都要颜雯招呼两句,才被丫鬟领着进院子里,面上的神色就更加阴沉了。
  原本出嫁之前,是她掌心捧着的小棉袄,一点委屈都舍不得受。
  可是等出嫁了之后,竟然只让她一人出来迎接宾客,人家母女俩倒是好的很。
  “今儿是康阳的生辰,连她都不出来,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吧?”老夫人一开口就有些发火的架势。
  最后好容易被劝住了,让人领着往院子里进。
  颜如玉跟着长辈们走在后面,一路看着陈府讲究的格局,以及奇珍异草,不由得心头啐了一口。
  难怪老夫人生气,要她她也生气。
  长公主和康阳县主都是娇气又惫懒的主儿,不爱做迎接客人这种累活儿,偏偏又爱显摆。
  经常举办宴席,没什么生辰这种名头,就说赏花喝茶。
  反正最后累死累活操持这种事儿的,都是颜雯来的,她们母女俩只要躺着享受便是了。
  “朝歌郡主到——”
  “颜老夫人、颜大夫人,并三位姑娘到——”
  伴随着丫鬟的通传声,颜家人先是听到了一群女子娇俏的笑声。
  “哟,老夫人和表妹到了,你们这些丫头也不早些来通知,我好来迎接啊。”
  长公主闻声立刻起身迎上来,面上是娇俏的笑容。
  她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与华旋是表姐妹。
  因为她本身脸嫩,再加上日子过得极其悠闲,出嫁后都没受过苦,一家子捧着她,所以看着这神态倒像是只比华旋年长几岁,根本不像是一个已经当婆婆的人了。
  颜老夫人神态虽然不好,但是为了女儿也得堆出一张笑脸来,只不过这说出来的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
  “这怎么好劳烦长公主来迎接,您和县主都是金贵人,出门接人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二位做呢?”
  她的语气虽然极其客气,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浓浓不满意味。
  顿时周围有说有笑的妇人们,就停下了话头。
  一个个想起还在门口接人的颜雯,有还在当媳妇子的小妇人,顿时心有戚戚焉。
  “哎,亲家母说得是什么话呢?这是雯儿孝顺,我一说跟她一起出门迎人,她就心疼我,说什么外头晒。至于康阳,雯儿就更拦着没让去,今日是她的生辰,说是好好享受一番。况且未出阁的姑娘在家里能享几年福啊,是她这个做嫂子的有心了。”
  长公主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就稳住了。
  虽然她心头恨这个老婆子口无遮拦,但是面上总不能真撕破脸皮,遂也用了阴阳怪气的话堵回去。
  颜老夫人气得心口痛,面上发白。
  “表姐惯会说笑,从小时候就这样。热情好客的很,之前总让我们去宫里找你玩儿,回回都说要迎我们,结果次次去了都是躺在床上还没起的。如今都是当婆婆的人了,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说着当年的玩笑话呢。”
  华旋自然不会让长公主就这么欺负颜老夫人,脸上堆着一抹笑,那可比长公主笑得还甜。
  说来也可笑,按照颜家的辈分来说,颜雯是华旋的小姑子,可若是按照皇家礼数来说,颜雯可是华旋的侄媳妇。
  越是天潢贵胄,这家家通婚的辈分就会越乱。
  长公主顿时就说不出话了,心里直犯嘀咕。
  华旋比她年轻那么多,但是却命苦,头一次嫁个早死的病秧子,只留一幼女。
  后来又嫁了个颜家二老爷,最近在准备给康阳找婆家的长公主,对望京这些豪门男人最是了解不过了。
  颜家男人看着个顶个都是精英,但越是这种大家族男人,越不会被情爱和夫妻之情所禁锢。
  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姓氏门阀最为重要,女人不过是个附庸品,必要时候,连妻儿都能舍弃,所以最是凉薄。
  越是顶级豪门的嫡系、长子长孙,被长辈们赋予越多期望的男人,肩上的担子越重,情爱也越浅薄。
  他们早就被教育成了维系家族的合格工具。
  颜宗泽虽是嫡次子,重担应该都在他兄长身上,偏偏他哥聪明绝顶,却是个病秧子。
  因此他也最凉薄。
  所以当圣旨下来,要华旋嫁给颜宗泽的时候,长公主心里隐隐是要看好戏的。
  这个从小就长得漂亮,而且有姑姑保驾护航的小表妹,似乎在亲事上命运多舛了。
  可是如今看来,她改嫁之后,从宋家那个魔窟里掏出来,倒重新焕发了生机。
  此刻她哪里还有一脸寡妇的哀愁相,肤色白里透红,身段盈盈一握,一看便知颜宗泽对她甚好,竟是有了几分新嫁娘的娇憨。
  “表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我惯会躲懒?”长公主当下就变了脸,暗咬着银牙,像是随时都要发怒。
  华旋却是眉头都不挑一下,脸上笑意更甚:“诸位瞧瞧,我这表姐又开起玩笑了。我哪是说你爱多懒,我是说表妹一向喜乐安康,多福多寿。在宫里有太后和当今疼您,出嫁了又有表姐夫这一家子疼,等到这时候,还有孝顺的儿媳妇,一辈子清福享用不尽。”